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思君未見
第九十章 思君未見
李溪莛的父親李宗和趙清懿的母親陳雅最近走得很近，這是毋庸置疑的，至於近到什麽程度，是一場“萬壑有聲含晚籟的夕陽紅”，還是對各自的領域產生了濃厚興趣，亦或是因為某種獲救感激或對豐沛學識的仰慕，就不得而知了。
趙清懿看到餐桌上那根紅線時，腦海中飛快地閃過母親曾說過的那個奇怪稱呼，“木孮先生”，以及，他想要一份她的手稿。
很顯然，木孮既是“李宗”這個名字的拆分再重組。
趙清懿對老人家的感情世界感到無可奈何時，也對自己的遲鈍感到哭笑不得。
現如今，她隻想從李溪莛那裏逼問出更多的訊息，比如，那兩個加起來都快一百二十歲的老人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
“不瞞你說，我也是才知道他們的關係。”李溪莛苦著臉解釋。
“你怎麽知道的？”
“王婧蓉發短信告訴我的，就在你品嚐我親手製成的‘天婦羅’時。”
李溪莛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表現自己。
雖然他的炸蝦是“天婦羅”的做法，但實在配不上“天婦羅”的口味。
趙清懿沒有順著他那幼稚的思路向下拓展，隻是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道：“李先生拿回那卷宣紙，婧蓉通過上麵的字跡，認出了是我手書的作品，進而推測出李先生與我母親的關係，便裝模作樣地玩著三國殺，想先幫你隱瞞下來，再找機會問你的意見，對嗎？”
與她相隔秋千而站的男子高高豎起大拇指，“聰明！”
“可是，婧蓉並沒有看過我的作品吧……”
趙清懿故作沉思，眼角餘光卻在觀察著李溪莛的細微舉動。如果他知道王婧蓉的秘密，或許會在這一刻有些奇怪的舉動。
事實上，李溪莛確實下意識地轉過身，想在牌桌四周尋找王婧蓉的身影，隻是身體才轉動一半，便像是被冰封了般紋絲不動。
趙清懿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猛然一頓，倍感無語。
在灑滿陽光的落地窗旁，站著一排臉上寫滿“這對狗男女為什麽還沒親到一起”的圈內名流。
鬆針上裹著的白色雪花被冷風襲落，如晶瑩剔透的白色精靈在庭院中追逐嬉戲，轉眼便消失在風裏牆外。
屋簷上的冰掛齊根斷落，在青石台階上碎成數截，接連不斷的脆響聲在這處濃縮了尷尬的院子裏尤為刺耳……
對於多數人來說，春節假期會在“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悠哉生活中流淌而過，而對於李溪莛這類豪門公子來說，有必要讓他去登門拜年的長輩很多。更何況他還是需要跟電影協會、當地電視台、光電總局等部門搞好關係的影視圈投資人。
他不可能日複一日都邀請趙清懿等人到家中做客，方成安和餘彥明等人也沒有時間來往作陪。
似乎除了對整個世界都感到陌生的趙清懿，每個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都在忙碌著，忙於應酬，忙於送禮，忙於收禮，忙於祭祖……
《影梅情霧》停拍這段時間，趙清懿依舊如往常那般，整日埋案苦讀，提筆創作，筋疲力盡時則彈箏鼓瑟，即便她已經有了很多“朋友”。
但如死水般枯燥孤寂的生活，卻仿佛從未變過。
她通過十個夜晚，整理了一部分宋詞的唱法，她希望能讓宋朝官話重現這個世界，哪怕不被主流觀眾認可。
除此之外，她還抽空去九寰影視簽下了《老板有約》的邀約合同。需錄製十二集的綜藝節目，她個人出場費是四百萬。
雖然與該劇組第一咖位的明星差了七八倍之多，但也比排在最後一名的李溪莛要多出四百萬。
沒錯，李溪莛參演這檔綜藝節目，竟分文不取……
作為一個不願攀交權貴的年輕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獲得對方的幫助時，還去跟對方要錢。
當然，這隻是表麵上的原因。至於深層次的原因，或許正是王婧蓉概括的那一句話：“《老板有約》這類‘牽線紅娘’般的真人秀節目，他會放心趙清懿跟別人曖昧不清？”
正月十五，元宵節。
陳雅坐在客廳裏看著晚會節目，偶爾發出一陣陣歡快的笑聲。有時是因為電視裏的小品，有時是因為手機裏收到的某條短信。
趙清懿從李家墅院歸來後，並沒有跟母親談及感情問題，隻是看著她每天沉浸在歡喜中，皺紋舒展了，皮膚變白了，學會用微信也學會插花了，偶爾還會在朋友圈裏發下自己精心烹製的甜點。
這是趙清懿來到眼前世界後感到最欣慰的一件事。
她雖未達成“終必複振”那個宏願，但卻間接拯救了一個整日被悲苦纏身的母親。如果自己還是前身那種不省心的孩子，陳雅哪有時間和精力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正月十五，明月高懸，星河湮滅。
趙清懿擱下筆，雙手托腮，遙望著那輪在雲朵中穿梭的夜空冷月，忽然想起被九百年風沙淹沒的故國家園。
思鄉之情，人之常情。尤其是在這特殊的節日裏。她幽幽一歎，正準備洗漱就寢，手機卻接連震了兩下。
“元宵節快樂。”
“此時此刻，你在想什麽？”
第一條是李溪莛發過來的，她迅速回了一條，又把第二天短信看了幾遍，才心思複雜地回複，“想過去。你呢？”
“我也是。”
“你的過去，在哪裏？”
“在遙遠的夢裏，哈。”
趙清懿捧著手機，一時竟不知該回複什麽。
這時，對麵又發過來一條，“我記得你說你喜歡‘宋’，不喜歡‘唐’。”
“酒後狂言，見笑了。”
“不，我也喜歡‘宋’。”
“為何？”
“因為宋詞比唐詩美！”短信後麵附著一串哈哈大笑的字符。
她在敷衍我嗎？
趙清懿正疑慮間，對方發來了最後一條，“晚安，明天片場見。”
她緩緩放下電話，踱步到書桌旁，拉出抽屜取出檀木盒子。
那是王婧蓉送給她的新年禮物，裏麵裝著的東西非金非玉，而是一堆已經曬幹脫水的梅花。
正月十六，夜。
趙清懿抵達秦淮馬場，與《影梅情霧》劇組匯合，餘彥明、薑鈥、梁穎茜皆已在場，唯獨不見王婧蓉。
方成安的解釋是，“王婧蓉有急事去北流漠了，得過三四天才能回吧。”
北流漠是王婧蓉拍攝新戲的地址。
三日之後，趙清懿和梁穎茜需前往西南邊境錄製《老板有約》的第一期節目。
離開秦淮馬場前往鬆鶴潭風景區的路上，她疲憊至極，躺在後車座上昏昏欲睡，不巧與另一位乘坐在車裏的女人擦肩而過。
那個女人正是說出“明天片場見”的王婧蓉。
在美夢中徜徉的兩位女子，都未曾料到，這次擦肩而過，差點就成了另一個女人遺憾終生的訣別。
西南邊境，象牙山。
在這個充斥著逃犯和各種非法交易的地方，《老板有約》劇組將采用跟蹤拍攝和定位拍攝交叉進行的方式，記錄五對男女們在山林中的協作日常。
沒有劇本。
沒有保鏢隨行。
沒有醫護人員陪伴。
這是一個極具創新力的真人秀節目。
趙清懿的“老板”是李溪莛，梁穎茜的“老板”則是導演林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