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227章
徐子威雖然是天子的親弟弟,論職位隻是期門令,和這些金吾衛的武官相差也不多,而在羽林郎內,期門令徐子威的威望也是遠不夠到能發號施令的地步。
驚疑之中,有人向前,有人原地不動,更有人向後退卻。
徐子威氣的臉都變形了,指一指白虎旗,喝道:“汝等真的要抗拒天子?白虎旗下,不聽令者視為謀反,族誅!”
暴吼聲中,所有的郎衛終於拖拖拉拉的向前了,但腳步虛浮,走一退,退兩步的人,大有人在。
由不得他們不驚懼,這座宅邸的血腥氣太濃烈了,慘烈的廝殺場麵還是相當的明顯。
熊熊烈火還在燃燒著,這種情形下,叫這些“兵樣子”衝上去拚命?
不要說是一麵旗,就算是天子來了,也未必能激發出這些人的多少血誠。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於安樂
徐子先此時已經接了首級在手,先叫田恒等人放了一輪弩箭,將金吾衛和羽林郎們向前的腳步停止,羽林郎們倒是都穿著幾十斤的重甲,但在百步之內,沒有盾牌的話,他們可沒有信心拿身上的甲胄硬扛弩箭,所有人都是停頓住了,沒有人繼續向前。
“看!”徐子先厲聲道:“今晚之事,涉及的是宰相和大參之爭,徐子誠謀圖儲位,亦是一並被擒,劉知遠伏誅,你們奉事護衛天子,沒理由介入到這等事中來,還不停步?”
說話之時,徐子先也是將劉知遠的首級高高舉起,麵目猙獰的首級在半空中晃悠,不是劉知遠又是誰?
諸多的郎衛哪個不認得劉知遠?
這位大參可是天子身邊的紅人,幾乎每隔幾天就到宣政殿去麵見天子,一談就是個把時辰才出來。
天子也多次駕臨大參府邸,負責護衛的也是這些郎衛,對劉知遠他們當然是熟到不能再熟。
畢竟是天子心許的人,未來的宰相人選。
現在劉知遠的首級就是在半空晃蕩著,被斫斷的脖頸間還在滴落著血液,看起來令人感覺觸目驚心。
幾個郎衛不爭氣的嘔吐起來,不少人都是麵色蒼白,扭過頭不敢細看。
“這就是天子近衛?”角樓上的一群福建蠻子,這陣子在京師可是飽受歧視,特別是彈壓皇城地麵的金吾衛們,走在哪裏都是挺胸凸肚,趾高氣揚的模樣,哪曾將他們這些福建路來的鄉下人,南方蠻子們看在眼裏?
提起福建人,當然是“蠻子”長,“蠻子”短,那種鄙視和低看一眼的姿態,真是令人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郎衛都是身高體壯,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無不是精中選精的上品,走在人身前時,那種睥睨萬方的姿態,也是有天子近衛們特有的傲氣,誰曾想過,他們在真正的遇到凶險的場麵時,居然是這種模樣?
“真是不堪。”田恒悶聲道:“連我們石橋初陣時也不如。”
“頭一回砍首級時,兄弟們也是害怕。”高時來也道:“但也不至於害怕成這般模樣。”
“新兵負責斫砍首級,還真是練膽的好辦法。”
“咱們那是窮苦人,漳州城破時,死人我們就見多了。每天饑一頓,飽一頓,有機會當然要抓住。你們看看這些大爺,生下來怕就是貴人家,最少也是中產之家,一輩子沒吃過苦,沒挨過餓,他們哪有什麽拚勁?真有斫人頭的機會,怕也是能往後就往後……”
田恒的話,倒是說的人人點頭,確實是環境不同,不管是南安的武卒還是漳州流民牙將,特點就都是在苟活著,饑一頓飽一頓是常態,這些郎衛,就算不是文武大員家的權貴子弟,最少也是世代禁衛家族出身,居於燕京城中,世代生活在天子腳下,俸祿優厚,賦稅壓力又輕,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雜稅可不敢在京師收,更不要收向這些郎衛們收了。
為了拉攏安撫軍心,對郎衛的賞賜又是第一等的,新年正旦,照例有賞賜,天子的萬歲節,皇後和太後的千秋節,冊立皇太子,天子即位,都會大赦天下,並且賞賜京營禁軍和郎衛。
這些人確實如田恒所說,生於安樂,怎會有奮起拚命的心思和動力?
眼下的事,拚也未必怎樣,不拚的話,性命無憂,按資排輩也有升遷的那天,就算一輩子當個普通的郎衛,生活質量都比在京師外的小官都舒服,這些人,哪有拚命的動力?
幾支弩箭,就阻住了他們前進的步伐,由來可非無因。
“不要聽他們奸言挑唆,大參入內東門小殿,陛下可是親自部署抓捕韓鍾……”徐子威繼續吼叫著,可惜已經無有幾人聽他說話。
天子是要扶劉知遠,拿掉韓鍾,那又怎樣?
現在韓鍾還活的好好的,石遇吉,陳常得根本沒有拚命攻打相府,這邊劉知遠已經死了,事情已經相當明顯了。
終於有個廂都副指揮冷冷的對徐子威道:“期門令和南安侯的私怨,我等可是管不著。天子派我等出來是救援劉大參,現在大參已經死了,下一步怎麽辦,當然是請示天子指示,若真的要誅南安侯,天子再派使者持節前來,我等還敢不奉詔麽?”
徐子威頹然退後,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此前派出的衛尉加郎中令,在宰相府邸麵前碰壁,一無所得。
現在的他可以確定,想靠這些郎衛做事根本就不可能,如果真的要成事,當然要派出禁軍,可是天明之後,韓鍾入宮,天子還會派出禁軍來此嗎?
不可能了,塵埃落定。
徐子威恨恨的退向後方,他根本無能為力,若是勉強郎衛上前,毫無戰意的郎衛能打成什麽樣子,可想而知。
那一夜在江心徐子威曾經觀看過南安團練與群盜交戰,對徐子先的武勇和團練的精銳程度相當了解。
以眼前這些郎衛的水準,還是不要上前送死的好。
“我那三哥還算知趣。”徐子先也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不打起來是最好的結果。
“現在等天明。”徐子先慢慢坐下,舒緩酸痛的身體,略帶疲憊的對眾人道:“就看韓相公入宮的結果了。”
……
天子幾乎一夜沒睡。
在諸多內侍的勸說下,官家總算是在下半夜時小憩片刻,但宮外的寂靜無聲象針紮一般,令天子感覺異常的難堪。
連續派出幾千郎官和金吾衛,楞是沒聽到一丁點的動靜,郎官和金吾衛的無能,令得天子有一種自身也不安全的感覺。
這般的郎衛,真的能護衛住宮禁安全?
至晨光微明,宮門複開時,天子已經洗漱過,連早膳也不及用,急赴內東門小殿,等候韓鍾的到來。
奉命還在接仙台看京師情形的內侍侯官也已經下來,京師地麵漸漸恢複正常,有不少官員儀衛從各家府邸而出,準備至衙署照常辦事。
很多小食店,照樣開門營業,很多百姓,出門買湯餅,麵湯,京師百姓的風俗一慣如此,很多人家連煤灶都不備,早上的洗臉水都是在買早點時順道用大銅壺打了回家,一家人的洗漱都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