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145章

第145章

太平年月,當然是以文事為最高。亂世之時,最重武夫。

難道大魏已經到亂世?

雖然自己想開解自己,但這個念頭怎麽也是牢牢留在腦海之中,盤恒不去。

若是二十年前,福建路偶有海盜犯境,內部還是相當的平靜安穩之時,蒲家敢這麽公然動兵私兵攻打朝廷團練?

朝廷威權下移,政令不修,威望日削,崇德帝越想振作,天下就越混亂,看來大魏的脖頸上已經套了絞索,眼看就要把自己活活勒死了。

“放箭了。”這時徐子威又過來端了杯酒,他是一副赳赳武夫的樣子,令得徐子文內心一陣厭惡。

不過眼光也是向江邊看過去,三千多人確實已經衝到了江堤半腰。

江堤還是在文宗年間朝廷國力強盛的時候翻修過,一百多年來隻是維護,好在當時修的時候下了大功夫,幾十萬民夫修了將近兩年才成功。

加固的大堤,導流渠,泄洪區,衝草木固堤,一百多年來福建並無水患,也是靠著這高大而平緩的江堤。

現在蟻群般的賊人已經衝到半腰,江邊的武卒隊伍中紅旗展動,可以聽到節奏相當明顯的鼓點聲。

徐子文也知道這是下令放箭的鼓聲,所有弓卒都要按鼓點聲的節奏來放箭,快或慢都是由軍官通過鼓點掌握,並不是各弓卒可以自己隨意施為。

第一聲鼓聲響起來的時候,大約八百多人左右的弓卒放出了第一輪箭。

因為賊在半腰,平射無法掌握角度,所以團練武卒用的是仰角拋射。

半空中突然象是飄來了黑雲,原本還有斜陽照應,岸邊蘆葦從燃燒的火光也很明亮,但天空突然就仿佛一下子變黑了,密集的箭矢擋住了光線,在江堤高處拋上半空,這些箭矢在飛掠了幾十步以後,借助風力和慣性,開始斜斜的落在賊寇正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向前

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這個距離拋射都是用的重箭,這種箭矢重量比輕箭重出一倍還多,箭杆粗,尾羽重,箭頭是扁平的鐵鏟形態,重箭拋射,硬弓的力道加上箭矢本身的慣性,正麵足可破開皮甲等輕甲,就算是鐵甲,也可以射破鱗片,射斷肋骨,傷及內髒!

大半的賊寇都沒有披甲,如雨般的箭矢落下之後,立刻帶給他們嚴重的殺傷。

鼓點聲不停,箭矢繼續如雨般落下,慘叫聲也是接連不停。

有人同時被射中十餘箭,如刺蝟般倒在地上,有人被一箭穿喉,直接倒地身死。有人被刺中麵部,射瞎一眼,想拔又不敢,在原地打轉慘叫。有人被射穿胸口而死,有人傷在肋間,腰部,腿部,被重箭射中,傷勢不輕,隻能倒在地上,希望有人幫一把手,將自己拖離戰場。

徐子文看的心驚肉跳,兵凶戰危,書本上看到的文字描述,和真實的戰場,完全不能相比。

中間戰場的一千多人已經快崩潰了,短短時間兩輪箭,最少射死五六十人,傷者近二百人,幾乎占到了賊眾人數的三成。

雖然又衝得近了些,但他們已經被箭矢射的抬不起頭來。

正麵仰攻,弓手射擊最容易的落點就在正中,這些中間的賊眾當然是蒙受了最慘重的損失。

林鳳山留在中陣之後的蒲府牙將發揮了作用,這幾十人的隊伍都是心狠手辣的老手,他們身上披著鐵甲,箭矢對他們的威脅很小。

在混亂的戰場上他們手持障刀,將那些試圖往後奔逃的人攔住,然後就地斬殺。

在這些凶悍的蒲府牙將的逼迫下,被箭矢射慘了的人群隻能選擇繼續攀爬。

到江堤一半以上時,重箭射過三輪,這時江堤上的鼓點聲變的急促起來,所有的弓手換了輕箭,並且開始連珠急射。

這一下中間賊眾幾乎要跨了。

八百多弓手,連續開弓射箭,一箭射過緊接著又是第二箭。大魏民間的弓箭社很多,幾乎每個鎮子都有,普通的百姓也曾習得弓箭,甚至不少弓手都是用的自己慣用的長弓。

輕箭急速不停,在短短時間內,連續射了六輪。

整個江堤從上到下幾乎是被箭矢蓋住了,地麵上滿是躺倒的人群,很多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箭,輕箭的殺傷力不如重箭,但三、棱箭頭可以開出一個流血不止的創口,血流不止,人很快失去行動的能力,中了幾支輕箭之後,哪怕是如山般的漢子也會頹然倒地,不等傷口處理止血後不敢再行動了。

這一下中陣已經減員過半,還好他們已經衝入江岸之上。

賊眾也不是沒有人會射箭,在距離到三四十步時,不少賊眾也射箭還擊。

這時兩翼也快爬到江堤上,很多賊寇從兩翼射過輕箭來。

武卒隊中也有人不斷倒下,有武卒開始中箭。

每當有人中箭,就是發出一聲悶哼,若不是要害中箭,便是看一眼而已,最多悶哼一聲。

要害中箭的,則慢慢倒在地上,開始捂著創口,小聲呻吟著。

如果有某隊的武卒中箭,有人**,帶隊的武官立刻會嚴厲斥責。

有人扭頭左右觀看的,立刻就被喝罵。

幾個鼓山盜出身的武官在各隊巡看,有伸頭探腦,或左右顧盼的,上前就是一腳,然後劈頭蓋臉的喝罵。

頭頂有箭矢不斷飛掠過來,這些老手卻是渾若無事,他們的表現也是穩住了軍心,而幾個月的嚴格訓練,在此時也展現了十足的效果。

兩翼有大股的過兩千人的賊寇湧上江堤,邊跑邊射箭,正麵有三四百人衝了上來,揮動刀槍。

弓手奉命向兩翼平射,但連續近十輪的拋射和速射,這些動作使弓手的動作頻率減慢,弓箭對兩翼繞道過來的賊寇,效果並不算太好。

“看來是穩了。”李穀一直端著杯子卻忘了喝,眼前的戰事說起來是團練和群賊,在朝廷層麵是擺不上台麵的小事情。

荊湖南路那裏,萬人以上的剿匪戰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朝廷已經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勳陽那裏群山環繞,賊眾聚集了近二十萬人,官兵不出動萬人以上都不敢去進剿,朝廷也態度曖昧……誰都知道,勳陽的二十萬人多半是荊湖北路和河南路活不下去的逃荒流民,在勳陽等地的大山裏耕作求活,朝廷除非能豁免他們的罪行,同時減免賦稅,然後這些流民當然能回家當老百姓……但這是辦不到的事情,河南路與荊湖北路,荊湖南路的情形相當困難,這在兩府也是心知肚明的事實。

但龐大的帝國到處都是問題和麻煩,按下葫蘆浮起瓢,山裏的流民又不曾真的造反成為流賊,朝廷也找不到錢財安撫二十萬人的流民當廂軍,這事隻能裝聾作啞,大家都裝糊塗好了。

對朝廷來說眼前的事隻是小場麵了,對李穀和徐子威,徐子文來說,場麵卻是相當的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