道印無雙

240章 江麵激鬥 生死毫發

風信印—生風寶印。

此印能平地起風,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

這是葉席在掌握此印術後第二次施展出來,第一次是配合火信印燒那桂杏醫館。

之所以不常用,是因為葉席覺得這印術太過雞肋,揮手招風看似炫酷,但除了能在炎炎夏日用來驅熱送爽外,他實在想不出此印還能有什麽別的效用,尤其是在實戰當中,總不能指望憑空刮來一陣大風把敵人送上天吧……

但是就在方才,背靠河水,直麵周遭殺機無限黑夜,幾入絕境的葉席,心思忽得通透澄澈,自然而然便掐印捏訣,揮手喚風,放出風信印。

呼——嘩——

晦暗中,數道急速颶風自葉席周遭擴散而出,本就是疾風驟雨環境,又添此強風助力,更是惡劣到無法想象,但見無數噸量雨水被卷起空中,旋轉四溢,頃刻間便完全覆蓋十餘丈爛泥地,橫掃全場。

風過、雨過,行字訣夜視雙眸中,數道黑衣蒙麵身影忽得自虛空中踉蹌跌出,距離最近的,甚至已經摸到葉席身側幾丈開外。

不消說,這些人自然就是一路緊追、負責出手的那幾名無麵死士了。

他們不想出來的,刺客最大的依仗本就是神出鬼沒的潛行手段,在沒有出手刺殺之前,沒有人知道他們藏身何處,這才會帶來最大的恐懼。

但方才,他們明明是看到了能窺破他們行蹤的冷凝爽已經離開,正想上去輕鬆結果了那不知死活的斷後之人,憑空卻躥出幾道旋轉颶風,直接將他們給逼了出來。

原來風信印是這樣用的啊……看著那幾名立足不穩的黑衣人,葉席心中頓時若有所悟,明白了個說來淺顯卻領悟卻易的道理——沒有雞肋的印術,隻有不開竅的修印師。

風信印本就不是用於直接實戰的印術,強行用之自然雞肋,它最大的作用應該是控場,一風來襲,魑魅魍魎無不現形。

……

“哈哈,藏頭露尾,不過鼠輩,都給我滾出來——”

這是用來拉仇恨的,但隻靠這幾句垃圾話效果無疑還是低了點,終歸是要手底見正章的。

事實上葉席也就是這麽做的,見到那幾名刺客俱是露出行蹤後,心下大定之餘,他直接提刀朝著那名最近的黑衣人衝去,主動發起攻擊。

加持真氣,一刀斬去,一往無前。起手就是搏命路數,南高原卡蒂亞第十三路步兵刀法。

那名黑衣人見狀毫不猶豫便選擇先行後退,他是吃過虧的,也識得這刀法的無賴之處,正麵硬悍別想討到半點便宜。

但這次後退不比先前,眼下也不再是單打獨鬥,他後退了,一旁自有同伴補上攻擊。

果然,一刀落空後,葉席還來得及收回刀勢,耳際便從疾風驟雨中**捕捉了幾聲機械弓弦震鳴,想也不想便迅猛前撲,在爛泥地裏滾了幾滾,於刻不容緩間躲過幾抹流光暗矢。

尼瑪群毆還帶放暗器的?

不等葉席氣急起身,隻一抬頭,瞳孔急劇收縮,一柄漆黑匕首悄無聲息遞至眼前。

“金信印—碎劍寶印,開!”

急吼聲落,一圈橢圓金芒頓時籠罩葉席周遭,將將在眉心三寸前抵住致命匕首。

先前逃亡時不動用印術,是怕動靜太大,惹來更多敵人圍剿。但現在已經被攆上了,自然就無需再行多慮,短短數息功夫,葉席便明裏暗裏一連放了四個印術。

叮——

漆黑匕首落在金芒圈上,瞬間鑿出點點星火,雖未擊實,但葉席眉心卻感覺到了陣陣針紮刺痛,頭疼欲裂,不由駭然大驚……以往刀劍不侵、固若金湯的金信印,現在在一柄短短匕首之下,竟是有抵擋不住跡象?

這當然不是金信印變弱了,要知道就在數月前,葉席還依靠金信印在擂台上暴揍了那有著印師高階修為的羅大同一頓。

會有這結果,一是因為攻擊手段的差異,正如一個充滿氣體的皮囊,可以扛住數百斤鐵塊的重壓,但卻抵不住一根細針的輕輕一戳。二是黑衣人手中的那兩柄漆黑匕首,絕不是如表麵上看去那般普普通通。

金信印其實以前就被破過的,在幽古山脈裏麵,被一群傭兵用一根叫做破印箭的弩箭。(在152章。)

漆黑匕首當然不是破印箭,但不要忘了黑衣人的身份,他是無麵死士,是最頂級的那類刺客,他刺殺的對象自然不會是什麽平頭百姓,隻有達官貴族,甚至是修印師那類人,才配得上他出手。如此一來,為了刺殺的高效性,匕首裏麵摻雜著點有類似破印箭穿甲效果的材料,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以破掉印術防禦的匕首,外加上刺客的高爆發,葉席也就注定要吃下這記暗虧了。

還好,金信印不堪歸不堪,但終究是發揮了點阻擋作用,沒讓葉席被一擊秒殺。抓住機會,葉席連忙側身再滾,離開了第二柄匕首的攻擊範圍。

但情況卻依舊未見好轉,還是在葉席將要起身的當口,一道身影宛若鬼魅般出現在身後,抬手,後腦勺,雙匕鑿擊!

“艸!”

這就是刺客死士的攻擊方式,你永遠不要指望他們會給你正麵拚鬥的機會,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不在乎名聲,隻在乎刺殺對象死沒死。哪怕是他們的實力明明比刺殺對象還要高,當麵給一刀就能輕鬆了結,但他們仍然會選擇放冷箭,仍然會一動不動的藏在暗處,就像一條冬眠的毒蛇,隻等著你鬆懈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亦如眼下,豪情萬丈歸豪情萬丈,但葉席真的沒想過能殺了這幾名黑衣人,他隻是想簡單拖延下時間,讓冷凝霜跑的更遠些而已。但現在的實際情況卻是他僅僅揮出一刀,然後就在泥地裏不斷打滾、打滾、打滾,至今沒起來過……

這尼瑪,日了狗啊!

葉席打得很憋屈,但終歸是達成了目的,拖延了不少時間。那幾名無麵死士卻一直在暗自皺眉,以他們的身手,什麽時候碰到過眼下這等屢屢出手、卻屢屢殺不死的目標對象?是,現在葉席是很狼狽,滾來滾去就跟個癩皮狗似的,身上的大小傷勢也在逐漸增多,但終究還沒完全變成一條死狗不是嗎?

不一會兒,有黑衣人不耐煩了,淡漠丟下一句,率先脫離圍殺行列。

“你們抓緊時間解決了他,我去殺另外一個。”

快要在泥地裏滾吐了的葉席聞言不由一愣,下意識回首望去,就見那黑衣人幾步跨到河邊,隻稍稍一頓,竟然就果斷縱身躍出,踩著河麵上急速漂浮而過的樹幹枝杈,悍不畏死的瘋狂前撲。

這舉動真的隻能用瘋狂來形容,要知道以現在河流中的複雜水勢,哪怕這黑衣人的身法再怎麽靈活,也有頃刻翻倒的危險,而一旦落入水中,即便他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當下湍急水流中完全控製住自己身體,活著上岸的可能也絕對不超過十分之一!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葉席也沒空去關心黑衣人的死活,重點是他拿命拖延這麽長時間,以為早就踩水遠去的冷凝霜,現在竟然隻距離河提不過區區幾丈遠而已。

這自然是不正常的,這也絕對不是一句不擅奔跑就能解釋的。實際就算讓個幼童過來,在這段時間內他也絕對不隻跑出這麽點距離……葉席看去時,冷凝霜並沒有踏波奔跑,反而是停了下來,正俯身按住一塊從旁漂浮而過的木頭,似乎在上麵采集著什麽東西……

天材地寶?煉丹材料?

好吧,這特麽根本就不是東西的問題!

葉席見狀眼前一黑,差點就給她跪了——我的姑奶奶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什麽東西能有命重要?

“快跑啊——”

嘶聲長吼穿透如幕暴雨時,噗嗤一聲,一柄漆黑匕首直直插入葉席側腹,血流如注。

看著瞬間被血液染紅的手掌,那名黑衣人不禁頓了頓,顯然是沒料到這隨意一刀,竟然捅到了地上那滑溜泥鰍。

旋即,不等反應過來的他轉動手腕順勢將裏麵內髒絞成漿糊,一隻拳頭先行充斥了他視野,砰,倒飛而出。

趁著這機會,葉席顧不得腹間劇痛,重重一掌拍下,泥漿四濺間,身形宛若離弦之箭般瞬間從剩餘兩名黑衣人中間穿過,直抵河提,沒有絲毫遲疑,當即朝著奔騰河水縱身躍下。

人還在空中,左手已掐成印訣,拚指點向前方那道不斷跳躍身影,長聲怒吼在河流上轟然炸響,

“元陽矢——給我回來!”

嗤的破空尖嘯,呼嘩疾風也壓不住的聲勢,但見一道火紅鋒矢光芒急速破開雨幕,瞬間掠過間隔距離,直抵那悍不畏死黑衣人背後。

就算葉席不吼出來,如此偌大動靜的印術攻勢,那黑衣人自也是早早就察覺到了,看了眼身前近在咫尺的冷凝霜,果斷抽身後退,跳向一旁漂浮過來的斷木。

這黑衣人敢追過來就不可能怕死,就算是與目標同歸於盡相信他也不會猶豫。而現在選擇退避,那就隻有一個解釋,元陽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不足以在被轟殺之前擊殺掉冷凝霜。

事實也就是如此,前腳他剛剛跳開,後腳便聽轟的爆炸巨響,怒浪滔天,澎湃水花夾雜著枯葉樹枝、不知名鳥獸屍體等雜物,形成一道接天水幕擋住了他前行道路,旋即在達到頂端時,無數浪花又重重落下,將他連同他腳下斷木推離更遠。

受到影響的還有不遠處的冷凝霜,水浪翻騰間,她隻來得及抓緊手中物事,便被不由自主的拍出好遠,好在水信印的效果還在,她就像在地麵上打滾一樣,雖然姿勢甚是狼狽,摔得暈頭轉向,但卻沒有絲毫落入身下湍急水流的跡象。

“右手邊,走!”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了葉席指引方向的聲音,但她沒有夜視能力,隻能模糊看到一道身影於雨幕中從天而降,攜著一抹炫目到極致的淒厲刀芒,向著一處水域臨空斬去。

轟轟轟——

旋即,便是連串入耳爆炸巨響,排排水浪衝天而起,卻再也瞧不見任何身影。葉席如此,那追來的黑衣人也是如此……

沒有多看,迅速起身後的冷凝霜頂著疾風驟雨,踩著湍急浪花,快步向著前方暮色奔去。

大約在奔出十餘步後,有閃電自頭頂上方劈過,她下意識轉頭,光暗明滅,遠處蒼茫雨幕中正有兩道模糊身影在奔騰河水之上,不斷跳躍靠近,於空中碰撞、糾纏、廝殺,人影相錯後落下,各自踩著漂浮物,轉身變向,再次齊齊臨空而起,閃電光亮就此湮滅……

冷凝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隻知道當她雙腳踩在實地上時,夜空中一共有劈過三次閃電,她也轉頭看了三次。

距離越拉越遠,她也看的越來越是模糊。

最後一次,她隻隱約看見兩道身影在半空雨幕中纏鬥,誰也沒有退讓,最後一同墜入冰冷而湍急的河水之中,濺起一束水花,消失不見……

緩緩俯下身來,冷凝霜坐在河堤之上,雙手抱膝,眼眸平靜且執著的看著自腳旁急速趟過的水流,一動不動,好似能透過渾濁河水瞧見下麵一道熟悉身影……

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

河水嘩嘩,喧囂,且靜默著。

一刻鍾後,“喂!喂?喂……”似乎有熟悉招呼聲自冷凝霜身後傳來,但她卻恍若未聞般依舊盯著湍急河水,毫無反應,直到一隻濕漉漉手掌驀地自後方搭上她肩頭,她才霍然回神。

轉頭,眼前空空如也。低頭,一道形似水鬼的狼狽身影趴在地上,後方是兩行拖出來的長長痕跡,顯然這人是艱難爬過來的。

抬頭,頂著額前大包,散發下露出張慘白且熟悉的麵孔,嗓音怨念,“我真是……咳咳,師姐你的感知能力呢?我喊了那麽多聲……好歹、好歹你也過來扶我一把啊!”

冷凝霜罕見的露出懵懵神情:“啊?”

“你剛才在看什麽……河水?呃,別說你在這等我從水裏躥出來啊,師姐……”抬手觸額,慶幸歎氣,“水流那麽急,我就算是能上來,也肯定在下遊登岸啊……咳咳,還好我長了個心眼爬過來,沒在原地傻傻等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