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95章

第495章

不管是富貴或卑賤,當到了這種地步的時候,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可言了。

現在他還是在咬牙強撐著,每天還能和人見麵說話,思維方式並沒有太多改變,最親近的人也沒有辦法發現他前幾天的淡漠和軟弱。

身為男兒漢子,便隻索這般硬撐便是了。

隻要一息尚存,就說不得孬種話,做不得孬事,凡事都得先挺著再說。

這一次的大病,徐子先感覺自己似是有所收獲。

……

在海盜來犯警訊傳達的前兩天,張仲德和另外幾個還鄉搬取家小的府兵一起上船,經過澎湖之後抵達福州,然後上了南安侯府安排在港口的馬車。

這些事都是由軍政部門負責,不可否認他們安排的很好。

每個士兵都帶著隨身的物品,被褥被打成包背在身後,他們穿著灰袍武袍,肩膀上是一顆銅星的為多,他們沒有帶著長矟,但隨身帶著橫刀,五兵是允許百姓攜帶的,這些士兵還都有廂軍的身份,最少是大魏朝廷承認的身份,所以一路上暢行無阻。

此外就是腰間帶的水壺,飯盒,勺子,鹽包,引火石等雜物。

他們沒有打行纏,畢竟是回鄉探親,所以每人都穿著皮靴。

上了東藩之後,打到的獵物極多,皮子不再困難,軍政部門陸續給所有士兵都裝配上皮靴。

這一點令得沿途守備的大魏廂軍相當羨慕,他們可都穿著布鞋或是麻履。

這年頭一雙製造精良的皮靴最少得一貫錢以上,甚至好幾貫錢,普通人是備辦不起這樣的裝備。

府兵們膚色黝黑,臉上是快樂的笑容,在車上坐著的時候,他們把笠帽摘下來放到一邊,下車就趕緊戴好。

他們行走時步伐一致,兩手自然垂落,腰板挺直,兩眼直視前方,顯示出強烈的自信心和軍人的自尊心。

相對比之下,那些瘦弱,膽怯的廂軍就象是一群聚攏的野狗,兩邊相差太遠了。

不止一次,不僅是廂軍在打量這些府兵,就是禁軍或是武官們,在偶然遇到這樣一群士兵的時候,總是會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感覺到這些南安府兵和普通將士的不同。

南安府軍的將士們總會有一股自信的神色,哪怕是遇著都頭一級的武官,最多也就是主動抱拳一禮,不卑不亢,神色坦然自若。

這種快樂,自信,自尊的神色,很多人已經是多年未在大魏將士的臉上看到過了。

從福州到南安之後,一路上不少府軍將士下車,他們提著包裹,裏頭是一些東藩的土特產,也有從澎湖帶回來的東西,他們將這些物品帶回家中,和家人一起享受十來天的假期。

這種輪值的假期是相當難得,一年之中最多有一次,連續服役最少半年之後才有資格報請假期,還不一定能批的下來。

很多府軍將士利用這一次的機會來搬取家人,事實上大半的府軍已經早就把家人接到東藩去了。

所有人都心情不壞,隻有張仲德麵色沉鬱,心情不佳。

幾個同鄉好友,高大粗豪的周懷勇,精幹聰明的林鳳山,神色歡快的隊官盧文洛,他們也知道他的心緒,不來打擾。

張仲德雖然還是穿著灰色武袍,裝束,兵器都和眾人一樣,他甚至還有一張十個力的強弓,證實了其弓手的身份,若在府軍軍中,弓手的薪餉是要比普通的武卒高出一籌。

但一切全毀了,張仲德在艱難的拉練途中體能崩潰,後來精神也崩潰了,在掉隊之後被列入不合格名單,直接轉為警備士。

由於不是陣前逃跑,降敵,或是不遵守軍令,所以在拉練途中革退的府兵,一般是轉警備士,也有人直接轉為吏員,因為府兵們的執行力強,懂律令再識字的話,成為吏員都會比較出色,能力比一般的吏員要強的多。

張仲德不願為吏,還是願挾弓矢替主上效力,所以成了警備士。

警備士也是按營,都,哨,隊編製,由於張鍾德是府軍伍長,轉到警備士後,任副隊官,負責幾個百戶和外圍警戒區的防禦工作。

薪餉反而升了,從兩貫轉為三貫,福利待遇也相當不錯,有各種實物補助,他還沒有成親,生活相當滋潤。

但這一切,都沒有辦法彌補這個南安鎮團練出身的老府兵心裏的羞愧感,張仲德用了好久時間才從陰影裏走出來,但臉上還是缺乏笑容。

他們都是服役在半年以上,並且表現優異的弓手,有弩兵,也有長矟手和戰兵,隻是沒有騎兵。建州過來的礦工選取騎兵的很少,他們在山地生活和長大,騎馬的機會不多,不象沿長城一線的人,獲得馬匹和騎馬的機會多,會騎馬的良家子當然也多,建州這裏幾乎全部是步兵。

所有人都帶著兵器,這也是警備司特別的規定,戰士不論在何時都是戰士,並不因為暫時離營就脫離了戰士的身份。

大家把兵器靠在廂壁上,話題當然還是在建州到水口,穀口,南安一帶四周活動的土匪。

自從建州知州王越兼並礦山,搶奪礦產之後,真正的土匪山賊很多,其中是一些失去衣食來源的礦工。

也有相當一部份估計就是王越派出的人手,假作土匪,威脅逼迫那些還在慘淡經營的礦東廠主們,強行搶奪兼並他們的礦產。

各人並沒有害怕的,幾輪話題後八人就討論了戰陣演練,他們臨時組成的小隊就感覺可以對抗幾十個土匪。

近來建州土匪在穀口一帶肆虐,已經引起水口和南安的驚慌,甚至驚動了福州。

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南安幸虧還有一個都的府軍在,並且組建了地方的警備士來防禦匪患。

當然這還是經過訓練的土匪,若是以前的土匪,這八人感覺可以打上一百人甚至更多。

這種自信當然也不是憑白來的,經過長久的苦訓,若幹次實戰才有的強烈自信,也是老兵才有的東西。

他們在福州停留了一天,購買了一些貨物土產,東藩沒有什麽東西可帶,眾人也總不能空著手去見家人,所以還是在福州買了些糕點之類的東西,一路帶回家裏。

在府城的時候,眾人感覺到市麵上有些緊張,但都不以為意,他們不是府城的人,就算府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也是與眾人無關。

福州的人倒是很注意這些南安侯府的將士,張仲德和盧文洛都感覺到了一些奇怪的目光,他們不是太在意,府軍的裝束,行動,光是那不卑不亢的眼神,還有獨特的軍禮,勳章,軍銜,引起人們的關注也並不奇怪。

馬車在遍布塵土的大道向西南方向行駛,到處都有車馬,行人似乎都多了很多,奇怪的是,大江上往西航行的船隻也明顯增多了。

這時府軍將士們才感覺到不對,但他們並沒有接到什麽指令,大家不安的在車廂裏挪動著身體,一直看著窗外,一直到車廂震動,馬車停靠在南安鎮的那一刻方止。

很多人眼眶都有些濕潤了,那是南安籍的老兵,他們不一定是鎮子上的人,可能是四周村落裏的青壯男子,在團練曆次的擴充中參加進來。

也有可能直接就是南安侯府的官莊中人,算是最早的一批老府兵。

“可算到了,”盧文洛先看了看街麵上的情形,感覺南安繁華依舊,當下笑著道:“這一次我是要將爹娘和妻兒都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