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第六十八章 忽聞河東獅子吼

回了長生殿,季漣想著在慶雲堂出了一身汗,便喚了波兒過去準備香湯沐浴。照著往常他是非要哄著玦兒來一個鴛鴦戲水不可的,不過自玦兒懷孕之後,他這方麵倒是收斂了很多,自發自覺的讓太監宮女們侍候他沐浴。

季漣在湯池中閉目憩息片刻,方站起來讓宮女伺候擦了身,裹了裏衣便徑直走出來,繞過屏風走入寢殿,看見玦兒正坐在暖椅上做針線,失聲笑道:“你多少年沒做針線活了,如今越發的賢惠起來。”

玦兒紅了臉,季漣湊過來一看,圓布撐子上畫著一個小老虎的圖樣,玦兒正皺著眉一針一針的繡,不由得又抿嘴偷笑。他掐算了一下,玦兒上一次拿針線似乎還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個在絲帕上繡著傳說是鴛鴦的圖案做成的錦囊,他到現在還好好的收著不讓人看見——一則寶貝那樣東西,到底是玦兒正兒八經的送給他的第一樣生辰賀禮;二則拿出去怕人笑話,因為實在不好看,他身上從上到下的衣裳,俱是上好的絲緞加頂尖的繡娘做出來的,若佩著那樣一個不倫不類的錦囊,他都不知道若有人問起他該怎麽回答——他倒是忘了,根本不會有人敢問他這種問題。

聽到他想忍又沒忍住的笑聲,玦兒微惱的斜了他一眼,臉上透出薄嗔之色,看在季漣眼裏又忍不住想逗她,玦兒卻先開了口:“我知道我繡的不好看……可是,到底是咱們第一個寶寶呢,要是小時的衣裳都讓人做,以後都不知道這寶寶哪裏和我親了呢。”

季漣輕笑著將她摟到膝上:“這麽說來——咱們該算親了吧,你怎麽又一件衣裳都沒給我做過?”

玦兒聽他這樣撒嬌的話,也不理他,見他隻是披著裏衣,就這樣**上身摟著她,皺了眉,歎著氣放下針線筐,扒開他雙臂,從波兒手中接過衣物,埋怨道:“這才剛入梅月,寒氣還都沒下去呢,你就這樣赤著身子,舊傷受了寒怎麽辦?”

季漣隻是笑,由著她幫自己穿衣,他雖說過無數次這些活讓宮女們做是一樣的,可玦兒隻是口上應著,平日裏還是要親力親為,不願假手於人,隻是最近有孕才少做了些。

玦兒幫他套上中衣,還沒係上帶子,看著他右胸口上的傷痕,又隱隱的歎了口氣,伸手去撫那傷痕,季漣笑道:“都好了快兩年了,還有什麽可看的,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了。”說著又抓住她的小手親昵調笑。

那傷口原是從背後貫入的利箭所致,後背和前胸上的傷口雖早已結痂,後來痂也脫落了,傷痕也越來越淡,但是損傷最大的還是內髒,故而玦兒時時擔心,總怕他受涼後寒氣侵入髒腑,落下什麽病症來。

季漣見她悶悶的樣子,笑道:“除了剛受傷那會有點咳,現在一點事都沒了,況且你每日裏這樣照看著,又怎麽會複發?”

玦兒低低的歎了口氣,道:“我就是擔心——我不照看著的時候,你也這樣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沐浴了就這樣跑出來……”

季漣看著她係上中衣的帶子,又幫他穿上外衫,以為她在怪責自己今天舞劍的事,便笑道:“我這不是每天都讓你照看著麽……還是……你在怪我今天在慶雲堂玩久了?我這不是看葵心今天才回來,秦一他們好久沒見他,所以才多呆了一會兒麽。”

玦兒笑著歎道:“我哪裏會為著這些事生氣呢。”又幫他束好腰帶,“是先批折子還是先歇會兒?”

季漣摟著她在睡榻上躺下,笑道:“歇會兒吧”,說著手就伸進她的外裳,由小腹向上輕輕摩挲起來,直到玦兒氣息開始紊亂,他才輕扯羅帶,側俯在她麵上輕啄。這半個月來他諸般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恐壓著胎兒,雖有些不便之處,但(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ар.1.(1.m.文.學網)

一想到那腹中孕育著自己的孩子,甜蜜之情就頓時把那點小小的不爽衝淡了,反而格外帶著一絲刺激——好像在和自己的孩子爭寵一樣。

玦兒伸手攬住他的脖頸,不像最初的羞澀,後來的熱情,或是近日的謹慎,隻是攬著他,好像要二人融合到一起一樣,季漣頗有些迷茫的看著她,見她眼裏似有霧氣,便停了手問道:“你今日怎麽了,沒什麽精神呢?”

玦兒側身偎在他頸窩,輕聲道:“也沒什麽,就是……你在旁邊,才睡得安穩些。”

季漣失聲笑道:“我不是夜夜都在你旁邊麽,你不是每天都睡得好好的,不到日上三竿不起來?”,說著在她臉頰上輕刮一下,卻沒有說出後一句——從此君王不早朝。

玦兒猶疑片刻,才悶聲道:“今日我聽說按宮裏的舊例……有了身孕的妃嬪……就不該侍寢了……”

季漣愣了一下,調笑道:“你這不是侍的好好的麽,誰說就不行了?”看到玦兒依舊悶悶的神色,才恍然道:“這——可是今早你去拜見母後時聽說的?”

玦兒水汪汪的望著他,也不說話,季漣心裏轉了幾個圈,馬上就明白這個前因後果了。

要是一切照舊例,他是該住在秋風殿,心情好的時候去探訪一下諸位宮妃,心情不好的時候招人到秋風殿來侍寢;要是誰有了身孕,那十個月便是不能召寢的……他心裏再轉了個圈,想這事說出去也不過十餘日,除去張太後和江淑瑤,其餘的人品級比玦兒低,也均無聖寵,有這個心思也未必敢開這個口……

心裏想明白了,嘴上卻仍在口花花:“什麽舊例不舊例的,我在你這裏住了兩年多了,也不見誰敢拿舊例出來說事……還是,你就這麽不信我?”

玦兒微紅了臉,依舊偎在他脖頸處,細聲道:“我怎會不信你”,說完聲音越發細小起來,“你待我怎樣,我怎會不明白,要是還疑你,才真是對不住天地良心呢。”

季漣聽著這話,心中極是受用——玦兒平時雖對他好,事事體貼,卻從不肯將這些話說出口來。他也隻有在夜裏急切時誘得她說出口來,事後若提起,她還要惱半天。這時聽了極是歡欣,一手撫著玦兒的小腹,心中暗道:小兔崽子,不就還有七八個月麽,我忍……再說,也未必什麽都不能幹……看你出來了你爹怎麽整治你!

玦兒看他臉色溫柔,微笑了笑道:“我倒是想裝個賢惠的樣子來給人瞧瞧呢,可就這一樁,怎麽也是裝不來的。今兒母後也是怕我有著身子還要伺候你這個那個的累著了,才說要姐妹們多替我分憂,你倒別多想了——隻是我……哪怕隻是想著你會讓別人碰一指頭,心裏也要難受半天……”,她歪著頭在季漣懷裏蹭來蹭去,如溫順的小貓一般,嘴裏卻說著惡言惡語的話:“我就是這樣的醋壇子了——別的事樣樣依得你,這一樁——這一樁——”,她撅著嘴老半天,近乎是目露凶光的瞪著季漣,也沒說出來這一樁事若犯了會有什麽後果。

季漣聽到此處,臉上的笑意越發蕩漾開來,被她這樣的迷湯一灌,心底歡欣的都要開出花來——隻怕這時候就是要他去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他也是肯的:“你要是難受了,我兒子在你肚子裏豈不是要怨我?你不為別的想,就為著咱們父子日後和睦這一條,也不許再想這些事了。”

玦兒嗤了他一聲,道:“是啊,我就是想著你政事操勞,還老替我想前想後的,也該定了心,這一回,就算讓天下人都說我是妒婦,我也認了。”

季漣看她說的堅定的模樣,笑道:“好啊好啊,小妒婦,你都已經定了這個心了,作甚麽還愁眉苦臉的——還說的這麽哀怨?你呀——就是變著法的想讓我說出來,日後也好做個憑證,說當初是我心甘情願的,是也不是?”

玦兒被他說穿心思,嘟了嘟嘴,半晌才歎道:“我隻是心裏怕,怕老天隔三岔五的給咱們出難題呢,又怕這些事咱們做不了主——你多說兩回,我也心安許多……”

季漣笑道:“杞人憂天……有什麽事是咱們現在做不了主的?”口上雖這麽說,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當初自己沒能做主的兩樁事,越發別扭起來。這兩年來和張太後的關係雖緩和許多,當年納太子妃的事情,到底是個芥蒂,總覺著因此委屈了玦兒,此時想起往事,那逐漸消融的隔閡瞬間又屹立起來。

他在心中歎了氣,想著因他念著張太後的撫育之恩,玦兒便一意的委屈自己,拋卻舊事,處處替他盡孝心,事事想著法的調和他們母子感情;張太後那裏,卻罔顧他和玦兒的多年情意,就算是宮中舊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非要此時拿出來說,連帶著讓玦兒擔驚受怕……

兩廂這麽一對比,他看玦兒的神色,越發的疼惜,手輕撫在玦兒小腹上,用他獨門的傳音秘笈,對他兒子說:小崽子,你爹等你出來很久了,你爹娘的日夕夙願,就著落在你身上了!

玦兒笑著嗯了一聲,又偏首來似是給自己吃定心丸一般的點點頭,季漣看她這樣帶著稚氣的舉動,笑道:“這事又不是什麽大事,難道還能綁著我去別人**不成?別說是這剩下的七八個月我天天陪著你,就是將來那五個兒子三個女兒,我也一個一個的陪著你生!”

玦兒聽到這句話,才徹底的放下心來,不過季漣沒幾天就醒悟到五個兒子三個女兒是一項多麽大的工程,以及他要為這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喪失掉多少福利——

半個月後——

“嗯,我知道飛光國師為何給我取那個季字了,原來是要我學柳下惠坐懷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