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29章

第229章

王通當然希望天子在天亮後能下詔平亂,徐子先能率一百五十人擋住兩千多人的郎衛,卻絕對擋不住一個軍的京營禁軍。

好歹京營禁軍多次奉命出征,軍中頗多有戰陣經驗的武官和士卒,一百五十人,再悍勇也不是一鼓之敵。

但天子沒有詔命,王通隻能失望而回,身為劉知遠的鐵杆,禁軍武將中的高層,定然會在韓鍾主持的清洗中第一輪就被涮出去,多半能保住性命,但權力是保不住了,王通現在期盼的應該是不要抄家,給他多留一些家產就好。

“幾個廂都指揮,三司使,吏部,幾個寺卿,嗯,還有我與何獾……”李國瑞對嶽峙算了算,估計幾輪清洗下來,朝官七品以上的要去職二百多人。“

“還好。”李國瑞笑道:“若是韓相公倒台,這數字要加幾倍上去,朝堂要為之一空了。”

“執政有些冤枉。”嶽峙沉聲道:“其實執政並不是劉知遠的私黨,隻是與在下一樣讚同北伐才會與劉大參走的近些。”

“且看天子心意如何。”李國瑞道:“韓相公已經又轉而支持北伐,我輩要能留著,怕就是韓相公不會食言,事非曲直,但在人心,我不會爭,了不起出外而已。”

李國瑞能成為執政之一,最要緊的還是他去年對東胡的大勝,那是實打實的野戰功勳,朝廷怕是沒臉皮說李國瑞是攀附劉知遠才得到的執政,這把清涼傘,是李國瑞自家憑功勞取來的,要拿走,沒臉皮的是朝廷。

況且隻要天子和韓鍾要北伐,就離不得李國瑞來主持這一場世人矚目的大戰。

相同的道理,嶽峙,李友德這樣的大將也離不得,這也是嶽峙知道劉知遠身死後,並不慌亂的底氣所在。

“現在就等韓相公入宮了。”李國瑞笑道:“天子怕是心氣不順,不會這麽順順當當的叫韓相公將事情辦妥當,總得有些波折。”

“天子就喜歡弄些小手段。”嶽峙不以為然的道:“天下事敗壞至此,萬方有罪,總也得有個源頭。”

李國瑞深以為然,權相,內爭,兵變,大魏朝堂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罪魁禍首當然就是天子,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但話說到如此地步,也就差不多了,總不能將天子攆下台去?

誰還能衝入宮禁,斫斬下天子的人頭?

“我要去內東門。”李國瑞道:“想來去那裏的人已經不少,現在就看天子和韓相公如何做了。”

“希望能以國事為重。”嶽峙歎息一聲,說道:“外有強敵,可萬萬不能再內亂。”

“難。”李國瑞也是搖頭一歎,嶽峙要去樞密院和政事堂報道,昨天進城時,想來已經在宣德門報過名,接下來赴政事堂,樞密院,嶽峙是奉召入京,很多人猜測嶽峙要任京營的廂都使,成為十管軍之一,但主持此事的劉知遠已經被殺,嶽峙的安排得看韓鍾的意思,到底不是自己的嫡係將領,嶽峙能不能留京,難說的很。

至於李國瑞自己,在黨爭之後的大清掃之下,是不是能留在京師,也是真的隻在兩可之間。

國事如此,還有什麽可說?

……

韓鍾已經趕至宮門口。

天一亮,相府大門洞開,王直帶三百人,加上宰相的一百元隨,四百人浩浩蕩蕩自相府內而出,石遇吉和陳常得已經跪伏在地上向韓鍾請罪。

韓鍾也就是瞟了這兩人一眼,一言不發的起行。

那一千多人的郎衛,神色間充滿畏懼之意,見韓鍾時,居然有不少人在戰抖著,手中的長矟也象是一種負擔,如果韓鍾咳嗽一聲,怕是會有不少郎官和金吾衛當場跪伏在地。

“天子就是派這樣的人,來取我的性命?”韓鍾內心不無鄙夷,心想:“不過如此。”

此前戰戰兢兢,現在看來,天子威權不過如此,郎衛不過如此。

若是能劉知遠倒台之後多掌握些禁軍的力量,府中多養得用的牙將,天子的郎衛也沒過如此,自此之後,最少三年之內,天子扶不起一個再如劉知遠般的人物來與韓鍾對抗,這幾年將布局之事做好,就算天子有心算計,十年之內,韓鍾都可以平安無事。

這就是大局,手握重權,掌握朝廷的重臣宰相,不是那麽容易去位的。

特別是在當今天子的手下。

越是喜歡小心思來算計臣子的君上,就越是容易摔倒在自己挖的坑裏頭,韓鍾想到這裏,不覺在臉上露出冷笑。

不過如此……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虛侯

韓鍾今年六十出頭,再過十年七十來歲方可能言乞休,實在厚臉皮,身體也好,完全能再頂三五年,等七十五六歲,身體衰朽,而且栽培的門生故舊滿朝,不怕被接任者和天子算計,那時韓鍾才會放棄退位榮養。

而且,天子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也是難說的很。

大魏的天子曆來短命,太祖皇帝是最長壽的一個,也就是活了七十六歲。

宣宗皇帝三十六歲,仁宗也是三十六歲,文宗五十出頭,成宗三十一歲就崩逝了。

當今皇帝也三十多了,身體一向可不是很好,能不能活的過韓鍾執政的年頭,還真的是難說的很。

轉入內東門大街時,來往的車輛和轎子就明顯多起來了。

大局底定,消息已經傳揚開來,朝官們都知道危險盡去,這個時候可以詣宮門來表示效忠。固然韓鍾會大權在握,但天子畢竟還是天子,想提一個官員一下子到能與韓鍾對抗的地步是要時間和布局,將一個普通官員提到顯要的職位上,天子還是能收放自如。

畢竟已經是執掌大政十餘年的天子了,若不是顧忌朝堂安穩,就算天子現在下詔誅韓鍾,又能如何?

但左相畢竟安然無事,沿途儀從元隨所過之處,無數官員的轎子車馬走避,或是望之長揖,那種畢恭畢敬的姿態,哪怕是見多了這般情形的韓鍾,也不自覺有了驕傲自滿之心。

在昨夜之前,韓鍾還處於朝不保夕的狀態之下,不知道自己何時被迫去職。

當石遇吉和陳常得至相府外時,雖然有王直在內,徐子先在外,韓鍾也是心難自安。

到那個時候,韓鍾才覺得平時養的黨羽門客毫無用處,說起來在朝堂上韓鍾幾乎一言九鼎,哪怕天子也經常被他頂的毫無辦法,兩省六部禦史台諸寺卿各司使,韓鍾的黨羽遍布朝堂,天子要行大政,韓鍾不配合,詔書下來也是白費。

這就是職業官僚的能力,貴為元首被職業官僚把持架空,絕不是什麽新聞,就算是現代國家,也不是沒有這種例子。

古人的辦法就是兵變鏟除,大政潮之下不知道死多少。

後世的解決辦法稀奇古怪,但不外乎都是要鏟除整個官僚體係,代價極大,甚至大到叫人主不可接受的地步。

天子的難題就在於此,韓鍾平時的強大和關鍵之時的虛弱,也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