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0章

第60章

四周的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鄭裏奇苦瘦的臉笑成一團,韓炳中拍腿大笑,麵容俊朗的蕭讚微笑著搖頭,連楊世偉也是噗嗤一笑,隻有一臉心事的張天勝未曾笑,而韓德就恨不得抽出腰間障刀,上前與徐子先拚命。

“世子我前年見過,諾諾不敢言。”鄭裏奇道:“而今卻如此善謔,了得,了得。”

“閑話不多說了。”韓炳中盯著徐子先道:“世子應知安撫司林大人對此事甚為關切,盜案又是軍務,如何說,世子要權衡清楚……”

鄭裏奇不悅道:“韓大人當麵這般威脅,非君子所為。”

“我的話一番淳淳好意,怎麽能說是威脅?”

韓炳中當然是在威脅,福州城中,包括整個福建路,當然是以安撫使林鬥耀的權力最大,林鬥耀為政三十七年,已經是地方文官之首,再上一步就隻能是任樞密副使或是政事堂的參知政事,為兩府執政之一,那更是大魏文官的頂尖群體中的一員,等閑親王也比不得參知政事的權力和尊貴,更不要提更上一步就是樞密使或宰相。

宰執之位,在親王之上,一介宗室侯爵萬萬不能與之相比。

徐子先的話隻能說是一種建議,盜案與侯府相關,又是其領人打敗了岐山盜,有巡撫使在這裏,上報朝廷時徐子先的話會被如實上報,所以方有一點用處,若是往常時候,徐子先去製置使衙門都未必能見到韓炳中,更不要說眾多高官顯職在這裏等著他說話表態。

“韓大人,”徐子先沒有遲疑太久,心中就有了決斷,他向韓炳中抱拳道:“此前本府官莊管事逃脫,我已經向安撫使司衙門和製置使司衙門報備,結果兩位大人卻將公文轉給大都督府,使我叔王不得不批複荒唐胡鬧。現在我要請問,到底是誰在荒唐胡鬧,本朝故例,盜案為最要緊之事,不可疏忽大意,若不是此次我運道好,可能躺在那邊荒地上的就是我和侯府的護衛們了……”

徐子先的態度十分明確和堅定了,並且他的選擇相當的有道理,雖然此前侯府也上報給提刑使司,但事涉岐山盜,提刑使司又沒有兵力可用,責任當然是得製置使司和安撫使司來背,否則無法服眾。

第五十章 慶功

韓炳中聞言大怒,指著徐子先道:“世子,還請慎言!”

一旁蕭讚淡淡的道:“本官會將今日之事上奏到京師禦史台,不知道韓大人還有什麽過火的話要說?”

韓炳中知道這事不能再爭下去,言多更失,當下恨恨哼了一聲,吩咐隨行將士隨他一起回府城去。

李儀點點頭,輕聲道:“今天世子做的真好。”

從昨夜到今天,李儀感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徐子先始終在保持著冷靜的狀態,他生出了一些陌生和敬畏的感覺。

不是對徐子先身份地位的敬畏,而是年齡,兩個月前如果有人說這樣的話,李儀會把牙齒笑掉,可是現在,他已經感受至深,一個人能改變到如此的地步,真是天命無常。

現場的賊贓和商行的東主和相關人員都被鄭裏奇下令全部帶走,大量的銀兩和貨物當然不會客氣,也是都帶走了。

侯府抄出來的一千多兩是黃莊頭貪汙侯府的收入,徐子先報上去時,心情大好的鄭裏奇將手一揮,直接就算是侯府資產,不算賊贓。

楊世偉當然不能完全放棄這筆資財,坐著轎子要一路追到提刑司衙門去,估計鄭裏奇好歹也會吐一些出來,不然福州府和提刑司對抗起來,還不一定哪一方能占便宜。

……

“小妹,”徐子先指指地上的銀餅子,賠笑道:“雖是賺了不少,可用度開銷會更大,一時半會還是還不了你的嫁妝。你也不必急,待我好好經營,總會十倍還你,叫你風光出門。”

昨夜到今晨,徐子先收獲了一千四百多兩白銀,折錢近兩千貫,但底下徐子先要招募一些牙將,再募幾十個流民少年,多準備肉類,糧食,月錢,衣袍,武器,各方麵的開銷會劇增,預計最少翻一倍上去,這筆錢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用的精光。

而且年前要任命侯府賓客上京,三年一次的朝覲要在祖廟進獻酌金,侯府按製當獻金百兩,三年一朝,按說壓力不大,但其實各侯府都視三年一貢為極大的負擔,哪怕是富裕的侯府也是一樣感覺壓力沉重。

其實這種製度,原本就是為了限製和剝奪掉宗室一定的財富,防止宗室過富而產生異誌,到文宗之後,法度廢馳,宗室開始用銅鍍金來代替黃金,朝廷對此心知肚明,為了優容宗室,講究親親之道,也不與宗室們較真。

徐子先卻是知道,崇德十年正月時,因酌金成色不足,宗人司上奏天子,崇德皇帝大怒,下令宰相並大宗正徹查,查出一百零三家國侯和民侯酌金成色不足,或是份量不足,皇帝以大不敬的罪名,將這一百多家列侯全部除爵!

這就是大魏的酌金之變,徐子先一直到東胡人殺過來也未能襲爵,也是因為南安侯府掛在酌金之變裏頭,朝廷隻允他承襲四品宣威將軍,侯爵一職,徹底削除!

今世當然不能掛落在此事裏,而且有幾家相好的世家,也必得暗中設法通知。

徐子先帶著些歉意,對小妹說道:“小妹,暫且還不能還你金子,待過一陣子,我還你雙倍,不,十倍的嫁妝!”

小妹的嫁妝在侯府還是很寒酸,就算加倍也普通,徐子先此時倒不是胡說八道,而是真心想為小妹攢一分豐厚的嫁妝。

“阿兄。”小妹看著徐子先,平靜的道:“望你下次不要輕身涉險,若你有了意外,再大的成功,又有何意義?”

這時徐子先方看到小妹身形在微微顫抖,說話的聲調也是在抖動著,這時他才發覺,小妹無論如何還是個小女孩兒,盡管努力學著大人和男子說話的口吻,但秀麗的眼眸深處,卻是那般的無助和膽怯。

徐子先感覺內心一陣柔弱和感動,是的,眼前這個女孩兒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也是需要自己保護的人,當然也是最為惦念自己的人之一。

“沒事的。”徐子先撫一下小妹的頭發,說道:“我不能保證以後都不會參與這等事,男子丈夫,要做一番事業就不能不冒險。但我要向小妹你保證,不管怎樣,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來保護自己。就算不為了我自己,也會想想你。”

小妹麵色平靜,但目光晶瑩,她道:“還有秀秀姐,她也是一晚未睡。”

秀娘不好到前院來,她是妾侍,不象小妹是這院子的主人之一。

徐子先點了點頭,強按住心中的激蕩,女孩子們當然是好意,也是在擔心自己,可是他自己卻不能沉溺於這種纖細柔弱的感情之中,在這個時代,英雄豪傑輩出,所有人都得努力向上,需得攀上最高峰時,才能從容的停下,那時能感慨,能回味,看沿途來時的風景,現在,卻遠遠不到時候!

……

別院北堂很是闊大,坐了幾個人在堂內,仍然感覺十分的空曠。

李儀,孔和,秦東陽,這三人都是在徐子先的下首坐著,劉益斜倚在堂內的柱子邊。陳道堅,傅謙等人,尚未有資格參與眼下的慶功會。

小廝徐名在替幾個人斟酒,這一次各人都有些情緒激蕩,徐子先令人將酒取出來,每人都用琉璃杯倒了一大杯。

“諸位滿飲此杯。”徐子先舉起杯來,肅容道:“此番大事,終於僥幸成功,可喜可賀,當浮一大白。”

李儀嗬嗬一笑,說道:“謝世子賜酒。”

眾人一起應聲,堂上的人雖不多,氣氛卻是十分熱烈。

連劉益也是舉了杯子,與徐子先等人一起一飲而盡。

一飲而盡後,劉益搖頭道:“沒甚勁,甜甜涼涼的。”

眾人俱是笑將起來,徐子先笑道:“你天天喝的米酒黃酒也強不到哪去,就是灌的多。勸你,賭不要沾,酒也要適量。”

劉益拱了拱手,笑而不語。

徐子先也不多說,想了想,正色道:“府中尚有千貫餘錢,還有抄沒的銀子,留著無用,找大的銀號都換成錢去。此次再招三十個少年,不去招流民了,就在六個官莊招。和流民少年一樣,五貫安家費,五年契,每月給月錢五百,衣袍帽子靴子都由侯府下發,吃食也是侯府供給,若有表現優秀的,抬舉成武官,入官狀至大都督府,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