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326章

第326章

……

在徐子先剛往南安侯府走的同時,齊王也是結束了在禁軍第一軍的校閱,麵帶笑容的被一群禁軍將領簇擁著走出演武廳。

演武廳就是建在校場一側的看台,十幾級階梯攀上來就是看台,可以看到兩千多禁軍將士策馬衝陣,弓弩配合,槍矟刀牌林立,寒光森然,將士們披甲而立,個頭從矮至高,在將旗和各種認旗的指令下,變換隊列,每換一列則喊殺一聲,從禁軍將士的反應,對旗號的熟悉,個頭,口號中展現的精氣神,還有披甲動作的輕鬆,弓弩射出時的準確度,齊王這種老行伍出身的貴族,一眼便看的出來虛假真實。

“廣泗,你的兵練的不壞。”齊王走下演武台的時候,對第一軍的都統製劉廣泗道:“真有戰事,你以第一軍任臨時組建的廂都都虞侯,或是廂都副指揮,總是夠格了。”

福建沒有常駐的廂都指揮,如果遇到戰事需要整個五個軍一萬多禁軍一起出戰,必定是安撫使或某個文官重臣臨時任廂都指揮,或是由製置使兼廂都指揮,劉廣泗雖是老將,戰功資曆卻還不夠,想如嶽峙或李友德那樣任廂都指揮,麾下有數萬禁軍的管軍大將,他可還是不夠格。

當然這是齊王的看法,劉廣泗聽了齊王的話,嘴角牽扯一下,聲色不動的說道:“末將隻想練好兵,替福建路保境安民,別的事不敢多想。”

齊王含笑點頭,雖然平時往來不多,他對劉廣泗的操守還是很信的過。

眾人均從演武廳下來,劉廣泗請齊王上座,親自持壺倒了杯酒,酒如琥珀色,劉廣泗笑道:“殿下,這是小人家族從明州送來的十八年陳的女兒紅,可是好酒。”

“本王會好好痛飲一番。”齊王伸手一肅,說道:“各人都坐下。”

所有禁軍將領一並坐下,眾人一起持杯,劉廣泗在飲酒前卻突然道:“殿下,未知未將的第一軍,與南安團練武卒相比較如何?”

聽到這話,各人眼裏都露出不憤之色,有個營統製叫道:“劉都統,為甚說這種掃興的話?咱們是禁軍,為甚拿出來與南安團練比?”

劉廣泗轉過頭,灰色的眼眸盯著那個營統製,直到對方低垂下頭。

劉廣泗說道:“兩千團練武卒,被困在那岐州港的隘口之內,三百多廂軍隻有二十柄不到的神臂弓,還是林安撫使剛撥付過去的,使用都不熟,步弓,長矟,皮甲,俱有不少是新撥付的,咱們禁軍用的什麽裝束,要是將士們都用廂軍的甲,用廂軍的矟和弓,兩千人對兩千岐山盜,被困隘口,你們哪一個敢拍胸口說能攀山越嶺,正麵贏得此役?”

“末將沒把握。”

“不敢說。”

“未經曆之事,末將等不敢確定。”

眾人的話語俱是幹巴巴的,顯是礙於劉廣泗的積威,各人不敢當麵反駁,不服氣的態度卻是相當明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垂淚

“俱是大魏軍兵,不分禁軍,廂軍,團練。”齊王沉吟著道:“然而以南安侯練兵之能,本王卻是認為,其部下的那一千七百多的老卒,精銳不在禁軍之下。”

劉廣泗環顧左右,笑道:“你們聽聽,這是殿下說的話,你們還有什麽不服氣的?”

眾將忍氣吞聲的道:“不敢不服。”

齊王心中隱隱感覺不安,在此之前,廂軍諸將對南安團練也並不服氣,直到岐山港一役,徐子先誅陳於泰,幾乎將岐山盜一掃而空,在多次戰勝強敵之後,廂軍將校們心裏隱隱的不服總算是都消除下去,齊王前日接得一信,卻是老部下李星五和董瑞祥所書,兩人先是慚愧在此之前的盛氣無禮,然後感謝齊王替兩人又尋得建功立業的新機會,言下之意,是對徐子先無比的信任和感激。

岐山一役,兩個都寨指揮級的廂軍武官也是立下大功,升遷指日可待。

當然,廂軍的勳階能升,實際的職位想升很困難,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兩人定然是知道齊王有意叫徐子先梳理整個福建路的廂軍,保舉觀察使或是大都督府副都督,有齊王這個大都督撐腰,齊王和南安侯聯手,足夠把趙王架空。

若是這般,廂軍就算徹底落在南安侯手中,李星五和董瑞祥應該慶幸,還好在岐州時,最後關頭兩人選擇了投效過去。

廂軍算是站在了徐子先那一邊,最少表麵上是如此。

從戰功上來說,廂軍將士也沒有不服氣的本錢。

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是禁軍吃味,對南安侯屢立戰功,心生不甘?

“殿下,俺們都是粗人。”劉廣泗舉杯道:“隻能說禁軍兒郎也是好漢子,也是渴望保境安民,立下戰功封妻蔭子,若再有戰事,殿下能替俺們在林安撫使那裏墊一句話,也叫禁軍有出戰立功的機會,與南安團練比較一個高低上下,俺們就承殿下的情了。”

齊王笑道:“將士忠勇欲戰,我還能攔著?這杯我飲了,你們等機會便是。”

“如此最好。”劉廣泗舉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兩眼看著齊王。

齊王也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之後,心中隱隱生出不安。

眾人也是感覺氣氛怪異,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劉廣泗將齊王送出轅門,眼看王府元隨牙將們將齊王簇擁著離去。

一個劉廣泗的心腹終是忍不住道:“都統製,為何今天要再三頂撞齊王?”

“本將的頂撞,其實是心死了。”劉廣泗麵容蕭瑟,眼神中有若有若無的戾色,他緩緩道:“殿下以為本將老了,看看他這兩年扶持的是誰?南安侯什麽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殿下能將他扶持到如今的地步?本將呢,戎馬半生,跟隨多年,就不配殿下認真提攜一二?”

部將這才明白,原來劉廣泗心中藏著這麽深的怨念。

其內心並不以為然,禁軍的體係和廂軍不同,齊王使用起來有很多掣肘,更不要說與團練這種民間的武裝相比了。

齊王能扶值徐子先這個落拓宗室任團練使,劉廣泗願意麽?

並不是齊王不願提攜,實在是力有不足罷了。

不知道劉廣泗受了誰的挑唆,居然對齊王這個恩主有這麽深的怨念?

要知道劉廣泗初至福建路時,不過是營副統製,是齊王發現此人的才幹,在當時對倭寇的戰事中多有任用,使得劉廣泗多立戰功,一路積功至軍都統製。

再往上的廂都統製,福建路根本沒有管軍大將出現的可能,朝廷一共才放了五個軍在此,齊王又能如何?

若劉廣泗真的心有不甘,理應前往北方,現在北伐在即,若有大將自願北上,兩府必定拿來做個榜樣,可是事實如何?

全天下的禁軍將領,怕是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請纓去北方,參加進生死難料,甚至敗多勝少的北伐戰事中去。

天子心熱,兩府中的文官不太了然,死鬼大參劉知遠是個徹底的瘋子……他們就不想想,東胡曆次入境都是在大魏境內與魏軍交戰,依托本土優勢,後勤充裕,人力充裕,信息往來暢通,軍械相對有保證,就算是這樣,魏軍對東胡還是敗多勝少,隻有嶽峙和李友德在李國瑞的指揮下,在一場數萬人規模的戰事中擊敗了東胡……這反而成就了朝廷上層的盲目樂觀和狂妄自大。

認為魏軍正麵能戰勝東胡,隻是此前一直被牽扯的束手束腳而不能放開手腳交戰,這般才導致失敗的人,大有所在。

而武將們則比文官和百姓們要清楚的多,東胡人以騎兵為主,擅騎射,來去如風,且有重騎衝陣,人馬皆披重甲,用精鐵所製的長兵器,破陣之時如山崩地裂,當時辟易。

東胡有限的鐵礦俱是用來打造甲胄兵器,這是全民皆兵的瘋狂的小國,大魏的國力是強過其千百倍,但在戰事上,未必有東胡人投入的多,所展現出來的禁軍戰力,也未必比東胡人強出一星半點。

北伐戰事,可以說是一點兒也不樂觀,稍有腦子的禁軍武將都不會願去趟這種要命的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