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189章

第189章

震撼和衝擊在所難免,雖然盧七對這樣舉止的評價是過於追求整齊,太過花巧,王直卻是明白,將普通的莊戶漢子訓練成眼前的這般模樣,得投入多少心血,花多大的功夫才辦的到。

能把百姓黔首練成眼前這般精銳,這種練兵的能耐,放眼天下還真沒有第二個人能辦到。

“怪不得南安那裏,蒲家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王直是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不過上一次還隻是客套為主,這一次就是真心實意了。

鄧文俊點頭道:“大王找這個南安侯世子,雖然是試探,這步棋卻是下對了。”

“有什麽對的?”盧七搖頭道:“這般國侯宗室,我見的多了,有本事的野心大,沒本事的沒擔當。咱們找這樣的人合作,有什麽好處?”

“希望緩急可用,最好還是用不上。”鄧文俊倒是沒有反駁,這些年來,不管是宗室還是文武官員,大魏這幫權貴的嘴臉,確實是見的太多了。

“此子與常人不同。”王直倒是說道:“不是凡俗之輩,等我們也到了京師,文俊你有空就去南安侯世子的下處走動走動,說實在的,就算有人要對付老夫,老夫也不指著一個小輩救命,但此子非凡俗之流,結交一下也並不壞。老夫年歲已高,你們多相與一些這樣的人物,總是有好處的。”

鄧文俊知道王直是打算將基業交給自己等人,王直兒子年歲小,推出來也不會服眾,海盜們嘴上都說的漂亮,忠直之士卻寥若晨星,鄧文俊這樣的壯年頭領還能震的住,推出王直的幼子,真是哪天死的也不知道。

而王直除了考慮自己的安危和幼子,最掛心的當然還是平島基業。

這一大片基業在,過幾年王直年邁回老家養老,除了朝廷官爵護身,不至於叫人謀奪了家產之外,尚得有完好的基業在外,使得朝廷不能翻臉不認帳。

這一番苦心,主要還是著落在鄧文俊和盧四海兩人身上,兩人一個是閩人,一個明州人,盧四海的族弟盧七更是王直的護衛頭領,此番入京,鄧文俊等人跟隨,盧四海在平島駐守,一旦有變,立時再度反亂,騷擾津海京畿沿海地方,使得朝廷知道厲害,這些都是王直上岸之前的謀劃。

至於康天祈等人的力量,在此之前已經算是各人幫了忙,人情不可一欠再欠,底下的事就是王直自己的事,和旁人無關,舊日情誼,差不多也是用光了。

“我省得了,大王放心。”鄧文俊知道王直的意思,將來執掌王直舊部,不可能一直局促北方,要想發財,要麽去南邊海麵上搶,要麽就是去貿易。

王直的部下,願意直接搶掠的並不多,這也是王直的行事風格影響所致。

況且搶掠會破壞商貿,搶久了海上無船,難道去捕魚?

就算最凶惡的蒲行風,對天方商船也隻是征稅,還保護商船通行,鼓勵貿易……行船越多,海盜的利益才越大,就算不直接參加貿易,光是抽稅就已經是叫蒲行風肥的流油了。

將來若是鄧文俊等人至閩海,可能會與蒲行風和顏奇,劉旦等人衝突,提前與福建的地方勢力有所勾連,對將來的布局是極為有利的事情。

“大王真是算無遺策。”鄧文俊衷心的道:“希望南安侯世子,不要叫我們失望。”

……

津海港原本隻是一片普通的村寨,自大魏太祖遷都至燕京之後,此地有港口河流,運河中轉是至通州,而海漕前來,以津海中轉為主。

這一片地方經過二百餘年的發展,原本是村鎮密集,人丁異常稠密的繁華所在,但徐子先等人北上時,入眼處到處都是一片荒蕪。

東胡三次入境,次次侵掠津海,除了港口區重修之外,津海的幾個軍寨也還完好,原本的縣城已經被毀去,至今也沒有恢複。

一度繁榮,村落綿延至京城腳下的富裕景像,也再不複可見。

沿途到處是荒村,隻有少量的沿官道和運河的村落還有一些人氣,也勉強聚集了一些人形成了較小的鎮子,給沿途的過往商民遊人休息打尖用。

沿途兩天時間,幾乎都是在這樣的場景中經過,到處是白骨,荒村,兩眼血紅的食人野狗,高時來和田恒,金簡等人每天都要射死幾十條竄過來的野狗,後來發覺殺不勝殺,隻能攆走了事。

這般的場景,令人如在地獄之中行走,少年牙將們的心情都受了較大的影響,其餘各人都是眼中沉痛,麵色不歡。

如果由眼前的情形推導,可想而知當時發生了多慘烈的情形,無數蠻夷兵馬策馬疾馳而至,揮刀斫斬,持矛刺殺,多少原本幸福安康的家庭,多少夢想,瞬間破滅。

福建路漳州的慘劇,到現在令很多人感傷,但看到綿延百裏的荒村和無數不及收撿的白骨之時,很多人才知道,當年漳州之事,相比北方來說竟然隻是小場麵了。

“真是亂離人不及太平犬。”第三日傍晚時,眾人抵達京師南熏門外,也就是京師土著俗稱的大南門外。

京師近郊的人氣恢複的較好,畢竟當初有大量禁軍駐於京師內外,三次東胡入侵都從未想過能攻下燕京,這座城池原本周長三十餘裏,後來經過擴建,外南城周長十九裏,內城周長三十一裏,加起來正好五十裏。城牆全部是夯土後包磚,磚石全部用糯米粘合,堅固無比,箭矢根本對城基造不成破壞,普通的石彈打在城牆上,也不過崩幾個小口子,城高三丈多,十餘米高,城基堅固厚實,幾十萬個城堞和射孔,甕城,箭樓,城樓和藏兵洞極多,構成了極為穩固的防禦體係。

隻要禁軍不崩,有兵馬駐守,這樣的城防工事根本不是當世的攻城之法能攻克的,加上城中儲糧充足,通州防禦也相當堅固,且與燕京防禦聯為一體,通州倉的儲糧永遠在千萬石以上,燕京城外又有河水包圍,斷糧,斷水都不可能,所以東胡三次入境,肆虐傷害的隻能是京畿四周的幾十個州縣,津海這樣的近畿地方,受損最重。

至南熏門時,陳佐才去辦入城的手續,交印信給守城的城門官看,通報來意,清點行李,人數,若是普通商旅就要在內城仁和門外辦理納稅手續,象徐子先這樣入京襲爵和來應鎖廳試的,當然不在納稅所列。

“世子要趕緊去禮部和樞密院辦鎖廳試的報道手續。”守門官倒是和善,提醒徐子先道:“幾天之後進士考就開始了,這幾天滿城都是來應考的舉子。”

“不知道子張兄準備的怎樣了?”魏翼從徐子先身後的馬車中探出頭來,手中還猶自抱著一本書。

魏翼也是隨徐子先同船北上,一路上倒是很聽徐子先的勸,每天都是讀書不綴。

此前魏翼就辭了報社的職務,年前年後都安心在家溫書備考,他原本就是官紳書香世家,從小的底子打的很牢固,經過這一番考前的衝刺,雖不能說必中,但把握也並不算小。

徐子先記得魏翼曾經落考過,落寞消沉過很長時間,既然是好友,將來還可能是親戚,徐子先當然不忍看到魏翼落榜,這陣子不管是什麽事都不準魏翼出頭,每天關在房間裏看書,連趕路也是專門替魏翼備了一輛馬車,每天在馬車裏起伏不定時也得溫書背書。

現在這會子魏翼終於是有機會伸頭出來透口氣,一旁已經和魏翼相熟的金簡和高時來幾個少年牙將都是笑了起來。

“行了,出來透透氣吧。”徐子先笑罵道:“燕客你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人家還以為我把你關起來了。”

“說起來我可是你二兄。”魏翼跳下馬車,換了一匹馬騎著,意氣風發的道:“還有幾天就應考,叫我歇息一下喘口氣吧。”

徐子先點點頭,他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當下道:“我們進城先去尋子張兄……”

“要你們尋我?”

眾人邊說話邊入城,守城門的官員將普通人攔了一下,由得南安侯府的人一起從城門洞穿行而入。

就在城門一側,徐行偉已經站在路邊等著,聽到徐子行的話,徐行偉笑罵道:“你們未必將我看的太不講義氣,知道你們要到了,我已經每天都在過午下值之後就在這裏等著了。”

“自家兄弟,就不多說什麽了。”徐子先親熱的攬過徐行偉,抱了一下,笑著道:“子張兄看來在講武堂閑的很?”

“是很清閑。”徐行偉神色微變,說道:“這些閑話不多說,我陪你們一起到睦親館去。”

大魏對外有迎賓館,專門招待外國使臣,夠身份的富商等等,對內官員們住朝天驛,這是京師內的大驛館,專門招待那些進京述職辦事,很快就會離京的官吏。也有睦親館,這是專門招待宗室所用。

徐子先是進京襲爵的國侯世子,當然要住睦親館。

“京師的各家報紙對明達你的行蹤很關注啊。”眾人上馬時,徐行偉笑道:“已經有不少報紙將南安大捷的事連篇登載,對明達你大誇特誇。我在京時,不少官員士子就傳你的兩篇文章,前一篇叫白話散文,人都讚你的孝行,後一篇就是小品筆記,不少人稱讚你筆法凝練,是難得的上品佳文,更是對韓炳中,林鬥耀等人頗有微詞。加上南安一戰,明達你練的團練大勝海盜,斬首千級,更是在京師傳頌一時,人都說你是宗室中的少年英豪,後起之秀,將來成就怕是不在現在的齊王之下……就算是我,人都知道我和你交情莫逆,連為兄我也沾了不小的光。”

“怕也受了些連累吧?”徐子先道:“講武堂山長是左相,當然他不掌事,副山長李廷明也是左相一黨,你在講武堂的教習一職,怕是頗受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