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93章

第493章

張明亮象是溺水的人,怎麽都想摸著一根救命稻草,但孫如蘭明顯不肯再說下去了,隻是這種態度象是在說明一條,府軍將士,特別是中高層的武官,估計會另有想法。

要是君侯無事,哪怕重病在身,整個島上不要想有誰能取代南安侯的地位。

而如果君侯一旦不治,那麽要麽眾人成了一團散沙,從此散去,或是被朝廷派來的人所治……這一點是島上的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若是派個賢臣良將來還好,或是宗室中的有出息的也行,若是將趙王之子派來,或是派建州王越那樣的官員來,島上的一切還不如給海盜毀了。

對現在大魏官員的操守,島上信任的人也是不多了。

張明亮思索半響,隻感覺軍中擁戴秦東陽的可能最大,也是最現實的人選。

李儀威信也夠,但是隻是個文官,不會得到軍中的擁戴。

秦東陽本人年輕,在福建路都有名氣,又是軍中第一大將,為人溫和仁厚,處事沉穩,和他為將的風格類似。

這樣的人在打完一場對海盜的大戰,其現在的官職也會因大功扶搖直上,到時眾人立誓效忠,便是大魏派官員至島上,也是被架空的格局。

這是最好的辦法,可以聚攏人心,使人心不散,島上既有的一切也能保住。

隻是不知道秦東陽本人是否知道?

估計多半是瞞著,隻有在徐子先確定不治之後,才會在軍中宣布推舉之事。

參與的人也不會多,但多半是在要緊職位上。

張明亮並不感覺這事有多大希望,將來這夥人要麵臨的局麵和壓力之大,怕是他們自己也想不到,秦東陽也頂不住,南安侯徐子先的身份,經曆,地位,絕不是普通人能夠複製成功。

“最好還是君侯好起來。”不管是為了島上的未來,還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的平安,張明亮按著最近流行的習俗,趴在地上,往著北方叩頭祝禱。

再看看孫如蘭等人,這幫家夥甚至帶了香,府軍軍人和工匠們一起,叩首敬香,默默祝禱起來。

……

張明亮等人在中部和北部邊緣探礦的時候,徐子先正躺在**,感覺頭疼欲裂,身體酸痛,根本不能起床。

從一個能力挽強弓,甚至生裂虎豹的武人,到隻能躺在**,從早到晚都在靜養,每天喝著苦熬出來的藥湯,每次喝湯都象是在受刑的病人,這種反差是真的很大。

徐子先倒不是太擔心自己,他覺得病勢差不多得到了控製。

但他也知道,這種病勢被控製也很可能是假象,他雖然沒有在高燒,但每天都在低燒,頭疼,酸軟無力,這都是相當明顯的征兆。

如果真的燒退了,徐子先很可能會撐著病體,騎馬在島上巡行一圈,但現在明顯是辦不到的事。

強撐著躺在馬車裏巡行,並不有益人心,每天到別院的精舍能見到他的人很多,不會有謠言說南安侯已經病逝,這對人心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但徐子先也沒有辦法去進一步的穩定人心,府軍還在備戰,很多事情還在日程安排下在進行著。

比如水力榨油的機器,還是有留守人員在每天進行調試。

棉花收獲還有不到十天,豆類還有不到半個月,收獲之後就要進行更進一步的處理。

棉花好辦,籽棉成皮棉就是手工活,豆類榨油,儲存之後不久就可以開始著手進行了,機器的調試,試驗,刻不容緩。

徐子先很急,每天早晨醒來時都恨不得強撐著起來,太多的地方需要他,太多的人也需要他。

海盜十天內隨時可能到澎湖,東藩,若無他出麵掌總,此戰並不樂觀。

“君侯莫急,病勢還是平穩。”陳長年與三個醫官分別診脈,然後各人退下去,臉上都很平靜,但也是毫無喜色。

已經好幾天下來了,南安侯的狀態最多就隻能說是平穩,沒有惡化,但也談不上好轉了。

“陳先生和諸位先生,到底還有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秀娘不便出麵,小妹這些天除了服侍徐子先外,另外府中和府外的一些事情也是由小妹負責,此時見這幾個醫官如此模樣,小妹也是急的跳腳。

陳長年和另外幾人臉上都顯露慚愧之色,眾人沉默片刻,陳長年毅然道:“若是別的病人,我等就不好直說,因為是君侯,事涉大局,所以我等還是直說吧,君侯好轉與否,不在湯藥和我等的醫治,隻在自己身體硬扛。這就需要時間,除非我等能找到對症的藥來醫治,但我等都不是專攻時疫,我擅外科,當年君侯找到我時,便是令我醫治受傷的團練武卒……”

其餘幾個醫官,也多半主攻的是外科或骨科,中醫分科,大方脈是成人內科,小方脈是小兒內科,另外還有正骨,外科,婦科,還有風科,其實是大方脈的外延,口齒科,雜科,產科,眼科,針灸,祝由等諸科。

東藩醫官,主修大方脈的當然也有,但當年尋醫時,名科多半是精通外科和正骨的醫官,又考慮孩童醫治關乎人心,所以又尋訪了不少精通小方脈的名醫。

待感覺島上瘟疫不可掉以輕心時,才著力尋訪精通大方脈的名醫,但精通大方脈的名醫中,對瘟疫有研究,且能對症下藥的高手,原本就並不多,短時間內很難尋訪得到。

“怪不得陳先生和諸位先生。”徐子先內心也是極為失望,但這些醫生最少是坦然承認自己也無能為力,並沒有欺騙,這個態度還是值得肯定。

徐子先闔目休息,半躺在**,連續多天他已經隻能如此,他的臉色還是有些潮紅,身體毫無體力,連自己支撐著站起來也是相當的困難。

這印證了時疫感染之後,年輕人或壯年人並不具優勢的判斷,當然最終能擺脫疾病,身體痊愈的還是以青壯年為多,孩童夭折,老人也多半挺不過去。

徐子先內心有一種無力感,醫生們麵帶慚愧的退出去,但徐子先知道,哪怕是幾百年後,一場流行感冒帶走幾百上千條人命的事也不稀奇。

人類在已經可以心髒移植的時代,仍然奈何不了流感,這並不是笑話,而是殘酷的現實。

“小妹你也不要急,”徐子先睜開眼,對兩眼通紅的小妹道:“我的病隻要不惡化,總結是能好轉……”

“我已經加派人手到福州,泉州,漳州,興化軍,邵武軍,還有建州等處尋訪能治時疫的名醫,不管是用重金還是把人綁來,總之隻要是治過時疫的名醫,便是給我帶回來。”

小妹俊俏的臉龐上居然有了一絲英武之氣,說話的果決和行事的果斷都不似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這是在後宅和南安久掌大權帶來的變化,也算是南安侯府劇烈變化中的一個縮影。

哪怕重病纏身,徐子先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他道:“小妹,總有人不願意來的,真的強綁?”

“真的,事後我給他們陪不是,他們總不能真的為難一個救兄心切的小女子。”

“那好。總會有假貨,騙子的,”徐子先頗為無奈的道:“你這麽大張旗鼓,弄來一堆假名醫,也真夠鬧笑話的。”

小妹眼眶又是一紅,說道:“大兄,你總是顧著別人,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把東藩全毀了,南安侯府也毀了,把你救回來就是值得的!”

小妹又是殺氣騰騰的道:“若有人敢騙我,便是反綁了兩手,扔到海裏,叫他自己遊回福州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