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705章

第705章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理由北虜經過二百多年的交戰和圍困已經無力攻打大魏,根本不需要加重提防。

劉知遠的瘋狂計劃裏就有徹底剿殺北虜的打算,其實這方麵來說倒並不是太過瘋狂,畢竟北虜的戰鬥力實在也是公認的低到了一定的境界。

隻要能在遼西抗住東胡,或是取得一次大戰役的勝利,再驅走北虜,恢複很多漢唐舊疆,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天子當然不會有這麽瘋狂,派李恩茂離京,一則是加強右路,防患北虜,二來便是給其餘的前方將領一定的督促和防患,右路為最後一路,右路在,則京師,平州,薊州,直抵雲州,大魏還是有一個大體的防禦圈,對前方的主將,特別是招討使李國瑞,會有一定的防禦作用。

這倒是怪不得天子,兩府在提調兵馬時也是有一定的防患。

劉裕是晉之重臣,北伐之時匆匆率兵回建康,篡奪了帝位。

李國瑞掌握三十萬禁軍,若有不軌不臣之心,禍患當然也是極大。雖然大魏的體製與東晉時截然不同,權臣想篡位能夠成功的可能性極小。

當然還有一個作用,從崇德帝如釋重負的表情來看,李恩茂出京之後,天子內心的負擔也是減輕了不少。

“著太尉鄧名領郎中令。”天子令道:“朕知道鄧名近來疾病纏身,賜他天子劍,著他宿衛宮禁,嚴查奸小,叫他勉為其難吧!”

“臣鄧名領詔。”

須眉俱白的鄧名躬身接詔,起身之時身形一陣搖擺,虧得其身邊的侍衛扶了一把,否則老人剛接郎中令之職就摔倒不能起身,那就成了本朝立國以來的第一大醜聞了。

其在小東門之外接詔,以太尉殿帥之尊,原本就是武臣之首,郎中令在漢時為九卿之一,掌中郎,謁者,期門,羽林,掌顧問,詔對,禁衛,是天子近臣之首,是為最重要的顯職重臣之一。至本朝,郎中令其實就是掌郎衛,職掌就是宿衛宮禁,論權勢地位當然是和漢之郎中令,光祿卿相差較遠,不過在武職之中,諸將仍然是以能為郎中令為榮。

以鄧名曆任軍都指揮,廂都指揮,招討總管,以及節度使,太尉的經曆來看,再任郎中令顯然隻是權宜之計原本的郎中令陳常得被右遷為期門令,很顯然就是一個過度,待老太尉過一陣子辭掉郎中令之後,陳常得這個天子最信任的武將,必定還會重掌郎衛。

“老太尉小心。”陳常得就在一旁等著卸任交印,見狀也是趕緊上前一步。

“老夫實在是老邁衰朽了。”鄧名勉強站直,居然還能手按著腰間懸掛的橫刀,兩眼雖然昏重,但目光深處,也是有著明顯的淩厲光芒。

“然而天子信任,隻能勉力為之”鄧名說話之時,四周的人也是有些莫名的傷感。

武宗年間,鄧名已經是軍都指揮,曆經宗,成宗,當今官家四帝,四十年戎馬生涯,如今老邁不堪,卻不能辭官回家安享晚年,在場之人,內心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我不得還家了。”鄧名對陳常得,石遇吉等人道:“現在是非常之時,需得加倍的戒慎小心。宮禁衛護,老夫一力當之。今日起就在大慶殿門外宿衛,京師內,除了禁軍外,就得靠石大人的金吾衛來小心戒備了。”

郎中令掌宮禁郎衛,期門令掌天子門戶禁軍,金吾衛則掌宮禁之外,並整個京城也在防護戒備的範圍之內。

“我等加倍小心,總要安心度此危局。”鄧名聲色俱厲,不僅是對石遇吉和陳常得,也是對在場的諸多軍都將領。

眾人抱拳稱諾之時,陳常得麵露苦笑,走到鄧名身側,悄聲道:“官家已經頒下紅旗,末將一會先不接期門令,而是持紅旗往榆關外催促督戰!”

鄧名先是一征,接著便也是苦笑起來。

“官家連等到春暖一些的耐心也沒有了嗎?”

“李太尉出京,看似是加強右翼實則是準備取代嶽峙。”陳常得這個郎中令才是真正的天子心腹,鄧名這個老太尉能兼郎中令,不過是京師駐軍走了大半,天子有些擔心才是真的。去年春南安侯徐子先攪動京師風雲,天子腳下數千人廝殺半夜,大參劉知遠被殺,這樣一係列的事件之後,天子就算過於謹慎小心一些,也就不足為怪了。

鄧名一陣默然李恩茂當然也是宿將,且也頗多戰功,資曆是足夠了。最要緊一點是其入京師為廂都指揮之前,曾經就在河北任廂都指揮,還任過河北路防禦使,河北禁軍,其中頗多是李恩茂的舊部。

後來李恩茂到京師,投效了左相韓鍾,在京師變亂之後,天子將自己倚重信任的李健,鄧名都拜為太尉,嶽峙以軍功拜太尉,而李恩茂則是天子左右權衡之後勉強拜封,算是左右平衡的一個結果。

現在李恩茂率部出京,陳常得等人持紅旗催戰,天子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若李國瑞,嶽峙等中路,右路軍仍然不敢力戰破敵,則天子先調回嶽峙問罪,以李恩茂代之,然後可能是張廣恩,也可能派出現有大參,樞使中的一員,前往平州或榆關為招討使督戰。

天子現在不問借口和原因,要的就是結果!

禁軍與敵相峙已經半年,從京師到平州,再到榆關,修築寧遠,廣立營壘軍寨,除了左路軍之外,中路和右路軍有二十四萬人一百多個軍的禁軍主力,有二十多個軍的全部的禁軍精騎,有十五萬廂軍助守營寨,還有四十多萬民夫往來搬運軍需。海上則是有王直和朝廷水師,民間舟船,動員的大船超過千艘,往返不停的運送糧草和各種軍用的器械。

光是築城挖溝立寨,所費經費超過兩千萬貫,動員三十萬禁軍四十萬廂軍六十萬民夫,消耗糧食近千萬石,草束十幾億束,這是國家近十來年在被東胡壓製攻擊的前提下勉強積累的財富,包括軍心民氣和士氣在內天子委實也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江南漕船要到四月後才送新漕上來,舊漕已斷。”陳常得小聲道:“去歲攤派錢款,除了福建路生了戰事沒有攤派,其餘各路攤派錢一千多萬貫已經用了七百萬,朝廷轉使大庫和內封樁庫,加起來不到五百萬,再這麽僵下去,這錢也就夠用到開春,那時新漕未至,夏稅未征,不要說軍費開銷,就是百官俸祿,禁軍廂軍日常薪俸,宮中開銷用度一省再省,可總也得用錢。到時候國庫如洗,薪餉全停,恐怕沒一個月就天下大亂了。”

石遇吉也在一旁苦笑道:“天子的封樁費,餘錢也不到百萬貫了。”

大魏的財政設計還是相當合理,轉運使是最高經濟統籌官員,轉運使司也是負責所有的經濟規劃和管理。戶部則是負責管庫,對帳,職掌是在轉運使司之下。

在優秀的財務製度下有幾種財製之法,有的是量入為出,就是財務部門按照統籌,規劃,預測,根據下一財年的收入來製定來年的財務計劃,確定開銷。

還有一種便是量出為入,就是來年,也就是新一年財年打算開銷多少,就預先做多少稅賦的計劃。

再有一種,便是量出也量入,根據稅賦計劃來發行債務,這就需要更現代更精細的財務管理製度,暫且應該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做到。

大魏一直是量入為出,便是有多少稅賦收入做多少事。不管是養兵,造器,養官,供養皇室,還有各地官府的開銷,必要的公益支出等等,都是從一個財年的收入來支出。

大魏天子一直有相當高的收入,不光是從府庫撥付給天子的款項,還有一些天子私入,比如酒和茶的稅賦管製收入向來是直接入天子內庫,包括在邊境茶馬口岸與蠻夷的貿易收入,亦是直接入天子私庫。

二百多年以下,大魏天子當然是積累了不少財富,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

總有天災人禍,國家庫藏不夠支出開銷時,天子以國家為家,也就是到了天子掏錢的時候了。

在今上繼位時,封樁庫尚有二百餘萬貫,錢財不多,是因為成宗皇帝過於揮霍的原故,成宗皇帝也因此評價不高封樁庫雖然是天子的私庫,但理所應當的考慮到天下之用。既然天子是天下養,那麽有德行的天子也是理所應當的要考慮到天下人的利益,大肆揮霍,毫無節製,這樣的天子自是評價極低。

當今官家雖然有諸多、毛病,一心用在國事上倒是沒有錯。宮中開銷用度極儉,差不多是和史書上的仁宗相似。衣袍能穿舊的就不準做新的,器物也是能用則用,甚至有很多銅器並不隨意賞賜大臣,而是賣給商人換錢。

天子做到這種地步,封樁庫自是很快儲滿了錢,到去歲時,封樁歲藏錢過千萬貫,是幾十年來最多的記錄就算如此,在短短半年之後,和外朝的千多貫積儲一樣,都被花銷的幹幹淨淨了。

鄧名也是有些駭然,白發老將低頭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找記憶中類似的情形,但鄧名記得的戰事多半是這三四十年來對抗東胡的戰爭,每次都是禁軍在大魏境內與敵交戰,多半是倚城而守,而戰事過後,地方一片糜爛,禁軍損失要補,城池,城鎮,村落,死難的百姓,毀掉的房舍,村落,道路,橋梁,種種重建需要耗時良久,而隔上幾年,魏軍和大魏百姓又得再對抗一次東胡鐵騎。

要是這麽算的話,這麽多年下來大魏北方損失的何止千萬?甚至以億萬來計,都顯得有些單薄了。

戰爭因為是在大魏境內進行,持續已經接近五十年左右,從秦鳳路到河東路,再到河北路和薊北路,各路在這五十年間有超過二十個州縣首府被攻克,過百個縣城被克,最少上千個城鎮,過萬村莊被毀滅為廢墟,還有最少百萬以上的百姓被殺害,又有數十萬百姓被掠出邊牆,淪為奴隸。

人員,物資,道路,橋梁,城鎮,各種損失簡直無可計數,從經濟上來說,這五十年來大魏麵臨的局麵就是內外交困,國弱民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