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82章

第82章

“我沒有那麽蠢。”徐子先倒是很高興的樣子,走到近前,止住了張虎臣等人,笑著道:“他們這些人的射術,我清楚的很。有一步左右的差池,就算失了手,我扔在十步開外,這要是能射中我,除非是成心來射我,可是他們的射術,成心射我,怕又是射不中了。”

這一番話說的張虎臣咧嘴直笑,想想是這麽個道理,這幫小子,射靶子十中七八,相差最多一兩步的距離,要是成心射,多半也是射不中,隻是轉念一想,還是太冒除了。

當下張虎臣道:“秦典尉不在,不過這事我要上報給典尉和奉常,怕是他們要來和世子囉嗦幾句,到時候世子不要怪罪我。”

“理所應當。”徐子先應了一聲,轉頭又對那些弓手少年道:“世間的事沒有絕對保險的,要是絕對能成功的事,有人和你們這麽說,隻管拿箭射他。我要試你們的膽色,勇氣,還有令行禁止對我的敬畏心,你們都算合格過關,我極滿意。底下若有事要用你們,我是大可以放心了。”

“是,世子。”眾少年都一齊聲答應著,終於還是有人道:“下次最好用別的辦法來試,這一次,真是把命都嚇丟了半條。”

徐子先笑而不語,這種試法,說起來和冒頓單於一樣,算是拾人牙慧,但讀書不多的人不會知道,而且,百試百靈,屢試不爽。

適才要是有遲疑的,不敢射的,或是故意射偏的,這樣的人雖然機靈,但可以拿來做別的勾當,當兵吃糧的人,還是如眼前這些少年一樣,心態單純,隻知聽令來的更好些。

由此可見,自己和李儀,秦東陽等人精心細挑的少年,不管是本地還是漳州流民中挑選的,由於是百裏挑一,倒全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今天午後不要訓練了。”徐子先吩咐張虎臣等人道:“給他們換上幹淨衣袍,下午全隊出動,隨我到鎮上各處公幹。”

張虎臣瞪眼道:“世子要我們做什麽?”

徐子先賣關子,說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

第六十七章 設卡

侯府別院這一出,鎮上的人當然不知道。

但他們知道的是印信和委狀都送到了,徐子先這個三品昭武將軍兼福州府五品團練使捉守使的事情,算是正式有了定論。

有人當然不滿,但無論如何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出來。

徐子先每天不擾民,不騷擾地方,李誠父子完蛋之後,侯府以相當克已的態度收回了對官莊隱戶丁口的使用權,不僅沒有抬價,反而讓出了不少利益。

這些事,包括迎擊陳於勇,將其斬殺的結果,都令得徐子先威望大漲。

包括河橋一戰,盡管那晚沒有幾個人看到戰事經過,但事後林間的狼藉,到處是斧削刀砍的痕跡,這總歸是沒錯的。

加上火燒箭射,破損的投槍遍地都是,還有死人流下來的鮮血凝固成黑紫色,令人看了就感覺滲的慌……打完仗之後好多天,都是沒有人敢在夜間經過,百姓最喜歡傳揚這一類的事,什麽鬼火增多,夜晚有鬼哭聲,這些類似的傳聞都是廣為流傳。

現在幾個鎮子間一致的意見倒是相同,就是有徐子先在,不能說完全放心,最少可以放心再耽擱一陣,若是徐子先也嚇走了,說明岐山盜可能近期來報複,安撫使司和大都督府為了臉麵,保住立功的宗室功臣,也非得在岐山盜過來之前,先把徐子先接走再說。

所以一片讚頌聲中,其實最頂尖的商行主事者們,關注的不是侯府別院的武力高低,而是徐子先本人的動靜。

若徐子先果真要離開,那麽就是福州府的大佬們要放棄此處的跡象。海盜來去飄忽,很難判定其行蹤線路,如果長期部署重兵在此,難免會顧此失彼,使得更要緊的地方會有明顯的防守漏洞。

所以最好就是把徐子先弄走,也很有可能岐山盜知道徐子先離開之後,會放棄對侯府別院的侵犯念頭,順帶著這一片的地方也就平安無事了。

說來是件很恥辱的事,換在成宗皇帝之前絕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真要有“群盜”威脅地方,幾十年前的福建路文武官員首先想的就是派兵主動出擊,加以剿殺,而不是現在這樣,考慮的是地方安靜,不惹海盜來攻,那就謝天謝地了。

……

“諸君對眼下的局麵,考慮過沒有?”

鎮上商家很多,有一些是積年的掌櫃,有頂身股,算是小半個東主,有一些就純粹是分號的掌事人,普通的事能自己拿主意,涉及到大宗錢財的,那就自己當不了家,非得家族的族長,或是商行的東主拿主意不可。

說話的是蒲壽臣,他是蒲壽高的族弟,也是比較受信任的一個。

畢竟在南安,水口,穀口這一條線上,陸地官道車馬不斷,閩江上船隻不絕,除了在水口靠岸的,就多半在南安澤這裏上岸來,這邊距離府城十來裏,官道狀況良好,從興化軍,邵武軍,建州,汀州,包括漳州一些到內地販貨到福州的,除非沿閩江直下海口,不然的話還是在這裏轉運較為妥當。

原本其實直放福州更好,但現在海船多半往泉州,因為岐山盜的原因很少有商船直接敢單船沿江而下,都是先到福州辦貨,聚集了十來條船,由官府派水師護衛出海,沿海的幾條防線,官府也有水師護衛,隻是大海茫茫,能護衛的地方太少,多半的商船到了大海上都要受海盜的騷擾,多半是繳納過境錢,少數倒黴鬼會被連船帶貨搶走,大約五艘船裏有一艘會是這樣的下場,有一艘可能跑十年沒事,也可能頭一次下水要麽被搶了,要麽就沉船了。

海洋貿易利潤豐厚,就是因為每一次出海都未必能回來的,貨物受歡迎是一回事,風險也確實極大。

南安鎮是附近兩軍三州到福州和泉州的陸路通道,從這裏上岸抵福州相對要安全一些,當然水口鎮,穀口鎮,還有閩清縣,南平縣,這些地方也是商旅眾多,連江上也是船隻商旅十分稠密,要是光南安鎮這裏要緊,福州那邊派一個軍加水師過來也是應該的。

“說實在的。”蒲壽臣見眾人一時不出聲,笑了笑,繼續說道:“家兄對官府重視附近這幾個鎮子,其實十分欣喜。然而我蒲家畢竟外來戶,對團練出錢太多並不是好事,犯忌諱……”

林家船行的東主林定一悶聲道:“蒲兄家最好了,出錢的時候是外來的,賺錢時就是在本朝多年,心向我華夏,好主意,好買賣。可惜我林家卻不能換個祖宗,這虧還是吃定了。”

幾個大掌櫃和東主悶聲笑起來,蒲家確實是這樣的德性,早就惹人煩了。

蒲壽臣並不覺得尷尬,蒲家一直是這樣,出風頭的事,比如皇帝的千秋節,那是一定要花大價錢替皇帝上壽,權貴們有三節兩慶,該花的一定要花。雇傭無良文人,寫詩文傳記乃至小說吹捧蒲家,這錢也舍得花。

蒲家這種來自天方的色目人,能在大魏多年屹立不倒,就是抓住這核心的一條。

該花的,花在皇室,權貴身上的,吹捧自己的,一文錢不少花。

不該花的,什麽地方公益,攤派,正賦雜稅,那是一文錢也不會出。

“辦團練是好事。”蒲壽臣微笑著道:“現在看來上頭是要搞攤派,不然南安侯世子可是拿不出這筆巨款。”

在場的人都笑出來,不乏讚同和輕視,南安侯一脈,確實是有名的窮鬼,宗室侯爵在江陵有不少窮的,京師也有不少破落戶,福州這裏南安侯府就是代表。

其實南安侯府以窮出名,主要還是其與帝室的關係還很接近,徐子先與當今皇帝可是同一個曾祖父,血脈極為接近,這樣身份的宗室,窮成南安侯府這樣的,畢竟是極少數。

“我要有言在讚。”蒲壽臣收斂笑容,肅容道:“如果要攤派,除非是有安撫使司和大都督府,加上轉運使司下的公函,不然恕蒲家不能從命。”

林定一“嘿”了一聲,說道:“你蒲家不出錢,我林家就該當的?要完蛋大家全完,我們也是一文錢不出。”

蒲,林兩家,向來有些針鋒相對,這一下林定一被蒲壽臣激怒,旁人想勸的,也要惦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夠不夠。

蒲壽臣笑道:“林兄未必有這個膽色吧?和侯府世子硬扛,誤了團練大事,怕是也吃罪不起,何苦頂這個牛?”

林定一冷笑道:“這就不勞蒲兄操心了,團練一開,所費一年最少七八萬乃至十餘萬貫,這筆錢,得福州那邊協調,各鎮都得出錢出力。咱們幾個先跳出來算咋回事?你也不要在這裏攪和,真以為咱是傻子?”

蒲壽臣這一下才略覺尷尬,這一次會議是他召集,就是故意挑唆激怒眼前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