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48章

第648章

人絞軸,然後有人將短矛一樣的箭矢放入箭槽之中,接著隨著武官發令,有專人持木槌上前,以槌擊牙,粗厚的弓弦猛然向前崩出,發出巨大的炸響聲,然後近兩米長的巨箭騰空而起,呼嘯向前。

十來架床弩猛然擊發,算是揭開了建陽大戰的序幕。

粗重的箭矢在空中疾掠向前,雖然此時還沒有什麽嚴謹的彈道學,但幾百年的經驗也抵得一切,事前床弩已經調整好角度,箭矢在半空飛掠,拋出半圓的彈道之後,又是猛然落在賊眾厚集陣列之所!

“蓬!”

單弓床弩的箭矢,其實不能和真正的三重弓的重弩相比,那些重弩可以發射多支重箭,每支都比長矟還要長而鋒銳,還可以發射踏橛箭,就是箭頭如鏟子平直,箭身也扁平的攻城箭,這種箭可以深深鏟入城牆的牆磚之內,一麵牆密密麻麻的射上幾百箭,將士在用雲梯,土山攻城的同時,可以踏橛攀爬而上,整麵牆都是爬牆的軍人,令守城一方有無從下手之感。魏初之時,踏橛箭大立功勳,多少雄關要隘就是用床弩射踏橛箭打下來的。

此時的單弓床弩,弓力遠不及雙重弓,三重弓的重弩,但射入賊寇陣中之時,卻一樣是威勢驚人之至!

每支箭矢,都是蓬然一聲落入陣中,首當其衝者幾乎無可反應。

箭勢過快,箭身過於沉重,在床弩擊發時,對麵的賊眾其實已經相當緊張,不少人下意識的看向半空,當看到一支支如鐵矛般的箭矢落過來時,很多人已經駭然變色,甚至感覺箭矢就是對著自己的額頭射來,當真的被箭矢射中時,卻是什麽反應都慢了,下意識的想躲想逃也就是下意識而已,當意識一起之時,身體尚未有行動,卻是已經被箭矢給洞穿了……

慘嚎聲接踵而起,重箭或射中一人,或是連續穿梭而射,將多則五六人,少則三四人串在了一起!

先被射中者,不管是胸前還是腹部,都是洞開碗口大的血洞,很快便死去了,倒也算是幸運。

後被射穿者,由於箭矢勁力減緩,雖然貫體而出,創口卻是不大,其人被穿過之後,再看到同袍也一樣被射穿,與自己相連一處,疼痛和巨大的恐懼感使得人拚命叫喊,哀嚎,慘叫,哭泣,種種不一而足,在他們掙紮之時,很多賊寇都是為之側目,看到同伴死狀之慘,一個個俱是驚懼膽寒!

而於此同時,各營之中,梆子之聲也是陸續響起,官兵一方,亦是同樣。

雙方幾乎同時停住,然後弓手取箭,搭箭上弦,接著在軍官的命令之下,微抬弓身,然後撒開扯住弓弦的手指,將箭矢放飛而出。

幾乎所有的動作都是一樣,乃至結陣,搭箭,射箭,瞄準,皆是一般相同。

大魏二百餘年的弓射之法,已經算是徹底深入民間了。

賊眾有近兩萬弓手,分列中軍和左右兩側,禁軍則一字橫排,弓手俱在橫陣之前,雙方在百步左右距離時,終於是如約好了的一般,一起開始向天空拋射。

步弓強力,拋射及遠,當近三萬弓手一起彼此拋射之時,弓弦的劈裏啪啦的炸響聲似是年節之時的爆竹一般,接連不停,而飛在半空的箭矢,密密麻麻,猶如蝗災之時飛蝗覆空,給人有一種奇特詭異之感。

待箭矢力盡而落,挾半空而落的勁力,落於人體之時,扁平而鋒銳的勁頭可以輕鬆破開人身上的衣袍,切開皮膚,切開肌肉,血管,甚至砸斷骨骼,切入內髒,使人瞬間受到極重的傷害。

若被射中胳膊,腿部的,不免輕傷,甚至斷骨重傷。

而被射中內髒,肺部,心髒,肚腹的,則或是直接身死而亡,或是重傷難治了。

在一次幾萬支箭矢的對射,又近在兩百步之內的密集箭雨之下,有鎧甲護身的禁軍在賊寇箭雨降臨時,頗有經驗的禁軍將士立刻紛紛低頭……盾手們則分批次將盾牌高高舉起,仿佛在陣前立起了一個龜陣,然後大量的箭矢落在盾牌之上,接連發出了當當聲響。

而不被盾牌遮蔽的也並不慌亂,隻是將頭一低,任由箭矢打在自己的身上或是頭部。

射中頭部的,不免有如被棍棒敲頂一般,疼痛昏暈難免,但很快也會恢複,最多在盔頂下流出幾縷鮮血,輕傷都算不上。

被射中身體的,若無甲胄保護之處,不免箭矢入體,受些輕傷,但不管是綿甲還是皮甲,或是紮甲,鎖甲,鱗甲,護衛身體要害,避免箭矢重傷,卻都是完全的合格。

畢竟相隔在百步開外,弓箭飄揚至

此已經力竭,矢掠而下,也是衰竭的餘力,不足以貫穿鎧甲,重傷人體了。

雙方的武官則是多半騎馬,或是站立在指揮車上,觀察整個戰場的情形。

到處是鼓噪聲,喊殺聲,弓弦的崩開聲,還有哀嚎慘叫之聲,軍伍之氣,騰騰而起,在鼓聲之下,旗幟展動,群賊與官兵也是在不停的調整陣列,並且弓手步卒們一邊鼓噪射箭,一邊在軍旗指引之下,持續向前而行。

床弩擊發之聲,單調貧乏,但卻是深攝人心,令人震怖。

弓手的弓弦之聲,也是奪人心魄,令人膽寒。

百步之內時,禁軍少有殺傷,而對麵賊寇,卻是已經伏屍遍野了。

至此,禁軍弓手駐步不前,開始轉用輕箭,並且連續發射。性能良好的步弓,配上訓練有素的弓手速射,對麵的賊人弓手雖然是三倍於禁軍,卻仍然被密集的輕箭射的抬不起頭,已經開始有潰敗跡象。

劉廣泗雖庸,畢竟半生戎馬,此時看到勝機,便接連下令,接著軍旗擺動,步卒盾手,矟手,開始結陣而前,擺成一個尖銳的三角形狀,所有人都看的到,隻要被這三千餘禁軍矟手迫近陣前,賊人弓手必定大亂,其弓手素質原本就不及官兵,待官兵突至陣前時,弓手必定手足無措,威力大減。

一旦接觸,則賊眾必亂,會被官兵如入無人之境般的打穿,直接陣列崩潰,那時候大敗之勢便成,就算白起王翦在陣中指揮,潰敗之勢一成,也是回天無力了。

當此之時,劉廣泗不免誌得意滿,今日之戰雖然比想象中的激烈,賊眾勢大,箭矢如雨,禁軍雖有鎧甲鐵盔,死傷累累亦不可免。但一旦破陣,雖略有損失,仍然可剪除李開明重要一翼,接著就是獲俘斬首,起獲敵軍大營軍資糧草,然後與廂軍一並合力打北營。

一念及此,不免在指揮車上看北營情形。

卻是與預料中的完全相同,和南線的激烈戰事相比,北邊的廂軍推進極為緩慢,到現在還沒有進入雙方有效的射程之中,而廂軍也沒有大量的床弩可以遠射,隻是不停擂鼓鼓噪喊殺,聲勢不小,雙方居然還沒有正式交戰。

“真是一群豎子。”劉廣泗對此倒是沒有太多不滿,今次臨陣指揮,林知恩和李耀武等人就算不太心服,畢竟還是在戰場受命,兵凶戰危,這些禁軍將領還是曉得的。不過經此一役之後,劉廣泗在軍中的地位也是無可動搖了。

隻要能掌握五軍禁軍,廂軍如何,其實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彼輩向來如此,隻不過虛張聲勢,阻敵北營與南營會合,想來以六萬多廂軍,執戈持矟,阻攔一時卻是應該做的到。

六個廂都六萬廂軍,披甲者也不在少數,盛列陣勢,層層疊疊擺開,又有大量弓手於其中,哪怕氣勢和陣列均不如賊,但消耗賊眾突擊之勢,使禁軍能擊敗北營後從容轉身,合力對付北營,想來也是該做的到。

至於廂軍出工不出力,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了。

禁軍三千餘開始向前突擊,弓手則持續快捷的用輕箭壓製敵陣,將突擊將士當麵之敵驅離趕散。

與趙王,劉廣泗等人想象的不同,李開明並沒有在北營老卒群中,劉茂七和老營諸將多半在北營,而李開明本人,卻是身處南營之中。

在營伍正中,奉天倡義大元帥的將旗在此前並沒有豎起,當禁軍突襲之時,李開明坐旗樓上下來,仍然是那身笠帽藍袍的打扮,他身量高大,下巴上蓄短須,這些時間幾乎每天都與將士們在一處,是以人人都認得他。

李開明出現之後,大營內外人心湧動,很多將士和軍官們一起,高聲呼喊起來。

“今天這一戰,不是要贏,也不是我李開明要帶著大夥送死。”藍袍大漢騎上標識性的黃膘馬之後,李開明開始往營外行動,無數駐在營內的將士隨行在其馬後,跟著這西北大漢大聲道:“這是求活,我輩草民,任朝廷,官府,紳糧大戶欺壓。我李開明因為交不起賦稅,被縣官在衙門前枷號十五天,脖子卡在站籠裏,缺食少水,身體受罪,心裏也屈辱不堪。從那天起,我打不認大魏官家是天子,也不服那些官吏大戶,這狗日的世道,我們窮苦人隻能憑著自己手中的弓,矟,替自己殺出一個清平世道來!諸位福建路,江西路,兩浙路,荊南荊北的兄弟,秦鳳路,河東路的老夥計們,咱們不靠老天,不信天子,殺這些狗官帶著的走狗,死中求活!”

“求活,求活,求活!”

無數漢子血脈賁張,持矟相行,很多秦鳳路和河東路相隨多年的武官,也是趁機鼓噪激勵部下,留在營中隨李開明的,原本就是訓練出來的礦工精銳,一半礦工在北營,一半在南營,李開明身邊則是有少量的老卒精勁,是其多年護兵,再有武官所率礦工,此時一直以普通的民壯在外持弓而戰,至此時,數千礦工在李開明的率領下,單衣持矟,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