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38章

第538章

隻要將養幾天,基本上就恢複正常了,這就算輕傷了。

府軍的損失也真是極為慘重,近千將士負傷,而還有近二百人在低燒或高燒,他們的傷口經過包紮處理,但很難完全康複或痊愈了。

有人肚腸溢出,不得不截去一段再縫起腹上的皮膚,熬過發燒這一關,才算逃出性命。但此後不能做重活,稍一運動就會腹痛,這是本時代無法解決的病痛。

而截掉大腿的,或是砍下胳膊的,身體炎症反應極重,持續高燒的,比比皆是。

在醫院裏,才知道人身體所有的地方都能受傷,有人被射中眼睛,成了半瞎。有人喉嚨中刀,縫合後已經不能再說話。

有人整張臉被劈開來,形狀異常恐怖。

有人斷手,有人斷腳,有人肚破腸流。

在這裏,徐子先麵色凝重,他不會偽裝成笑容滿麵的樣子,因為他能感同身受,將士們也不會要求他來偽裝。

在戰事最激烈的時候,南安侯亦揮刀衝在第一線,這就夠了。

有這種經曆,才是將士們最信任的主帥,也有資格說一句多謝諸君苦戰,乃有我軍大勝。

所有重傷致殘者,此後當然是南安侯府養起來。

“警備士裏的隊官哨官,諸百戶軍訓官,征募官,或是治安官等等,或是在各房,司,曹當吏員,你們這些家夥,等著過好日子吧。”

在聽到南安侯這樣的話之後,盡管知道是必然之事,在場的重傷員還是安心了不少。

“你們在陣中的表現,隊官會逐極上報確認。若得勳章,自會有更多的獎勵。我不會令將士寒心,所有人都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這樣的事,徐子先不是第一次做了,而且所有人都對他極為信任。

哪怕是重傷垂死的將士,對南安侯都是充滿敬佩仰慕,沒有情緒低落,不理不睬的人,這個時代,徐子先這般身份高,血脈尊貴的大人物,還沒有被打落凡塵,人們對他充滿敬畏,特別是東藩島上的人,對徐子先的尊敬和信任已經是烙在了骨子裏頭了。

徐子先本人情緒倒是有些低落,每次大戰之後,總是有自己熟悉的名字和臉龐,從府軍中徹底消失。

不管是戰死還是轉任民職,看到忠勇的部下被迫離開,對主將來說都是很難接受。

在長壘處,民壯們已經開始填平壕溝,拆除木柵,但在短期內會保持封鎖用的箭樓和一些鹿角拒馬,畢竟還有不少海盜在島上逃竄,在剿滅大半逃竄海盜之前,島上會保持相對低一些的戒備水準。

同時李儀等人已經令官吏在民壯之中宣諭,島上這幾天會陸續宰殺一些豬羊雞鴨,同時下令人多射獵一些野物,給所有參戰的民壯補充肉食。

另外參戰民壯,不管是射過箭,還是幫著抬屍,挖坑,或是搜捕逃竄的群盜,在完成任務之後,每人都會賞賜兩貫錢。

對普通人來說,兩貫錢已經算是厚賞,加上這些日子吃食是由官中供給,在海盜威脅之下人們膽戰心驚,現在妻小被安置在安全地方,民壯男子有官員吃食,妻小也得到照顧,參戰之人,還有額外的賞錢,他們還能希望什麽呢?

一時歡聲雷動,十幾裏的長壘處到處都是歡笑的人群。

對府軍將士來說,除了傷感重傷或戰死的同袍之外,也是被這種歡喜的氣氛所感染了。

不管怎樣,府軍擊敗了強敵,獲得了極高的榮譽,戰勝強敵,保衛國土,護衛住家鄉的親人,還有什麽比這種榮譽更令軍人興奮和驕傲呢?

一些輪假的軍士並沒有急著進入軍帳休息,他們長久的在長壘,荒野,海邊,還有戰場上徘徊。

很多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奇怪,有驕傲,興奮,也有後悔,惶恐,還有一些傷感。

海灘到長壘處的大片的平原上,血腥氣還相當濃鬱,連帶著南北兩側的一些建築都是,很多廠房內都躲著海盜,他們在那裏被射殺或是斬殺,牆上有箭孔,地麵有血績,磚石建築都多少被毀損了一些。

碼頭處也是一樣,到處是血跡,打掃戰場的民壯還在撿拾海盜丟棄的兵器,還有從屍體上剝下來的紮甲和鎖甲,還有皮甲。

海盜沒有綿甲,但零碎的護身物也不少,皮腰帶,皮製的護腕,鐵手套等等。

大量的刀槍和棍棒,還有弓箭,箭矢,投矛,都被從原地撿拾起來。

這些兵器,完好的直接交給府軍的武庫,有軍吏負責清點入庫,但府軍基本上不用這些外來的非製式兵器,長短不一,過於混雜,不利於軍陣展開。便是步弓,府軍也隻用大魏製式步弓,製造的流程和勁力,大小,基本一致,重箭是鏟子型,近距離能射斷人骨。輕箭三角形,也是穿甲箭,五十步左右的距離,輕箭也足以破甲致命。

這些兵器,多半會陸續發給警備士和各百戶團練,將來操練練兵時所用,但大抵也是用長矟,長槍,配合盾牌,短刀,用弓箭和投矛當遠程殺傷,近距離用長矟居中,刀牌居前或側翼,這樣的軍陣大體上就是南安府軍的破敵之法了。

破損的,交給將作司的軍器曹修補,製式兵器留用,非製式的下發。

如果軍器太多,也可以考慮出售,但暫且肯定還是遠遠不足用。

此外就是將破損嚴重,不好修補的幹脆融鐵使用,島上現在可是相當缺鐵。

鎧甲則是甲杖曹負責修補,補好之後,發給府軍將士穿戴。

秦東陽的鐵鱗甲上有好多破洞,徐子先看到之後,說道:“看來此戰真是凶險,秦兄鎧甲也是多處破損了。”

秦東陽麵色沉毅的道:“相比效無甲的將士,我等很是幸運了。”

徐子先歎息一聲,說道:“將士無甲,是我的過錯,和你無關。”

將此時圍攏過來,俱是麵色沉凝,但聽著徐子先的話,金抱一道:“君侯為我等已經傾盡所有,凡事也不能一下子就成功。若半年後群盜來,怕是要被我們殺的更慘了。”

徐子先哈哈一笑,鬱結的心思稍微緩解了一些。

在長壘之後,醫院另一側有幾十個帳篷,內裏放置的都是陣亡將士的屍體。

府軍一往無前,前者死後者繼,在衝厚陣的同時,有很多將士在與敵人一接觸下就直接戰死了。

這也是徐子先最為難過的地方,要知道都是老兵勁卒和隊官,哨官,甚至都頭級別的站在最前列。

那些勇士,可能從石橋之役時就相隨左右了,這一次的戰事,可謂是東藩的生死大戰,所以眾將舍生忘死與敵搏擊,打贏這一仗後,死傷多少都是值得,但不論如何,徐子先也不能不為之感覺黯然神傷。

戰者將士,除了先鋒衝陣而死外,在被左翼群盜攻擊時也是死傷最多的時候。因為被攻時是側翼身後,多半是無甲或披輕甲的將士,在弓矢和長刀長槍的攻擊下,將士死傷頗重。

這也是此次殺戮很慘的原因所在,府軍除了一百七十多重傷將士外,已經陣亡的達四百一十餘人,加起來有五百多人將徹底從軍中離開,簡直是勇士之殤,亦是徐子先這個南安侯之殤。

徐子先一時不語,救治傷員,很多工匠在打造木製的棺材,將要替陣亡將士舉行葬儀,現在不少軍吏在尋訪陣亡將士的家人,相信有不少在島上,若不在島上的,也要派人去接過來,天氣炎熱,入棺之後下葬之期也不能超過七天,時間很緊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