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引咎自責
第二十七章 引咎自責
斜風細雨，水滯屋簷，落葉飛旋。
這場暴雨來得急，去得也快。街上混亂不堪，車輛擁堵，行人大步奔行，從一處屋簷躲到另一處屋簷，間或傳來幾聲刺耳的辱罵。
王婧蓉下意識地裹緊外套，手指抓住紐扣，卻猛地一僵，她突然脫掉外套，踩著高跟鞋衝出去，從屋簷滴落的雨簾又將她淋得狼狽不堪。
她想給趙清懿披上外套，卻見那盞融成一線的紅色尾燈，轉眼間便淹沒在如潮車流中。
“你好，是王小姐嗎？”
酒店經理得到下屬通報，親自拿著毛毯走出來，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又輕喚了一聲。
王婧蓉緩緩轉身，雙唇泛白，瞳眸哀傷。
“王小姐，進裏麵喝杯茶暖暖身子吧。”男人麵含笑意，卻不敢讓笑意露得太多。
這家五星級酒店同九寰影視常有合作，是以他對王婧蓉多少有點了解，知道這位驚才絕豔的奇女子時刻情淒意切，在她麵前大聲談笑，未免唐突。
她幽幽問：“有電話嗎？”
男人怔了一下，旋即道：“哦，有，當然有。”
趙清懿舉目四顧，隻見眼前街道十分陌生，左側霓虹閃耀，高樓林立，右側卻是一大片紅綠交織的花壇，橫亙眼前。
她衣衫濕透，頭發散落，雨水順著發尖流進衣服下，好似在每一個毛孔裏都嵌滿了冰。她如被雨淋透的家禽，狼狽不堪，又猛地打了個顫。
這時手機響起。
她快速掏出，用另一隻手遮住細雨，看清來電顯示後，心頭一震，指尖滑動接通，那邊卻傳來一記低沉的男性嗓音，“請問是趙清懿嗎？”
她的心，猛地下沉，手指發顫，幾乎握不住手機。饒是如此，她仍強作鎮定，“是我，她怎麽樣？”
男子沉默了一秒，於她來說，卻煎熬如一個世紀。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你趕快過來吧，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男子沉聲道。
每日裏都能接到這類病人，他已是變得有些麻木。
趙清懿問清了醫院位置，便掛斷電話，尋找路標，又想起手機有定位功能，正要查看，耳邊有人笑著招呼，“美女，要不要幫忙？”
她在雨水中穿梭了許久，形象狼狽，在這條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商業街，如一隻醜小鴨般格格不入。
她扭頭，望向聲音來處。
男子瞬間被她氣質所折，嘴角的戲謔頓時僵住，又馬上道：“你好，需要幫忙嗎？”這次明顯鄭重了許多。
她問：“中心醫院怎麽走？”
男子抬手指了個方向，“直走到轉盤，右轉，到了西滄路，再……”
西滄路是陳雅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聽到這個名字，她已是知道如何離開這片擁擠的商務街。
臨海市的中心醫院，對她來說，倒不難找。她說了句謝謝，發動電動車，疾馳而去。
男子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好麵熟啊，像個大明星。”
身後同伴拍了他一巴掌，“想美女想瘋了？”
市中心醫院，神經內科。
趙清懿不想排隊等電梯，一路狂奔，肌膚溫度升高，汗水浸入衣服，混合著雨水熱氣騰騰，竟將衣服焐幹了些，但嵌入每一個毛孔裏的寒冷，卻似深入骨髓。
她跑上自動扶梯，抬頭看著指示牌，繞過神情憔悴的病患家屬，跨入燈光溫暖的走廊，慌亂之中，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身上。
對方穿著剪裁合體的白色襯衫，黑色領帶懶懶地甩在胸前，褲線緊繃，手臂粗壯，她撞到對方胸口，像是撞到了一堵牆。
她彎著腰連說了兩聲對不起，隨後腳步不停，向陳雅所在的病房小跑過去。
男子望著她嬌柔的背影、垂著水珠的長發，下意識地把手掌移到已被打濕的胸口處，想要說些什麽，嗓音卻有些發啞，又惦記著王婧蓉的安危，便轉身邁著大步離去。
趙清懿跑了一段路，縈繞在鼻端的氣味好似勾起了她的記憶，她駐足，回首凝望，恰好瞥見男子鶴立雞群般的高大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
她著急去看陳雅，轉眼便把這個影子拋至腦後。
1702病房。
床單是素潔的白，窗簾是淡雅的綠，牆壁是溫馨的黃。是那種能盡最大程度安撫病人心情的氛圍。但躺在**的中年女子，卻看不見。
她依然昏迷著。
病床旁的醫生見到趙清懿，金邊鏡框下的雙眼毫無波瀾，他示意她出門，在走廊窗邊站定。
趙清懿看著他的表情，心頭一震，像是皮球撞到了牆上。
“經腦顱CT檢查，患者病因是輕微腦出血。”醫生的語氣平淡至極。
“會，會醒嗎？”
“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很快就會醒來。但我想問一句，陳女士是否勞累過度，並且情緒上受到過嚴重刺激？”
服毒自殺的畫麵，在眼前一閃而過。
趙清懿捏緊衣角，低垂著頭，“是吧。”
“一般來說，輕微腦出血將養幾個禮拜後便可出院，但她的身體情況非常糟糕，似乎是長期營養不良和過度勞累造成的。她需要長時間的休息，不能工作，不能熬夜，不能受到刺激。你懂嗎？”
語氣冰冷如刀，在她的心口裏狠狠地剜著。
“懂了，是我沒照顧好她。”雖然轉世重生不足一月，但趙清懿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肩上。
“去辦理下住院手續吧。若有其它事情，請聯係護士。”醫生交代完畢，轉身即走。
經他手底的患者，實在太多了。他無意針對趙清懿，但對心痛自責的趙清懿來說，每一句話都如冰冷尖銳的劍鋒。
李溪莛把跑車開到公司門前，將鑰匙甩到保安手裏，便急衝衝地跑進電梯，指尖不斷點動按鍵。
公司頂層，豪華套房門外。
他掏出房卡要開門，卻發現房門未鎖，輕手輕腳進屋，拖鞋換鞋，在柔軟的地毯上走了一段路，繞過玄關，視野開闊。
落地窗外燈光璀璨，城市夜景一覽無餘。
王婧蓉縮在紫紅色的真皮沙發裏，身上穿著寬鬆的白色睡衣，手裏端著茶香嫋嫋的瓷杯，神情怔怔，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溪莛不敢打擾，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眼角餘光瞥到洗衣機上堆著濕透的衣裳，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醫院走廊裏所看到的那一幕。
他歎了口氣，將濕衣服放入洗衣機，走出衛生間，正準備去廚房洗些水果，卻聽王婧蓉輕聲問：“她安全嗎？”
他點了下頭，“醫生說是輕微腦出血，情況穩定，很快便能蘇醒，但需要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