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92章

第592章

幾個大漢都用讚賞的眼光看著神態自若的北方矮子。他們的身上也有明顯的江湖氣息,對羅矮子這種不懼生死,在生死大關之前還是坦然自若的好漢,他們也是多加了幾分敬服。況且羅矮子的身份已經查明,是北方著名的豪傑之士,多謀善斷,是流寇之中相當出色的謀士,坊間有很多此人的傳奇故事,而其最出名的還是算卦的本事,這樣的人,在民間往往和一些神秘的策士聯係到一起,很多讖語都是他們編造出來,充滿著神秘色彩,這使得人們對這一類的人物,敬畏的心理就更加的強烈了。

……

“陳善材,李勇幾個都派出去了?”

“是的,人都提出來了,帶到老爺的外宅等消息。”

“嗯,我知道了。”

賄賂府衙的司官,把羅振邦從監獄裏提出來並不難,李穀有自己的渠道消息,知道很多江湖上的事,衙門裏的官員不能知道的事情,江湖中人早就知道了。

比如羅振邦的身份相當好查,其圖形畫影和文字說明的底檔就在府衙和提刑司衙門,那些孔目官稍微負點責任,這矮子的身份早就查出來了。

撈人的錢當然是從蒲家給的錢裏支出,那是一筆巨款,李穀已經取了一小部份,大半分文沒動。

如果得不到支持,趙王府的人脈根本不能動用,想做眼下的大事,李穀一個幕僚根本就無能為力。

王府之中,趙王住正堂和幾處精致的院落,徐子威住東院,也是劃走了不小的地方,其餘幾個公子都住在西院,都是還沒有娶親,徐子文已經到了年齡,但一直沒有挑到合適的結親對象……貴人們的妻子不講究相貌,更不講什麽女紅針織,最要緊的是家室。聯姻會給雙方的家族都帶來好處,然而現在的局麵,趙王府可挑選的範圍太小。

那些文官世家,在幾年前都很樂意將女兒嫁給徐子文,徐子文相貌英俊,風度翩翩,文才風流在福建路都是拔尖的存在,其雅集甚至名揚大魏。但現在不同了,文官多半因為昌文侯府和中山王府的聯姻倒向了徐子先,徐子先的能力,才幹,德行和操守都令文官們信任。徐子文的那點文才和現實的利益相比,蒼白的不堪一擊。

現在願和徐子文結親的,多半就是那些毫無實權的落魄勳貴,想把女兒嫁入高門的富商,和這些家族聯姻,得不到什麽好處,反而是被對方沾光,對趙王府來說是賠本的買賣,若是要女人,這些貴公子哥要多少有多少,而可以提供助力的妻子,還有她身後的家族,這樣的聯姻才有意義。

現在的徐子文已經不太配趙王給他傾斜更多的資源,年過二十婚事都沒有定下來,趙王的態度也是相當明顯了。

府中人都是在傳言,這是因為泄露了毒殺齊王的事,行事不謹,而且沒有什麽真正的本事……徐子威也是草包,好歹還能騎馬入軍營,展現一下武勇,能在表麵上統領大軍。而徐子文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質書生,在幾十年前,文官當道的時候宗室中的文才很受重視,現在很明顯時至亂世,讀書人已經毫無用處了。

李穀在天黑之後回到王府,先見過趙王,沒有談什麽要緊事,和其餘幾個清客陪趙王用了晚飯,起更前後離開,趙王回到後宅休息。

李穀卻並沒有回自己的住處,他的事情已經發動了,是否成功,得看下一步的努力。

在走向徐子文住處的時候,李穀也問自己為什麽要如此做,腦海裏浮起這個念頭的時候,李穀的腳步停滯了一下,半響沒有挪動。

過往的仆役很是奇怪,看著這個趙王的心腹幕僚神情呆滯的站在路中,人們小心翼翼的挪開身體,避讓開來,不敢去打擾李穀的思緒。

半響之後,李穀才苦笑搖頭,繼續向前。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這麽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出於恐懼。

此前趙王對南安侯府的那些伎倆,那些陰謀設計,大半出於李穀的貢獻。

一旦徐子先查明一切,對趙王父子未必能下狠手,把事情做絕,怎麽對付李穀,或是對李穀的家族,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將事情做了,趙王有猶豫和遲疑的本錢,他怎麽樣都是天子的親生父親,哪怕徐子先控製了全福建,甚至在十幾年後成為下任天子的生父,成為大魏監國,他也不能公然逮捕趙王,甚至還要給趙王一些體麵,宗室之內,親族血脈的關係無法割舍。

而李穀這種腹黑的幕僚,正好推出來明正典刑,不管是推到東市斬首,或是絞決,又或是暗地裏刺殺,再抄沒家產,流放李穀的家人,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事。

李穀還相當明白,如果不做努力,那可怕的結局就擺在幾年之後,三年,或是五年?不會太久的。

有那麽一小會兒,李穀感覺徐子先不象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他對人很溫和,行事有章法,好象不是那種梟雄之主的性格。但轉念一想,中山王在江灘一戰時的狠手,斬首的幾千首級擺在福州街頭,引得十幾萬人圍觀。

再有岐州一戰,也是把陳於泰和他的部下悉數斬首,幾乎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對呂宋二盜之戰,亦是如此,寧願不停的搜捕輯拿,大費周章,也不肯赦免一個該殺的海盜。

現在東藩的京觀就在海岸邊,每艘路過的船都會特意繞道東藩,就是為了看一眼那壯觀的幾萬顆頭顱壘成的山坡。

這樣的雄主,根本不可以用常理來揣度,如果徐子先覺得李穀該死,罪不容誅,那麽不管許下多少好處,給多少利益交換,李穀都相信自己是死定了。

正是因為這種恐懼,這種冰寒刺骨的恐懼,李穀才在拚命的折騰,如果他願放棄眼前的一切,放棄身份潛逃,也不是沒有辦法,趙王很信任他,不是太提防,暗中看守的人拉開的網不是很嚴密。帶著家小逃走,江陵,廣州,都可以存身,甚至下南洋,對福州人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李穀家族就有親戚在蘭芳國,也有在暹羅或是占城的,隨便去哪裏都能存身。

但李穀不願意,亦不想去那麽做。

那麽現在隻有一條路可走了,兩個絕望的人在水裏撲騰,是能掙紮上岸,還是能掙出一條生路出來?

……

“李先生?”

徐子文頭發未梳,臉也未刮,胡須長出很長,身上的月白色長袍上居然有油汙的斑點,對這種風度翩翩的王府公子來說,眼前這流浪漢般的形象,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到李穀進門,蓬頭亂發的徐子文兩眼中滿是迷茫之色,他對李穀道:“怎麽李先生有功夫到我這裏來?”

李穀好歹是趙王的心腹謀士,在趙王府也掌握一定的人脈資源,地位其實還在徐子文這種不得誌的公子之上。

最近這幾個月,徐子文無事根本見不得趙王,李穀倒是每天都要與趙王見麵,有的時候甚至通宵談話,帝王一類的人物,政治利益才是最優先的考量,能幫的上手的就親近,幫不上的,便是親兒子也拋在一邊。

趙王現在等閑不見徐子文,便是見了,也是冷眼掃一眼,那種恨不得徐子文去死的神態,徐子文可是見的多了,現在他等閑也不願見父親,原本就很淡薄的父子親情,也早就蕩然無存了。

“公子有沒有想過將來?”

聽了李穀的話,徐子文怪笑幾聲,說道:“我還有什麽將來?閑廢罷了,一兩年內父王找個合適的親事,再請天子給我封侯,然後劃出府邸,叫我出去自生自滅。大抵就是如此了。可笑我和大兄,三兄一樣是嫡子,大兄為天子,三兄將來是親王,我呢?四五十歲時,謹慎小心,不犯過錯,一直經營文學之事,勉強夠格封個公。嗯,還得大兄抱養三兄之子,三十年後的天子,仍然是我的堂侄,這樣才有機會。若是他們謀劃失敗,叫徐子先得了手,我能保住國侯就不錯,怕是要被人隨意找個借口,發配到瓊州編管養老,沒準哪天喝醉了酒,失足跌到小河裏淹死,也未可知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好地方

李穀心中篤定,卻故意笑著道:“我看中山王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

“他對信的過的人,親近的人,是很大方。”徐子文也不願違心罵徐子先,貶低自己的對手對他並無好處,而且人人均知道徐子先曾經和徐子文不對,現在反而隱隱拉升了徐子文的身份地位……就象是陳家的那兩個,現在逢人就吹噓和徐子先的過往,有一些有地位有身份的貴人也會叫這兄弟二人過去說話,從他們的言語中分析徐子先的性格過往,對陳演的那兩個沒出息的兒子,反而是無形中抬高了不少身份。

“對他看不慣的,就是那種死硬死硬的表情,桀驁不馴,傲氣十足的樣子,眼裏的眼神也一直不對,就象一隻孤狼,獨狼……”徐子文想著幾年前徐子先的形象,那會的徐子先就是宗室裏的落拓少年,明明是破敗宗室,卻始終擺出那種孤傲的模樣,似乎不將其餘人等看在眼裏。除了徐行偉,魏翼兩人與徐子先交情深厚,其餘的宗室勳貴和官紳人家的公子哥們,在趙王府的雅集中,見到徐子先便是瞧不慣,陳敬中,陳敬輔喜歡捉弄,刁難徐子先,主要也是因為徐子先眼中的那種桀驁不馴的色彩。

徐子文當時表麵大方,似乎不和這個宗室小兄弟計較,其實內心也很不喜歡此子,雅集中的刁難他心知肚明,卻是從來都沒有阻止過,誰知道到了今天,居然眾人都被徐子先遠遠甩開,已經不是一個層麵上的人了?

“他對不喜歡的人,曾經是對頭的人,一定會下狠手。”徐子文恨恨的道:“這小子我知道,看著和氣,其實內心孤傲,而且記仇,我父子兩代都和南安侯府過不去,連當初老南安侯都是一樣,三代之仇,他要得勢,怎麽可能會放過我們?”

這也是趙王的憂慮之一,若不然李穀獻計的時候,趙王當場便翻臉將他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