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印無雙

255章 誓言可以兒戲 屈辱不能白挨

走出教學樓。

葉席回頭望了眼日月盟活動教室所屬樓層,鬆了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治印司雖然到底還是介入了,但事情卻沒他想象中的那麽遭。鍾筠沒必要騙他,況且她與秦帆的關係十分要好,如今她都不急,葉席自然就更沒必要著急了。

其實把整件事情前後捋上一捋,也就能想明白了。秦帆當街出手傷人的舉動雖是異常大膽,但他的行事卻絕對稱不上魯莽,而是明顯有提前做過準備的。包括對方家族的反應,以及治印司可能會插手介入等等,應該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否則若真是橫下心來尋仇,他也就沒必要留手了,直接把人幹掉遠走高飛,一時半會,治印司也休想找到他,更別提來學院找他配合調查了。

簡單點來說,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超過了,可能會把自己搭進去。不超過,尋仇便沒了意義……秦帆的選擇是恰好半隻腳踩在這度上,問題可大可小,如此也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這種情況下,如果剛才鍾筠沒騙葉席的話,日月盟發動其偌大影響力,保下秦帆這個盟內長老,應該沒什麽問題。

想明白了這點,葉席就不擔心秦帆安危了,一邊向飯堂走去,一邊終於將注意力轉回事情起因,不免有些感慨……

閻高軒被當街打成重傷,對於葉席來說當然是件喜聞樂見的好事。之前說過的,就算沒有秦帆這次出手,葉席也不打算放過對方,開學之初那幾次算計就罷了,雖是有些惡心人,但終歸隻是些小打小鬧,葉席並未有放在心上。但十餘天前山丘小廟那次就不同了,那是真正要借刀殺人置他於死地,這已經出了葉席的容忍範圍,超過警戒線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閻高軒這次重傷其實是幸運的,葉席可不是秦帆,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讓他出手的話,不成功便罷了,隻要成功,那閻高軒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過葉席感慨的地方並不是這裏,而是感慨於修印師之間的規則——弱肉強食,實力為尊!

要說那閻高軒其實底牌挺多的,自身天賦不錯,人也挺聰明,還有個做副城主的老爹,最近又攀上了學院大社團同益會……自身條件、手段、人脈關係等等,一樣不缺,可稱人生贏家。

然而在真正的實力麵前,這些並沒有什麽軟用。

秦帆不玩這些虛的,單刀直入,找上門去就將他像拍蒼蠅一樣拍在十字路口,然後送他去醫館**好生躺著。

小聰明、耍手腕、俗世大權……有用嗎?

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不服憋著!

……

“不好意思……呃,見過導師。”

走去飯堂的路上,想得入神的葉席沒注意迎麵走來兩人,肩膀與其中一人碰撞了下,回過神來,當即抬頭表示歉意,不過隨即就看到另外一人正是他們黃印班的導師裏斯特,愣神之餘,連忙頷首見禮。

裏斯特轉頭見是葉席後,似乎也微微一怔,挑了挑眉:“哦,是你啊,去飯堂吃飯?那快去吧。”

葉席點頭應下,目光轉向所撞男子,披頭散發,略顯邋遢,一身便衣,瞧來不像學院中人。

視線對上,兩人不由都是微怔。

葉席是認識對方的,雖然上次見麵是幾個月前的事了,但因為那是他初來夜傾城並還丟了把長刀印器的關係,所以對於那晚的印象比較深刻。沒記錯的話,那是學院正門外的一個夜食攤上,對方當時正在抓捕一名修印師罪犯……這麽想的話,那這略顯邋遢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治印司的人了。

如果是在找鍾師姐之前認出對方身份後,那葉席可能會刻意上前套著交情,打聽下消息什麽的。但現在知道秦帆無事後,葉席當然不會再多此一舉。

點點頭,擦身而過。

“看什麽呢?”裏斯特看了看邋遢男子,也就是耿輕侯,又順著對方目光看了看葉席離去背影。

“沒什麽。”頓了頓,耿輕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這位學生,我瞧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

裏斯特眨了眨眼,隨即嗤笑:“那你最好瞧清楚了,可不敢讓你耿大捕頭眼熟。這就是我的一名普通學員,不是貼在你治印司牆上的通緝罪犯!”

微頓,不耐煩揮手,“好了,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走啊,能不能別纏著我了。那什麽秦帆不是上午就被你們帶走了嘛,你還留在這做什麽?別說我沒提醒你啊,這裏可不歡迎治印司的人,如果你待會被認出來丟臭雞蛋,可怪不得我。”

“那也比回去夾在那群老爺當中受氣強。”耿輕侯收回視線,撇了撇嘴,“走?你當我傻啊!那秦帆打傷的是閻副城主家的愛子,另外還有幾個小東西也被嚇的不輕,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婦人找到司裏嚎喪了,不然你以為大冷天我願意跑外麵來?”

“那就把那個秦帆辦了給她們出氣唄,這不就是你們這幫鷹犬的一貫作風嘛。”

“嗬,你還別嘲諷我,如果你哪天犯事了,就算你們那個什麽西方國王教宗一起跨海過來求情,我也會讓你這假長毛好好嚐嚐我們東方刑罰的手段!”耿輕侯瞪眼冷笑,隨即又呼氣歎道,“那秦帆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人還未到治印司,明裏暗裏的,司裏就不斷接到各方麵傳來的招呼壓力。嘖,真沒看出來你們這幫學院派的,關鍵時候還挺團結。”

“話不要亂講,那可不是我們學院施壓,而是日月盟。”嘴角微揚,裏斯特明擺著一副幸災樂禍神情,“日月盟是個什麽團體,你這個地頭蛇肯定清楚的。學院初創至今共九屆,那日月盟就存在七屆,已經肄業出去的學員少說也有過百人,哈,百餘學院精英修印師,就算留在夜傾城中的數量十中取一,印道、凡俗權勢的壓力,也夠你們治印司喝一壺的了。”

“所以我現在在這裏。”作為監控城內各方麵印道勢力的治印司,耿輕侯顯然是清楚日月盟影響力的,幹脆攤手認慫,接著又咧嘴笑道,“話說回來,我這來都來了,要不你把那個葉席叫來讓我過過眼?放心,看完我就走,絕不糾纏!”

裏斯特斜瞥眼過來,冷笑:“嗬嗬,就知道你此來別有用心!我說你累不累,直說不行,非要每次都玩這種掩人耳目的小把戲?不怕告訴你,那葉席今天沒來,你白跑一趟。”

定定看著裏斯特麵部表情,耿輕侯忽然笑了,語氣肯定:“他來了,你騙不過我眼睛的。”

“又玩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咋唬小手段。”裏斯特無奈抬手觸額,接著,趕蒼蠅似的不耐煩揮手,“是的,他來了,就你剛才碰到的那個,快去找他吧。”

耿輕侯還是一臉不信,眯了眯眼:“你敢起誓?”

“哈,多大人了,我犯得著因為這事起誓嗎?你這什麽眼神……唉,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長歎口氣,抬手指天,神情鄭重肅穆,“我裏斯特在此起誓,那葉席今天真的沒來上學,如若不然,就叫我受這方天地共棄,五雷轟頂,這下行了吧?”

耿輕侯見狀終於皺眉,想了想,搖頭:“我還是不信你!”

裏斯特聞言轉身就走,像是被真的激怒了,破口大罵:“愛信不信,我特娘不伺候了!”

“哎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我信了、信了還不行……”

“滾蛋!”

“……好吧好吧,我走了,下次來你再介紹那葉席與我認識如何?”

“再說!”

約莫走出十餘丈後,再也聽不到身後呼喊,裏斯特忽得停下腳步,悄然側身回望,看著遠處怏怏離去的耿輕侯身影,嘴角輕微揚了揚,“哼,挖我牆角,還治不了你了?”

施施然轉身,哼著小曲,腳步輕快,不過隻走出幾步驀地就是一頓,想起什麽,抬頭望天,神情有點小緊張,“我是外來戶、外來戶啊,不歸此方天地管轄,如有得罪,莫怪莫怪……”

……

……

與此同時,南城區,一處醫館。

其實說是醫館,單看這裏麵的亭台水榭、園林拱門等等優美景觀、奢華布局,幾與達官顯貴名下的避暑莊子無異。

這並意外,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從生至死,莫不如此。

或許有人會說死亡例外,畢竟百年之後,再如何顯赫風流也不過就是幾尺見方的地方,一座墳頭而已。但若細究來這其中還是有些區別的,比如葬禮排場,比如棺材質量,比如所葬地方的風水是否講究等等。

聽到這裏或許又會有人問了,這有什麽意義嗎?

老實說,這並沒什麽實質性意義。官顯貴又不都是傻子,他們當然知道這些外在擺設隻是擺設而已,並不能給他們的死後帶來什麽待遇上的不同,但他們還是會這樣做。正如,他們明明清楚決定一個醫館水平高低的重要參考要素,永遠隻會是裏麵坐堂大夫的醫術如何,而不是這些亭台水榭,但他們依然會去欣賞這種做法,並為之而心情愉快……

原因無他,好看、麵子,如此足以。

且先不論這等想法是否畸形,讓我們將目光轉回醫館本身。這個時空的醫館自然是沒有住院部說法的,一是因為醫治方式的差別,隻有紮針吃藥,無需吊水瓶手術,要床鋪房間無用。二也是受醫館本身的空間麵積所致,比如葉席那個金鬥醫館,前身就是黃老的私家宅院而已,總共就那麽大點地方,也住不下多少外人。

不過眼下這醫館就不同了,它有一個完整莊子的偌大麵積,空餘房間自然是不缺的,雖說依然沒有住院部這說法,但會來這裏看病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如若病情嚴重,暫時住下就近醫治,醫館也不可能把人外麵趕就是了。

此時,醫館後方廂房內,就新住進來這麽位病人。

咚咚咚,廂房門口,一名笑臉青年輕輕敲著半掩木門,似笑非笑的看著裏間床鋪上,一名麵容姣好的年輕女子,前傾著窈窕身姿,手持湯碗小勺,細致耐心的喂依靠在床榻上的重傷病人,送服湯藥。

“高軒,聽說你醒了,我過來看看,沒打擾吧?”

那名被傷布從頭裹到腳的重傷病人,哦,也就是閻高軒,擺了擺手,即示意無妨,也示意那年輕女子退下。

目送著女子腰臀搖曳離開,笑臉青年挑眉笑道:“早就聽聞南城區青廬堂環境雅致,醫道高明,不但有前宮廷禦醫坐鎮,還有專研丹藥的印師學徒,沒曾想這裏伺候人的丫鬟姿色亦這般撩人,高軒此遭算是因禍得福了。”

閻高軒的嗓音有些嘶啞:“孫哥說笑了,這是家中奴婢,若瞧得上眼便送與孫哥了。”

“原來如此,哈,君子不奪人所美,還是留與高軒吧。”

寒暄了幾句玩笑話,笑臉青年坐在床榻一側,打量了眼閻高軒身上厚厚包裹著的傷布,眉頭皺了皺:“傷勢如何?”

閻高軒神色陰沉:“外骨盡斷,內傷猶甚。一月無法交手,三月不得痊愈。”

笑臉青年微微吸了口氣:“好狠的手段,這次怪我了,我該想到秦帆會報複的,沒能及時提醒你。”

搖頭,“提醒了恐怕也無濟於事,他的實力……”頓了頓,似是想起了當時情景,閻高軒臉上閃過幾絲後怕悸色,“定是已然越過第一大層次了,強得可怕!”

笑臉青年默然,隨即頷首歎道:“他原就是七屆天印班中的佼佼者。”

天印班本就是天才紮堆的地方,在那裏還能成為其中翹楚,實力之恐怖也就可想而知。

點了點頭,閻高軒神情恢複平靜:“他現在如何了?”

“上午時候,也就是我來時,他在學院中被治印司給帶走了,不過……恐怕難以追責。”

閻高軒聞言並沒有露出什麽意外之色,實際上在醒來時得知同行的那幾名官宦子弟安然無恙後,他就想到了這點。

“會裏怎麽說?”

“這個……”

笑臉青年露出些許遲疑之色,閻高軒見狀當即明了,正如日月盟不想與同益會開戰一樣,同益會其實又何嚐願意輕易招惹日月盟呢,更何況現在矛盾的突發點,閻高軒,不過隻是名待考核的新進成員而已,價值有限,師出無名。

沒有憤怒,閻高軒神色依舊平靜:“孫哥,還記得廢材班那個小子嗎?”

笑臉青年一愣,想了想:“那個姓葉的?”

點頭,麵無表情,“我在人前被當街拍在道路上麵,像拍個微不足道的蟲子一樣,啪,一個很大的坑……孫哥,我不求會裏為我大動幹戈,但這等屈辱,我不能白挨!”

“明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