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50章

第550章

魏翼和劉益被駐守人員引領著到徐子先的臨時住所,是距離岸邊裏許的一個倉庫,被林紹宗等人隔了幾個隔間,司從曹的吏員也在這裏辦公,隨時上轉下達,並且處理已經積壓的各種政務。

魏翼和劉益走過來時,發覺屋外張著不少火把,很多披甲的將士持矟而立,他們知道這是君侯身邊的近侍,有不少都算熟臉了,屋中更是燈火通明,不少吏員和武官在屋中忙碌著,陳佐才和陳道堅分坐兩邊,協助居中的徐子先處理政務,看到魏翼和劉益二人走進來,徐子先也是眼前一亮,站起身來,先對魏翼打了個招呼,然後方對劉益道:“昨晚水師幹的漂亮!”

魏翼點了點頭,說道:“明達,聽說你此前病了,我們都急壞了。”

“還好,已經可說是痊愈了。”徐子先不願多談這事,又轉頭對魏翼道:“燕客,你的澎湖配合的不錯,我聽哨探的人回來說,澎湖港口矛矟林立,弩機上的長箭矛尖閃閃發光,令人見之生畏。海盜不敢硬攻,水師將士當然是有大功,燕客你的澎湖廂軍,民壯,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氣。”

“我們明後天還會送羊肉和酒,還有糧食過來,都是澎湖縣的父老們讚助的。”魏翼頗有深意的道:“大戰打完,也到了所有人都出一份力的時候了。”

“給他們記功。”徐子先點頭道:“告訴他們,現在朝廷對納粟還沒有什麽表彰,太祖沒來的及做這樣的事,因為當初納粟的人俱有官職了,若現在有人納粟過萬貫,充實府庫,或是樂善好施,當然這也有個標準,我感覺可以給一些鼓勵,比如賜給武功郎,儒林郎一類的勳階職位,可以和你這個知縣平起平座,大戶們應該會樂意。”

現在恢複秦漢的軍功授爵不太現實,社會已經細分了,軍人已經成了職業,不複全民為軍的基礎,而且也沒有那種必要。

但所有的階層都應有上升渠道,平民可以擁有更多的財富,過的更好,富者可以擁有國家承認的社會地位,他們可以把潛在的影響力變成實質的好處,比如爵位,還有各郡縣可以開辦的議會。

魏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大事還是徐子先拿主意,他現在的身份隻是略微幫一下手就好,別的層麵不好做的太過份了。

而且劉益也在,也不好太喧賓奪主。

徐子先開始詢問劉益細節,這時秦東陽等人也趕了過來,各人都興奮的往劉益肩膀上狠狠捶打過去,這是軍人們互相特有的問侯禮節,劉益被打的齜牙咧嘴,不過臉上也滿是高興的笑容,他已經不是那個每天酗酒賭博,總是一臉陰沉的失意江湖客了。

第四百零九章 歡笑不停

“我說你們怎麽這麽內行。”秦東陽笑道:“昨夜火攻,時機,方法,都是拿捏的爐火純青。我還在想,劉益他娘的真是厲害,到水師幾個月時間,怎麽打火攻都知道了,原來畢竟還是任忠出的主意。”

葛存忠道:“任忠這一手漂亮,叫老子對他刮目相看。”

金抱一抱著臂膀,說道:“這個人要是真心效力,也是值得一用,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和咱們要是一條心,確實是個好的水師統領。”

劉益也是笑道:“我一直感覺就是君侯拿這人當個幌子,老實說我也瞧不起他,平時和他尿尿都尿不到一個壺裏,見了麵也不怎說話的。現在好了,人家給咱好好上了一課!咱是老粗,有什麽說什麽,火攻火船的戰法,任忠是教給我了,但怎麽把握拿捏,什麽洋流,風向,什麽樣的艦船實力對比用什麽戰法,這些東西,還得慢慢來學,實戰比啥都重要。老實說,我認為這一次水師官兵能有實戰的機會,還打贏了,這是最大的財富。要是按事前的安排,咱們縮在港口裏不出來,雖然不會死一個人,將士們憋氣之後就會懷疑自己個,士氣會跌到穀底。君侯,我們沒有遵守軍令,願受懲罰,但我有一句話不吐不快,刀子要拿出來砍人才是刀子,掛在牆上鳥用都沒有。”

在場的軍人爆笑起來,每個人都是笑的前仰後合,眾人都是笑的極為歡快,一則是劉益說話十分有趣,這也是他一慣的風格,各人在一處時,大夥都喜歡聽劉益說話。這人有一種渾人的氣質,見多識廣,對什麽都不在意,有時候當然會得罪人,但更多時候人們是感覺到他說話的風格相當有趣。

二來是大戰之餘,每個人都有劫後餘生之感,這種感情逐漸被釋放出來了,大夥的心情都很好。

是的,昨夜又有不少將士戰死了,估過過百人,這兩天重傷的傷員也死了好幾十個,但死人的趨勢已經緩住了,今天就死了兩個,明天可能一個也不會再死了。

刀槍帶來的銳器殺傷就是這樣,挺過前兩天,再過兩天發燒期,過去了也就無事了。

前後戰死的將士會超過五百人,對南安府軍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陣亡數字,一次陣亡超過五百人,府軍建立至今都沒有過。當然,在此之前的府軍也沒有現在的規模,隻是想到陣亡將士,甚至徐子先都認識很多陣亡將士,他每天早晨和將士們一起跑圈,有時候一起練習長矟和刀牌,很多時候他換著桌子和士兵們一起吃飯,這麽長久的時間下來,每個武官,每個將士,徐子先當然不能說全認識,但有相當多的將士他不僅認識,甚至知道對方的籍貫,家人,喜好。

現在這些將士都被清洗過了,換了一身新的武袍,每個將士都願意穿著侯府的灰色武袍下葬,而不是別的衣袍。

已經派了船到福州港口去了,要去接陣亡將士的家人來參加軍中的葬禮。

正因如此,每個人的情感都被壓抑著,直到現在。

大夥兒縱情歡笑,戰前的擔心,畏懼,惶恐,還有對徐子先重病之後的焦慮,甚至是寢食難安,現在情緒被釋放和宣泄出來了。

笑聲無比歡暢也是無比放鬆,徐子先也跟著笑了一氣,他的感覺當然是和眾人相同,也是感覺無比愉悅。

笑過一陣之後,徐子先對劉益道:“這一次任忠和你們立功立大了。鍛煉了將士,使呂宋盜被迫逃走,這是大功,殺敵大約千多人,並不算多,但海戰得勝,意義重大,不亞於斬首萬級。從此之後,我南安府軍的水師,也將逐漸能揚名天下。再者,海盜還給咱們留下了難以想象的巨額財富。”

劉益有些懵懂,攤手道:“就那些糧包,爛布,綢緞?金銀肯定有不少,不過水深的很,君侯打算叫人來撈?”

這話倒是提醒了徐子先,他立刻轉頭對陳佐才道:“劉酒鬼說的很是,沉船好幾十艘,不可能沒有大量的金銀。現在是那些布匹,綢緞浮起來了,糧食也浮出來不少,但金銀,甲杖,這些東西都沉下水麵去了。不能浪費,理應全部打撈出來。這事立刻到福建路那邊張貼榜文,招募采珠人過來。近岸地方,水深不會超過二十米,他們能輕鬆把東西全撈出來!”

沿海地方都是有采珠人,從小就練習憋氣深潛,他們中的厲害人物據說能憋氣好幾分鍾,能潛入幾十米深的水底,但徐子先知道的是,福建沿海的采珠人,能潛入三十米左右,再深的話就很難,很可能當場就死亡。

就算潛下去成功上來,采摘珍珠成功,這些人多半也患有深潛帶來的疾病,很少有活過四十歲的。

這是標準的拿命換錢,也是把深海當成良田,這種職業幾千年前就有,最慘的是明時孝宗朝,一次出動幾百條船,八千多采珠人去采珍珠,由於要深潛才得大珠,所以采珠人被迫一次再一次的深潛下海,結果當天就死了六百八十人,其後又陸續死了過千人。

這種職業相當悲慘,幾年之後身體就逐漸跨了,但收益頗豐,此時又不懂得人工養殖,更沒有幫著深潛的工具,隻能拿健康和生命來換,於是每個采珠人的收益都相當的高,足夠養活家小,還能攢錢買幾畝田,自己死後,妻兒還能得溫飽。

南安海戰,近海地方沉船超過五十艘,都是海盜的大艦,船上必定會有不少金銀和貴重物,這些海盜雖然有根基,但信的過的,呆著最安心的就是自己的船,除了有家室的海盜,他們有信的過的親人,會把錢財送回家中,大半的海盜船上都是裝滿金銀,這才是正常的狀態。

曆史上有名的沉船,有很多是運金的商船,也有相當部份是沉沒的海盜船。

“這事我立刻叫人去辦。”陳佐才騰的站起身來,笑道:“咱們居然真的把這事給忘了?我估算著,撈出幾萬兩金銀不在話下。”

“打仗向來是發財的最好的法門。”徐子先笑著說一句,陳佐才已經出去安排此事去了,南安侯府的風格就是這樣,雷厲風行。

當下徐子先又對魏翼和劉益道:“此戰不僅打出了我府軍的威名,本島的地位會大為提升,我的地位也會大為提升,對島上的官吏將士,普通百姓,都大有好處。也使得咱們東藩的格局變化,此後可以用水師多護航,多打零散

海盜,在實戰中獲取經驗。更要緊的是,咱們的商道不會斷,錢財會滾滾而來,往後去當然會更好。”

“當然了。”徐子先往椅中靠了靠,頗為高興的道:“過遠的事咱們就不說了,說近的……剛剛派人清點過了,這一次俘虜的大船有四十七艘,簡直是天降橫財。”

這一次是徐子先率先大笑起來,在場的人都是一並笑將起來。

劉益當然是最高興的一個,他連笑都顧不上了,立刻問道:“君侯,查過了都是不是戰艦,都是多大的船,船上武器齊不齊?”

“這才是下午的事,哪顧得上細點?”徐子先道:“隻把船體大致看過了,你適才一提醒,我估計船上還會有不少金銀細軟,也不無小補。這些戰艦,多半是一百多噸到四百噸左右,四百噸的有七艘,三百噸的二十來艘,還有二十來艘是一百多噸的小船。就算小船,也能遠洋航行了。船隻我親自上去看過,多半很舊,但養護的很好,不奇怪,這是海盜的當家家底,怎會不用心?中小船多,不過投石機,弩機都有,還有不少武器,矛,劍,刀,弓箭,箭矢,當時未進艙看,物資估計也不會少。七艘大艦,都是四桅夾板船,船尾圓形,船頭是兩層或三層船樓,易於衝撞時和敵人接船交戰,高船樓易於射箭和發射弩炮,但我要提醒水師,這種船駕馭很難,你們掌握了之後還要注意一點,這些船容易傾覆,因為船頭太重,一定要千萬小心。”

海盜的船就是天方船,天方船其實就是克拉克船,已經處於往蓋倫船的轉型期。

至於帆槳船,已經很少有人用了,徹底沒落了。

“省得,省得。”劉益高興的直搓手,這真是意外之喜,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

能夜襲使海盜慌亂,對東藩的戰場有所幫助,這就是水師夜襲火攻最大的目標。誰能料想,海盜不僅被偷襲成功,損失慘重,還趁夜而逃,並且留下了四十多條戰艦?

這不是普通的福船,沙船,廣東船,而是正經的風帆戰艦!

每艘戰艦都有完備的敵樓,船尾都有弩炮,帆索保護使用,狀態相當良好,船隻的整體性也是相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