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6章

第46章

一件小事,某個侯府的莊頭被查出來貪汙錢財,革退莊頭職位,罰沒贓款了事,這種案子應該是到不了提刑司正使的案頭。

提管李誠貪汙的錢糧很少,三山縣知縣張天勝判在石灰場服股一個月,服役期滿之後,縣衙令李誠回侯府交納貪汙錢糧,誰料押解李誠父子的幾個差役半途不慎,叫這父子二人給跑了。

原本還是件小事,小案子,夠不上流刑和徒刑,李誠父子跑了也沒甚要緊,錢糧數目太小,都不值當官府出人手去輯拿捉捕。

但此事的公稟是由侯府奉常李儀親自送進來,加上鄭裏奇因為周報上的那篇文章,對徐子先有幾分好奇和心理上的同情,鄭裏奇還是翻看了公稟。

原本他未當一回事,不過看到李誠可能與岐山盜有勾連的詞語時,鄭裏奇眉頭緊皺,感覺這件事並不尋常。

出於謹慎的考慮,鄭裏奇決定將此事定為盜案,將此案同時上報安撫使和製置使衙門,由得他們去頭疼去。

……

看到提刑司轉來的文書,林鬥耀的臉上神色不變,卻是輕輕哼了一聲。

製置使韓炳中每天都要來拜會林鬥耀,維持兩人之間的關係,此時也是將這案子當趣事來說,聽到林鬥耀的冷哼聲,韓炳中笑嗬嗬的道:“南安侯府的這個世子真是有趣,我想起來了,他的文章寫的不錯……嗯,我記得他是四品宣威將軍,要不要下官發下簽文,責令他小心求盜,不得有誤?”

“發下也不妨事。”林鬥耀搖頭道:“雖然小題大做,但報上來我們也不好不理。宗室麽,天潢貴胄,疏忽怠慢不得的。況且徐子先現在大名遠揚,聽說背影一文,已經叫他名揚京師和江陵。”

“這事背後會不會有人安排?”

韓炳中的麵色一變,思維有些發散開來。

第三十八章 荒唐

福州的政爭還是很嚴重的,如果出了大規模的盜案,很可能引起朝廷震怒,導致不可測的後果。

加上徐子先不比尋常宗室,這位未來南安侯可稱是聲名顯赫,這案子處理不當,會引發輿論的關注。

當今崇德皇帝,名曰崇德,其實刻忌寡恩,馭使臣下極嚴,動輒將臣下逮捕至京,一關數年或是直接斬首問罪。

幾年前漳州被海上五大盜橫掃一遍,當時的安撫使和製置使現在還是在京師的牢房裏關押著,按皇上的性子,多半結局不妙。

皇帝要是忘了,人可能一直關著。

要是有人提醒,可能交部審判,然後判死罪,希圖恩出自上,由皇帝減免罪責刑罰。

但崇德帝的特點就是從不減免,議處出來的結果皇帝一定批複執行,所以隻要關起來罪名致死的犯官,一般都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除非是才幹特別顯著,皇帝因為需要用人,要麽關著不審,要麽就減罰允其戴罪立功,這般好事卻是極少,很少有官員有這種活命的機會。

“確實要防一手。”林鬥耀沉吟起來,半響過後又搖頭,說道:“侯府跑了一個犯事的管莊,據說與岐山盜有聯絡,這樣的事我們就派大軍去駐守,那就成了笑話。”

韓炳中會意道:“這事也有可能就是人家故意送過來的,我們不理,出了事可以彈劾我們屍位素餐,理了,就是勞師動眾浪費國帑。”

“嗯。”林鬥耀道:“終歸是一件小事,事涉軍政,更要緊的是事涉宗室,讓我們轉呈給大都督府,送給齊王和趙王殿下批複。”

“妙,妙。”韓炳中撫掌笑道:“雖說平常不能叫親王管事,這事兒轉交過去卻是最好不過,看兩位殿下怎麽處置吧。”

……

同樣坐落於宗室街上,趙王府的麵積卻是比南安侯府大了十倍左右,前殿巍峨廣闊,氣象萬千,從王府大門進去,配殿,正殿門,正殿,次殿,沿著中軸線一路鋪排,都是僅次於皇宮的高大建築,在福州城裏也是僅次於幾座高塔的高度,一般的百姓住在數裏之外也能看到正殿的殿頂,能感受到皇家氣派的莊嚴肅穆與凜然難犯。

王府也是分前朝和內廷,從兩座側門可以進入內廷,因為地勢關係,內廷的一個個院落成不規則狀分布著,與皇宮不同的是內廷花草山石樹木很多,幾乎每個院落都被各種景致點綴和包圍著,形成了一種獨特之美,也令所有進入王府的人流連忘返。

趙王至福州居住已經十幾年了,崇德帝被抱入宮中時趙王就自請出外,不過他希望的是能去江陵,有幾家王府在江陵居住,宗室也多,誰料先帝成宗皇帝直接令趙王一家至福州,趙王不管內心是什麽想法,表麵上並無抵觸,欣然就道,至福州後大興土木,建造了這麽一座規模有些超過普通王府的府邸。

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一向謹慎的趙王用這事來發泄一些怨氣,好在沒有更多出格的事,趙王還是恭謹奉上,崇德皇帝即位之後趙王也沒有非份之想,於是近年來“賢王”之名傳頌天下,這座有些僭越的王府也就不算什麽了。

隻有趙王徐應貞自己心中明白,得失之間,未必俯仰由心。比如他其實不願留在福州,其實更不願去江陵,真正想回去的當然是京師,今上是他的兒子,趙王想得到更多東西,在他自己看來,並不過份。

從正殿一路北向,進入內廷後的正中院落就是徐應貞的居所,院外有大片山石花樹,自後院引水流淌而過,在院中一角形成了一個小池塘,正殿在北,左側向西是一幢兩層的樓閣,對麵是一個高大的戲台,有常之時,徐應貞會帶著親朋好友在這裏看戲,福建路這裏無甚好戲,戲班子都是從江陵,平江一帶高價買過來,很多福州宗室相當羨慕,不過養的起戲班子的,終究是鳳毛麟角。

安撫司和製置使司送達的文書直接送到了趙王府的內廷,在得知趙王殿下正在聽戲之後,又是直接送到了聽風軒的二樓。

“嘿。”趙王粗略一看,發出一聲意味難明的笑聲。

“三哥兒,你來看看。”趙王徐應貞指著公文,笑道:“林鬥耀和韓炳中真是越活越抽抽,一點兒擔當也沒有了。”

“三哥”徐子威,排行第三,其大兄是崇德帝,二兄夭折,他現在是王府的嗣子了。

“明達又胡鬧了,上回看了他的文章,還說是長進了不少,真是叫人失望。”徐子威年近三旬,唇間留著八字胡須,性格冷漠剛硬,對徐子先這樣的宗室紈絝子弟,從無好感,也不假辭色。

看了看,徐子威就道:“林大人和韓大人認為這是荒誕之事,但事涉盜案,又涉宗室,他們隻能轉給父王來處置,也是不願沾包的意思。”

“六哥來看看。”徐應貞不置可否,又將公文遞給身後的老六徐子文。

另外兩個兒子交換了一下曖昧和不滿之色明顯的眼神,對父親越過自己偏愛老六,當然是有明顯的不滿。

徐子文掃視一眼,便長聲一笑,說道:“三哥說的差不多,但還有一層意思沒瞧出來。他們是擔心咱們給他們設套,所以才這樣謹慎小心,哈哈,明達任性胡鬧,倒是把幾位大人物都嚇壞了。”

徐應貞臉上浮現出微笑,他擊了下掌,有長隨立刻站在身側躬身,聽候吩咐。

“將齊王送我的那塊和田玉,取了來賞給六哥。”

“謝父王。”徐子文也不推辭,以他一貫的瀟灑姿態,對父親拱手致謝。

這一幕令很多大大小小的王子們眼紅嫉妒,隻有徐子威不甚在意的樣子,回轉頭繼續專心看戲。

父王**諸子向來有一手,趙王府的家教嚴格,子弟出色,其實是好事,老六不過是風度儀表出色,城府深,心智高,但又怎樣,徐子威知道自己掌握的才是最核心的趙王府的力量,對六弟無需太緊張。

“跑了一個逃奴,就大張旗鼓的告警,真是……”徐應貞搖了搖頭,不滿的道:“不知道現在朝中針對宗室的力量極強麽,任何一點小事,均是要小心謹慎。六哥,一會你寫封信給明達,叫他謹慎些,寫文章可以多寫,事涉官府的,凡事和我們先打個商量!”

六哥徐子文溫和一笑,說道:“若不是我們兩家還算近支宗親,其實也不必理會他們了。不過我聽說明達在南安澤鎮做的不錯,每天練武強身,勤練不綴,看來是準備盡早去考察襲爵了。”

趙王嗯了一聲,沒太介意,南安侯府這樣沒甚存在感,在官場和軍方都沒有什麽勢力的存在,實在不值得過多關注,他提起筆來,在呈文上隻簽了“荒唐”,寫完兩個字,然後遞交長隨,叫人將回複送到安撫司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