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700章

第700章

“鑄鐵成炮,不管我們怎麽試,都有雜質過多,炮管過厚過重,移動困難等毛病。”傅謙繼續道:“後來我們試著用青銅鑄炮,鑄造工藝就簡單的多,但如果要大規模的裝配青銅炮,咱們的財力負擔不了,而且大規模的購買銅料也太困難了。後來我們在模具上改進,同時又改進了鑄鐵工藝,現在總算是能規模生產鐵質火炮了咱們鑄炮用泥模法,前後九步,從製模到煉料配料,再到化鐵,起心,看膛,齊口,旋膛,鑽火門,一門重炮前後九步,說起來複雜,做多了也就簡單的很。最要緊的還是鐵質,在去年秋天時咱們還沒有解決鐵質的問題,東藩鐵礦鐵場兩位也去看過,咱們用焦炭煉鐵,熟鐵雜質並不多,但並不能徹底解決,直到後來我有了新的思路,要解決鑄炮的鐵質問題,恐怕還是要解決爐房溫度這是一個常識,爐房裏鐵水的溫度越高,則雜質越少。如何提高爐溫?我們也試了多次,最終還是發覺,通風和出風口的設計在其次,最要緊的還是加高高爐,高爐越高,爐壁越厚,承受的溫度就越高,出來的鐵水雜質就越少,再配合泥模法,其實比泰西人的翻沙法更好”

傅謙侃侃而談,兩個遼東來的客人已經算是半呆滯的狀態。

不過雖然聽不懂那些複雜的名詞,鄧俊和盧四海好歹是能明白一點,此後東藩的水師上會逐漸淘汰那些笨重的床弩和投石機,更多的使用火炮。

這也是一種大勢所趨,在有的事情上,秦王徐子先用比較務實的做法,比如現在的魏軍還是冷兵器為主的軍隊,徐子先沒有打算一步邁向熱、兵、器,燧發槍和刺刀當然好,拿破侖炮更好,但訓練,成軍,造槍鑄炮,沒有三十年之功是無法成功的,甚至光是戰法和訓練都得耗費很久的時間。

現在的技術節點應該是對應十六世紀,歐洲也是剛在冷熱交界之處,未形成類似西班牙方陣這樣倚重火銃輸出的軍陣就是明證。

在這個時候直接邁向熱、兵、器,反而是自斷其臂,得利不多,耗費卻是極大。

改福船戰艦為泰西戰艦也是一樣,在技術,資金,人員和時間上都得不償失,所以現在的府軍水師還是以建造福船戰艦為主,至於泰西戰艦,還是得等打完了蒲行風,消化了南洋貿易,剿除了所有的海盜之後,其後可能會花費幾十年的時間,逐步淘汰福船戰艦,改為建造泰西式風帆戰艦。

而火炮,由於大魏太祖打的底子在,隻要對工藝稍加改良,運用起來就比床弩要合適的多。

一架三弓的八牛弩,操控人員要多達百人,最少也得七八十人,火炮威力要稍差少許,精準度,射程,這個時代的火炮都比床弩要差,但炮組人員四人到六人,最多十人也足夠了。

光是節省下來的人力,就完全值得把床弩和投石機替換成火炮!

眼前的火炮,大半是十斤炮,也就是泰西的十二磅炮,歐洲人是用翻沙法來鑄炮,翻砂鑄造工藝最早有記錄是我國宋代,但出土物最早卻可以在南北朝上找到很可能是翻砂鑄造的痕跡。歐洲要到十五世紀才會翻砂鑄造,阿拉伯人在十二世紀掌握翻砂鑄造。不排除是由阿拉伯人將翻砂鑄造技術傳播到歐洲的可能性。

“從工藝上來說,不比天方人和泰西人的差了。”鄧俊撫摸著鑄鐵炮身,感覺著順滑的炮身,再看到打磨之後的膛線,不覺得由衷說道:“我們在海上多年,從大夥都用衝角和投石機,再到天方人和泰西人開始用火炮,一晃也就是二十年不到的時間。現在大魏的水師也是開始鑄炮了,再過二十年,不知道海上情形又是如何了。”

傅謙笑道:“若鄧兄和盧兄到東藩這邊來,將來如何,就在兩位的掌控之中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太美妙

這是相當笨拙的招攬,傅謙不愧是在魏末成名的匠學雜學大師,這兩年來徐子先刻意栽培,其身邊都是從各地重金請來的高手匠師,也有一些雜學名家,至於大魏和前朝的各種匠造書籍則東藩無不齊備,所以其在雜學匠作上的水準已經遠超過兩年前,雖然學術沒有巔峰和停滯的時期,但僅從傅謙現在的水準來說,大約在大魏已經是首屈一指了。

不過這種技術型人才的缺陷便是眼下這樣,說話和做事都相當生硬,比如想招攬這兩個有機會任節度使和朝廷賜給三品將軍勳,階的大海盜,現在的措詞就太生硬,甚至是做的太隨意,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了。

好在鄧文俊和盧四海都知道傅謙是何人,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看出對方眼中的意思。

秦王?相當出色,令人敬服。

幕府和水師也大有前途,事實上王直叫兩個最心腹得力的部下到東藩來,一則是想尋求支持和幫助,因為東藩水師的實力猛然暴漲,已經足可倚重。二來便是想給部下們謀一出路,北方的海貿不夠發達,撐不起王直現在兩萬人的部屬規模,朝廷劃給的島嶼和地盤養不起這麽多歸順內附的海盜。

盧四海咧嘴一笑,說道“等東藩這邊也造出那種數十門炮放在一艘船上的戰艦,到時候咱們再打商量。”

傅謙冷哼一聲,知道這兩人不肯和自己說實話,故意打哈哈。

“有些事我要提醒兩位。”傅謙肅然道“若我們擊敗蒲行風,所有的事情做完了,到那時就是揭開了牌麵,越早投注,獲利越多,不敢下注隻打下手的,就象是賭錢的幫閑,雖然沒風險,獲利卻是有限的很。”

“傅兄不愧是雜學大家。”鄧文俊頗為平靜的道“賭錢的事也是精通啊。”

“閑話不必多說了。”傅謙肅然道“我令炮組發炮,試射剛鑄的二十斤炮。”

兩個海盜將領不再出聲,等候著不遠處的炮組試射。

整個俊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當年跟著大將軍在海上爭雄的時候,最看重的其實是近舷接戰,弓箭,投槍,飛斧,骨頭,一通猛投,然後含刀跳幫,這才能奪船。有沒有弩,投石機,其實無關要緊……”

此時炮組已經將炮架的高度仰角調好,並且塞入藥包,又有炮手將沉重的鐵製圓形炮彈放出炮膛,再有人上前擠壓塞實,接著炮組成員一起退後,有人伸出長長的點俊忍不住對傅謙道“我實在是想見殿下一麵。”

傅謙含笑道“現在這種時候,若秦王殿下自請率軍參與北伐事,朝廷會允準嗎?而且福建路和東藩也是千絲萬縷,在這種時候率主力北上,錢糧供給,後勤軍需,還有將士剛在各處剿匪,分散之後再調集,鄧兄以為府軍還趕的上嗎?”

鄧文俊已經多次請見徐子先,毫無例外的都是被徐子先婉拒了。

這個海盜的忠義之心,比起大魏的很多勳貴高官都要強烈的多,其早就有書信呈上,是請求徐子先率部北上,助李國瑞和北伐大軍一臂之力,以鄧文俊所見,數萬府軍實力不在同等數字的禁軍之下。這些秦王府軍至北方,對整體的戰局會有決定性的作用。

但也是正如傅謙所說,府軍正在分散駐紮和剿滅地方匪盜,並且逐漸移向建州,朝廷已經多次下詔書,督促秦王盡快進入江南西路,剿滅李開明所部殘餘……這個當口,秦王怎麽可能自請北上?

況且南方打的再凶,在北方禁軍將領和朝廷高層眼中,南方的群盜戰力低下,無法與北方的東胡鐵騎相比,幾萬南方的秦王府軍北上能有多大作用,尚且存疑,而秦王可借機介入北方戰局,勢力進入北方禁軍範圍之內,對一個開府親王來說,隻要有機會做一些事並不困難。這樣的提防心理之下,朝廷當然絕不會允準,徐子先也絕不會自討沒趣。

既然無法同意所請,見麵於否,其實意義不大了。

鄧文俊長歎一聲,眉宇之間俱是憂鬱之色,盧四海倒是咧嘴一笑,說道“咱們的性命是性命,北伐將士的性命是性命,秦王殿下和府軍將士便不是了?叫他們倉促北上,冒險一搏,天子猜忌之下,不知道要死傷多少……老鄧,你想偏了。”

“此刻的白雪覆蓋的黑土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大魏兒郎在與東胡人做殊死的搏殺……”鄧文俊搖了搖頭,歎息道“我等已經盡力,大魏氣運如何,結果如何,已經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可以決定的了。”

此時炮組再次擊發,轟鳴聲中,傳來一陣喝彩聲和驚叫聲,盧四海眯著眼看向不遠方,自是也見到了張思齊等人,盧四海在東藩見多了這些遠道而來的人,並不感覺奇怪,他的目光在兩個明顯受到驚嚇的荷蘭人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在海上的人對這些泰西人並不奇怪,從高大的個頭,寬厚的肩膀,還有兩人都是滿頭金發,從這些細節來判斷,不可能是西班牙人也不是葡萄牙人,很明顯是後來居上的荷蘭人。

由於馬六甲被天方人掌控,荷蘭人此時也沒有機會和可能在巴達維亞立腳,他們正在和西班牙人爭搶馬尼拉,同時這些泰西各國也在抱團,想要一起對付海盜。

“他們不是也用火炮麽?”鄧文俊也看到了荷蘭人,也是不以為意。

不遠處,尼爾和科爾尼兩人勉強自己鎮定下來,但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駭之意,剛剛火炮轟擊帶來的衝擊太強烈,這兩個金發大個子都忍不住如小姑娘般的失態了。

兩個荷蘭人很明白自己為什麽驚駭,眼前的火炮已經在質量上遠遠超過了歐洲的火炮,在威力和實際操控上,魏國人也明顯淩架於荷蘭人之上。

他們感覺最大的底牌都被揭穿了,就象是在鬧市裏被一陣強風吹走了衣袍,被迫赤身**的在人群中行走,這種感覺相當的難受,令他們驚駭莫名。

魏國人也有火器,但這幫東方佬不是向來重弓、弩,不重火器嗎?

“我有預感。”科爾尼苦笑著,低聲對同伴道“未來幾年之後,天方人會被趕出東方的海麵,如果我們還試圖在這裏殖民,恐怕下場也不會很美妙。”

長壽殿的東暖閣中,徐子先箕坐在榻上,對麵是多張幾案,幾十個侍從司的官吏在忙碌和內外奔走著。

長壽殿外的兩側配殿則是各司的辦公處,其實就算輝煌闊大的趙王府,用來給各軍司辦公肯定還是不夠,光是軍令軍政參謀軍法後勤諸軍司,所用人員加起來已經超過千人,這是相當龐大的數字,要知道統治福州大府,管轄十幾個縣幾百萬人口的福州府,正式的經製吏也就幾十人,而秦王幕府光是軍事方麵的官吏就超過千人,且數字還在膨脹增加之中。

這是精細化管理要付出的代價,徐子先本人是認為相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