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61章

第461章

康茂才道:“他們此役若不得好處,明年為什麽要來?”

康天祈笑著搖頭,說道:“顏奇和李旦要搶,何處不能搶,為甚要集結大軍去搶大魏的君侯,還是在一個荒島上?這是蒲行風的意思,蒲家也不是純粹的商人或海盜,他們是為了天方國開道的先鋒。蒲壽高被南安侯結結實實的弄了幾回,灰頭土臉,現在在福州藏著不敢拋頭露麵。陳於泰就是蒲家放在福州外圍的棋子,也被南安侯給拔除了。現在徐子先在東藩屯田墾地,一旦發展好了,便是比福建路的官僚們要有威脅的多。蒲家也就是天方,其誌不僅是三佛齊,蘭芳,還有呂宋,倭國,暹羅,直到大魏。他們要搶東藩,可不是為了幾個銅錢,為的是天下大勢。今年毀一次,我敢賭一億億錢,明年他們定然還會再來一次。一年來一次,南安侯幹脆躲回福州算了,不過自此之後,不要再提什麽大誌抱負,安心當一輩子富家翁得了吧。”

斷了幾天,抱歉了大家,努力恢複狀態中。

康茂才悚然道:“天方人真有的這種野心?”

“百年之前,滿刺加可不是叫滿刺加,人家叫渤泥國,對大魏忠枕不二,人樂善好施,國內其樂融融,也從未有向外擴張之事。後來天方人唆使教徒政變,建天方教法立國,改渤泥為滿刺加,立刻北上去打暹羅,現在又攻三佛齊,為的什麽?就是為了天方人伸張他們的教法。現在有滿刺加,再打下三佛齊,蘭芳,再北上暹羅占城真臘諸國,俱成天方棋子,再吞並大魏倭國,天下近半地方是天方教法所涵蓋之所,這便是天方人真正的野心。”

康茂才沉聲道:“父親的意思是,凡事能低頭,涉及到這樣生死存亡的大事,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忍一時之辱,因為一次忍下來,就再也沒有下一次。”

“對有些人是這樣,對有些人也不然。”康天祈道:“徐子先不會忍,因為他是那種胸懷大誌,要一飛衝天的人物。我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兒子,而是你成長的經曆與他不同,他有隱忍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奮發上進。而你從小生活在為父的成功之下,積威下你的性格和徐子先不會相同,勉強改變也無有太大意思。這就是打天下的人和坐天下的人不同之處,曆朝曆代,除了李淵,李世民父子外,多半是老子打天下,兒子坐朝堂。你既然是識大局,知隱忍,曉進退的人,也並不壞。最少為父這基業,隻要不是蒲行風率部打過來,尋常人是不要想碰為父這一片基業,誰都不成。為父還能活十年,十年之後怕也是塵埃落定,到時候以你的性格,大勢明了,做一個守成之主也不壞。”

康茂才這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他心有不服,也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認,眼下康家這艘大船仍然需要父親來掌舵。

若真的十年之內大勢分明,倒也還好,在倭國做一個不是大名的大名,有封地,有強大的水師,倭國人不敢冒犯,彼此相安無事,這樣可以一直富貴下去。

隻是康茂才內心懷疑,不管是誰得勢,是大魏國力複興,或是天方人得手,甚至是東胡人得了大魏天下,哪一方會容得康家這樣的異已力量,掌握著強大的水師,盤踞倭國,始終富貴呢?

這個問題他沒有答案,而對康茂才來說,他仍然不相信父親的判斷,甚至感覺如果徐子先如父親那樣莽撞行事,多半會基業全毀。

而南安侯這樣一個大魏方麵的變數,恐怕也會隨著魯莽割裂的行事方事,最終陷入完全的覆滅結局。

“可惜了。”康茂才最終遺憾的想著,他對徐子先倒是很欣賞,這個南安侯是一個有趣的人物,原本康茂才還打算近期內去一次東藩,彼此見一個麵,現在看來,可能是沒有這個必要,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

呂宋的宿務島是其外島,麵積不小,而且水土自然環境相當出色,島上居民眾多,超過百萬人,有大片提前被開發和利用的土地,有主港,城市,大片的房舍。

低矮的草屋是呂宋土著居住,在本島土著尚有幾百萬人,多半是馬來人種,低矮,寬鼻,窄目,黑膚,和馬來人相比,呂宋人甚至要更黑一些。

他們和三佛齊人,蘭芳,滿刺加人大抵是屬於一個人種,語言卻並不相通。

呂宋這裏也有超過三十萬人的華人,相較它的總人口大紙占二十分之一,人口基數已經相當大,算是其外來種族中的第一大族。

這個情形在南洋東洋各國中都相差不多,在三佛齊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漢人,在蘭芳幹脆是占到一半以上,滿刺加也有十來萬人的漢人居住,暹羅和占城等國,也有加起來好幾十萬人的漢人。

這些移民多半是在唐末就開始移居海外,經過三百多年的繁衍生息遍布各國。由於漢人吃苦耐勞,而且較為團結,有的家族移居海外已經超過二百年,但仍然說漢話,習漢字,讀聖人書。

漢人較土著要精明,也掌握更多的渠道和資金,在二三百年的時間內,漢人多半掌握了各國的經濟命脈,如蘭芳國還掌握了其國的武力和政治,最終由十餘家漢人大家族聯手立國,成立了純粹的漢人海外國度。

呂宋的漢人尚沒有這個能力,但很顯然也是掌握著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這是最基本層次的成功了。

顏齊和李旦兩人是呂宋人,他們很明顯的仇視外來的漢人,在他們盤踞宿務的時候,將城中居住的漢人都驅離了城池,使漢人住在那些低矮的草房中,漢人興造的好宅子被分配給海盜和土人中的頭目,這樣數年下來,其在宿務和呂宋反而引起了當地人廣泛的讚譽和認可,呂宋的王室,還有一些達官貴人,暗地裏都對顏,李二人表示過讚賞。

這樣的情形等於是康天祈在倭國,王直在大魏,蒲行風在滿刺加,這些曾經居無定所,一直在大海上四處流留,盤踞於荒島之上的海盜們,逐漸都是找到了立足點。

這也是必然之事,是大勢所趨。

隨著歐洲人的複興,其也摻合進來海洋貿易,海上的貿易越來越發達,船隻越來越多,利潤也越來越多,海盜們光是在海上收貿易稅,興辦港口征交易稅就能賺的盆滿缽滿,再繼續打家劫舍,甘冒風險已經不是最好的做法了。

蒲行風在滿刺加的行動,就是要盡量恢複滿刺加對三佛齊東西方出海口,也就是馬六甲掌握在手中,當然其還未能如願。

王直,康天祈已經對海上商船以征稅的形式來獲取好處,另外他們自己也做各種買賣,比如康天祈壟斷了福建生絲的購買和銷售,很多閩商不賣生絲給別家,隻售賣給康天祈和他的代理人。

這就是極大的好處了,何必再去打打殺殺?

顏奇和李旦卻沒有王直內附回歸的決心,也沒有康天祈那麽會經營。

兩人在呂宋也是一直瞎折騰,因為敵視漢人漢商,其在呂宋一直沒有經營出合格的商業脈落,不管經營什麽貨物都很難迅速出手,也不好賣出高價。

做買賣又不能將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賣價,幾年生意做下來,這兩人已經頗不耐煩。

在去年時,兩人又開始大規模的帶著部下劫掠商船,其手段相當的暴戾凶殘,經常會殺掉整船的商人和水手,很多大魏和西洋的客商已經將往呂宋一帶的海域視為畏途。

商船大幅度減少,兩人殺雞取卵的短視和無謂的殘暴已經使他們自己陷入窘境。呂宋國力相當衰弱,現在的馬尼拉可不是二百年後的馬尼拉,其國都都殘破,範圍極少,人們手中有限的財富集中在王公權貴和漢商之手,就算顏奇和李旦大肆在呂宋一帶搶掠,他們也根本得不到更多的好處和油水。

當蒲行風承諾給他們往三佛齊,蘭芳,滿刺加,錫蘭,真臘一帶航線的好處抽成時,兩個漸漸走到絕境的大海盜,毫無疑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顏奇四十餘歲,生的矮而壯,整個人象是被生鐵鍛打出來的鐵質方塊,身上的肌肉已經壓縮的不能再壓縮,兩隻大手不象是他這般個頭能擁有的,遠遠一看,就感覺到這人相當的危險,令人膽寒。

顏奇最愛的事也是用手扼死那些被捕獲的俘虜,他曾經一手一個,將兩個壯年漢子活活扼死,對方怎麽扭動,掙紮,最終也是毫無用處。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令其部下愛戴,但顏奇認為,足夠的敬畏就可以了。

李旦中等偏上的個頭,人很瘦,看起來精幹有力,其以智計聞名,五大盜曾經聯手攻陷漳州,前後的攻略,便是李旦一手的謀劃。

兩人的艦隊已經動員半個多月,到此時已經無所謂保密了。

海盜們的直屬部下也不會太多,因為要養活海盜相當的費錢,加上兩人都沒有穩固的生意和征稅的來源,所以平時養在身邊的隻有幾十艘船加幾千部屬,接到蒲行風的密令,並且答成協議之後,兩人才在呂宋到東洋一帶的海麵,各個海島上召集部屬。

海盜的部屬們也是在平素自行其事,隻是大的行動需要集中在一處,有的海盜頭目也擁有十幾二十艘船,幾百上千的部屬,有的就隻有一艘船,幾十或一二百人的部下。

在兩個海盜王的號令下,宿務外海和港口已經集中了近三百艘船隻,與康天祈父子預料的一樣,二百噸以上的有五十多艘,百噸以上的是二百多艘,每艘戰艦上人少的是百多人,多的是達到三四百人左右。

顏奇和李旦各有一艘大型戰艦當旗艦,樣式都是天方海船的樣子,大型衝角,四桅軟帆,在尾部有高而狹的尾樓,橢圓形流線的船身。

這和大魏戰艦扁平寬闊的船身,寬闊高大的尾樓是兩種形式,這種船速度更快,軟帆更易調整方向,在海戰中頗有優勢。但其沒有魏式戰艦的水密艙設計,也不似福船硬帆升級容易,一旦被石彈擊中貫穿,很有可能就傾覆沉沒。

當然,所有的海上艦船都盡可能的使用最優秀最堅固的木材,在歐洲那邊,人們除了砍伐野生的柘木和橡木外,也開始大麵積的種植橡木,雖然橡木成材要幾十年上百年,但很多國家還是頗有這種遠見,知道造船和大航海時代可能會維持相當長的時間。

船隻雲集,將士齊聚,顏齊和李旦也即將離岸上艦,一天之內,這支龐大的艦隊會離開呂宋海麵,順著洋流一直向南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