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733章

第733章

曆史上的鬆錦之戰,八總兵戰敗把洪承疇丟在鬆山堡裏,清軍輕騎追殺敗逃明軍,遼西海邊到處是屍骨,還有大量的明軍直接淹死在海裏。

張廣恩沒有去過遼西,但有木圖沙盤,他現在的辦法也是惟一的盡量保存將士性命的辦法了。

“要快!”張廣恩道:“不要顧忌什麽,也不要心存僥幸,現在趁著大軍尚有體能還有一搏之力就要下決斷!”

眾人麵麵相覷,張廣恩是急糊塗了,和他們嚷嚷有什麽用?現在信息斷絕,想給李國瑞嶽峙下指令也是沒有辦法了。

“天子跑出宮來了……”一個內使小黃門氣喘籲籲的跑到政事堂,顧不得禁令,一頭便是撞了進來。

“又鬧什麽妖?”韓鍾麵色清冷,帶頭邁步而行。

前方消息傳回來之後,天子的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每天在宮中持劍而行,被天子刺死的小黃門有好幾個了。

這事沒法宣揚,當然也不能拿天子來治罪……舉國皆是臣子,天子殺人最多是不慈不仁,還能拿來法辦?

眾臣趕到內東門時,披頭散發的天子已經跑出來了。

持劍而行,兩眼赤紅,看到韓鍾等人時,天子似乎也是一征。

“朕沒有瘋迷。”天子道:“朕要親征,去救李國瑞和朕的大軍。”

韓鍾冷然道:“沒有錢糧,也沒有軍伍,陛下要隻身前行?”

“朕還有三萬禁軍,數千郎衛……”

“京營兵不堪用,郎衛更不堪一戰。”韓鍾不客氣的道:“陛下還是回宮,勿要添亂了。”

“相公就無責耶?”天子大怒道:“天下事,就算是弄壞了,也是朕和相公兩個人的責任。”

原來這位官家是害怕天下人心,害怕萬夫所指,害怕擔責任?

韓鍾也不知道自己在冷笑還是苦笑,確實,他也脫不得身了,不管他有多少苦衷和迫不得已,他用的李恩茂壞事也是事實,私心發作,把徐子威那廢物擺在塔山,這就是李恩茂最大的錯失。

最輕也得剝太尉,下詔獄,能不能活也難說的很。

徐子威多半不會死,雖然其是罪魁禍首,能救他的不是宗室身份也不是天子血脈至親的親情,而是他的兩個兒子。

兩個團練使已經入宮,不管程序是對是錯,入宮是事實,將來可能是天子也是事實。

總不能殺天子生父,就象趙王一樣,犯了多大的錯,也就是降爵,連免爵都做不到。徐子威罪大一些,但也就是削爵,圈禁,最多就是如此了。

除非是大魏亡國,或是帝係偏移。

天子的擔心就在於此了,他的父親和兄弟屢壞大事,天子的信望嚴重下跌,朝官心思兩端,是不是能保住帝位,甚至保住帝位不移,現在都是相當難說的事情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所幸

韓鍾冷冷的道:“陛下,臣等現在商量的是如何再攤派錢糧,組建新軍等諸事,營救北伐大軍之事,也是臣等之事,陛下聖體抱恙,還是在宮中多休養,勿要輕易外出的好。”

天子一征,說道:“卿等的意思,北伐大軍不救了?”

“非是不救。”韓鍾頓了頓,終於還是說道:“無能為力了。”

天子一陣沉默,四周隨之而出的高班宦官,小內使們也都是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聞訊而來的鄧名帶著一群衛士趕了過來,看到天子如此模樣,亦是聽到了韓鍾的話,鄧名臉上的溝壑似乎也加深了不少,眼神亦是極為黯淡。

“陛下宜早還宮。”鄧名上前抱拳道:“宮外關防到底不嚴,要謹慎小心些的好。”

“朕還能有什麽事?”天子嗬嗬笑了幾聲,說道:“北伐大軍坐等覆沒,東胡隨之再度入侵,國困民窮,精銳盡喪,這些錯失俱是朕的責任。現在有人弑君,不是成全了朕的名聲?沒有人在這種時候想來搶天子的位置,諸王,國公,國侯,宗人們都不會在這種時候出頭,得熬過這幾年再說……朕一直擔心這擔心那的,一直孜孜不倦勵精圖治,一直如履薄冰膽戰心驚,卻是沒有想到,朕坐穩這個位置,靠的卻是我大魏二十萬禁軍精銳,失此精銳,朕從此隻能醇酒婦人,能過幾年是幾年了!”

天子麵色鐵青,嗬嗬冷笑之時,臉部表情卻是異常僵硬,給人一種相當詭異的感覺。

這是氣憤到了極點,失望到了極點,也惶恐畏懼到了極點才有的形態。

天子這十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北伐之事,籌措錢財,發掘將帥,鎧甲,兵器,糧草,十年來無一時一刻不在準備,其對天下人的生死都漠不在意,苛政之下,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所求的,無非就是想要所謂的“中興”之名,能擊敗東胡,收複故土,就算是文治缺失,天下凋敝,有這兩樣成就,足可告慰列祖列宗,身後史書,也定會給他一個堅忍不拔,剛毅果決的名聲。

類似重拾大唐中樞尊嚴,恢複李家威權,內治宦官,外鎮藩鎮的大唐憲宗皇帝,憲宗的本事,在曆朝曆代的帝王中算是上乘,在其治下就是元和中興。

天子是視憲宗為榜樣,現在看來,曾經的夢想就是癡心妄想,天子無憲宗之才,亦無其雅量,當然,韓鍾和元和時期的名相比起來,也是相差極遠。

現在君臣們算是聯手把二十萬將士推入了死路,不管怎麽把責任推到李國瑞和嶽峙等人身上,這孟浪冒進的考語卻隻能放在天子和兩府自己頭上,天下俱知,一日七紅旗使入大營催戰,這是誰的責任?

天子可以坐吃等死,從今天看來,天子在說話時咳喘連聲,宿疾未愈反而越來越嚴重,而且麵色青白,身形瘦削,不是長壽之像,可能是活不過幾年,帝位隻要按天子的心意傳遞下去,對失去中興希望的天子來說就毫無遺憾可言了。

對韓鍾來說,現在既要撐著相國體麵,勉強支撐國運,宮中府中都得他來掌總,又得考慮政權更迭,數年之後自己是在位

,還是急流勇退?可想而知,未來的天子不管用誰都不會用韓鍾,現在的天子用他是因為韓鍾會更加的聲名狼藉,等將來的天子撥亂反正,擒拿奸相,就是現成的好名聲。

韓鍾要的,便是守住大局,苦熬幾年,抓住機會退下去……

君臣對看,相顧無言。

十餘年的君臣,從倚重到提防,到成為對手,君相相爭,最終的結局卻是如此,韓鍾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

最終是鄧名將披頭散發的天子送入宮中,眾臣各自散去,鄭裕民走到韓鍾身前,抱拳道:“相國,現在的當務之急要多派人手分赴各路檢視各路庫藏,不管是派不派援兵,或是編練新兵,籌備軍餉,糧草,錢糧都是重中之重……”

韓鍾麵色古怪的看了鄭裕民一眼,說道:“三司使怕是想多了?現在這情形還想攤派?如果不是我所料的話,十天半月之內,各路叫苦的,請免攤派的,甚至減賦的奏疏會接連送上來,接下來,咱們就得螺獅殼裏做道場,有多少錢糧做多少事,盡可能的將雲州到京師,京師到平州的防禦做好,重要城池,關隘確保不失,逐漸編練新軍頂上去防禦,要做這些事,最少以三年到五年為期,五年之內,能編練十萬新軍,鎧甲兵器發放到位,訓練得法,將領得人,逐漸恢複元氣,不失寸土,我就能功成身退,否則的話……”

韓鍾自嘲一笑,搖了搖頭,不複多語,轉頭對一旁的張廣恩道:“秦王開府之後接連上疏請減賦,又有水師往呂宋去,編練府軍在江西,荊南備戰,現在他錢糧有,聲望也有了,兵馬也有了,三年之內,大半南方歸秦王幕府所有,也不是意外之事了。”

“這樣也挺好。”張廣恩倒是無所謂的道:“咱們在北方把事辦壞了,南方總得有人頂上來,要不然的話咱們豈不都是大魏的千古罪人?”

韓鍾麵色古怪,他原本是打算過一陣子抽出手來,無論如何要把秦王的威脅給解決掉,最多將江西的事交給秦王幕府,對徐子先要加以敲打,限製,甚至為了解決桀驁不馴的秦王,抽出十幾個軍的禁軍也未必不能去做。

現在當然是一切成空了,北伐主力被困,從天子到兩府都束手無策,調兵去救,光是時間上也是來不及了,等大軍雲集時怕是北伐將士們的屍骨都爛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