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340章

第340章

到了文宗之後,海盜興起,大魏水師在常年的高損耗的戒備和交戰中不斷被削弱,到如今南洋水師已經隻剩下十來艘戰艦,三千餘官兵,並且心無鬥誌,常年駐紮在澎湖,隻能在福州和泉州外圍護衛,清剿一些小規模的海盜,麵對岐山盜那種規模的海盜,他們都已經無能為力了。

“君侯必能扭轉局麵。”頒敕書的中書舍人也是道:“在下頒敕前來,一路聞聽百姓提起南安侯時,均是百口讚頌,宗室之中,有這般威望的,除了齊王之外,也隻有君侯一人了。”

徐子先正待謙遜幾句,卻是聽到了數裏之外的福州城中突然敲響了鍾聲。

除了鍾聲之外,尚有千百人的呼喊聲,象是咆哮,也象是嗚咽,象是風在怒吼,也象是天崩地坼時的震動……

眾人都是麵色一變,李儀,孔和,方少群,陳佐才,陳道堅,秦東陽,劉益,金抱一,吳畏三,高時來,田恒,金簡,所有在岐州的南安侯府下的文武官員,俱是站出來,站在徐子先的兩側。

鍾敲四十九響時,終於慢慢停止了響動。

“親王薨逝。”傳敕的中書舍人麵色蒼白的道:“沒想到在下此行,居然遇到這等大事。”

“當然是頭等大事……”雖然早有準備,徐子先心裏還是有不可避免的悲傷。他看著詔使,異常冷峻的道:“齊王不是尋常親王,他是蔭庇福建路的參天大樹,現在大樹倒了,我倒想看看,那些雜草,究竟能做出什麽正經事來?”

齊趙之爭,加上徐子先,朝中之人不僅是略有耳聞,簡直是知之甚悉。

對這樣的話,中書舍人自是不便回答,隻能回應以尷尬的微笑。

徐子先也不理會他,自顧向前,南安侯府的諸人當然是趕緊跟上。

待他攀上岐州城牆,遙望福州府城的時候,眾人俱是默默跟隨在徐子先身後。

徐子先看向眾人,也感受到眾人感情複雜的目光,也感受到了些許的動搖和懷疑。

一直以來,包括李儀和秦東陽在內的老人都知道徐子先身後有齊王在,現在齊王薨逝,就算在死前做了最後的安排,徐子先是否能迅速成長起來,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而獨立成長,最終成為比齊王還要高大幾分的巨木?

“有句俗話,不少人說過,但適合我現在的心境。”徐子先突然微微一笑,對著眾人朗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齊王薨逝,自此之後,我們當獨立麵對一切,諸君,當隨我戮力而行,可否?”

“願受君侯調遣,萬死不辭!”

李儀,秦東陽,劉益,方少群,陳佐才等人俱是抱拳,眾口一聲的回應。

“很好。”徐子先道:“希望諸位不要以為現在這一幕是舊篇章的結束,而是新篇章的開始。”

……

耳鼻處都是縈繞著腥鹹味的海風,海風太潮濕了,似乎是無窮的水氣將人包圍著,叫人掙不脫,逃不開。

兩眼看過去時,則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從福州坐船出海已經是四月中旬,距離最後一批移民往東藩也是過去了半個月。

李儀和傅謙,孔和等人早就趕了過去,秦東陽和劉益等人也是第二批次過去,同行的還有水營新兵。

原本打算在岐州訓練的水營兵和水營營區都是要搬遷到東藩,林九四等大匠俱趕了過去,要在東藩迅速營建碼頭和船場,當然還有水營營區。

陸營營區也是要抓緊選址,林鬥耀已經隱晦的提醒過,南安鎮已經不複再有岐山盜的威脅,隻有小股盜匪滋擾,沒有必要保持強大的團練兵力,所以留在南安的陸營最多也就是一個營的編製,五百餘人,加上十餘騎的騎兵就可以了。

做為對齊王的承諾和對徐子先實力的認可,也是要拉攏潛在的盟友,林鬥耀沒有直接下令撤銷南安團練,也是給了彼此一個緩衝的餘地。

當然,誰都明白,南安是徐子先經營日久的地方,也是別院所在,官戶所在,除了團練還有重要的一年收入幾十萬貫的稅卡所在的地方,另外還有興修的大型碼頭和倉庫,每年收入也是數十萬貫,再加上大片的菜田和牧畜區的收益,撤銷團練,等於是逼著徐子先掀桌子,若林鬥耀真的這麽做,怕是公文下達的當天,已經被追剿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岐山盜”又突然出現。

這當然不能怪徐子先,南安侯早就有言在先,岐山盜有餘部未靖,要各處多加小心。

而以徐子先的能力,打下幾個縣城,甚至是軍州首府也不是不可以,那時候林鬥耀和趙王能怎麽辦?

掀桌子,宣布徐子先是幕後黑手?

左相,右相,朝堂威信,北伐大局,這些事如何折衝處置?

諸多權衡之下,多方都很有默契,徐子先毀岐州港,水營和陸營大半勢力遷往東藩,而林鬥耀給徐子先留下南安一地,團練捐也是照收不誤,畢竟徐子先的理由也是響當當的,朝廷未撥付丁口銀兩,經營東藩需大量銀錢,自南安收一些捐賦,稍作貼補,就算報到政事堂也是相當過硬的理由。

四月十二日,徐子先在昌文侯府與陳文珺匆匆見了一麵,彼此話別之後便至碼頭登船,忙碌的福一號帶著徐子先和大批的物資,再次趕赴東藩。

“君侯怎樣了?”

一個相當高大,壯實的漢子擔心的走過來,由於天氣炎熱,漢子隻是水手長並不是軍人,所以衣袍俱是敞開著,露出福建人很少有的滿是長毛的胸口。

“黃水手長,我沒事的。”徐子先蒼白著臉微笑,內心卻又是翻江倒海起來。

後世他也是坐過船的人,但那種大型海船和這種木製帆船完全是兩回事……在那種船上,海浪在大船的船底衝出一朵朵白色的小浪花,船身微微震動,除了極少數人可能會有不適外,多半的人都是笑嘻嘻的透過船窗看向大海……大海被馴服了,老老實實,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在這種木製的帆船上,隨便一個小浪頭就能叫福一號大幅度的傾斜,然後又啪的一下翻回去。

來來回回,就如同過山車一樣,而給人的感覺卻是比過山車可怕的多了。

身體上的不適是一方麵,初入大海的人,在這種小帆船上罕有不恐懼的。

這年頭的航海人,真的是拿命在搏。

這時候可沒有衛星雲圖,沒有提前多天的台風預警,隻能憑經驗來判斷天氣,判斷是否會有台風來襲。

神奇的是,這樣的原始辦法,還多半不會出錯。

老水手多半都很篤定,船隻毀於台風的是有,但隻是少數,多半的船隻毀於暗礁和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水手嘩變,遇到海盜,船上發生烈性瘟疫等等。

或是錯過了補水點,船上斷水斷食,都有可能。

這年頭入海就是拚命,除非是跑近海的短程航線。

比如往東藩的這種,對黃來福這種老水手來說,和在自己家裏的後院散步也是差不多的感覺了。

“君侯放心。”黃來福道:“隻是小風浪,等傍晚我們就能到澎湖,如果有大風,我們可以在澎湖島上避風,無事的。”

“我倒不是擔心……”徐子先終於露出了罕見的窘迫表情,他衝到舷邊,往下幹嘔了很久,除了清水和膽汁之外,真的是一無所有,但暈眩感減輕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