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修

第一章 饕餮紋飾

“《呂氏春秋?先識》中有雲:‘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撫摸著手中物件,邢少陽感慨良多,“《神異經?西荒經》中亦有雲:‘饕餮,獸名,身如牛,人麵,目在腋下,食人。’”

想起古籍上對饕餮的描述,也想起它的另一個名字可能是麅鴞,至於麅鴞具體是哪種動物或怪獸,邢少陽可沒有考證過,“記得那個蘇東坡好像寫了一部《老饕賦》,用來形容愛吃之人。不過饕餮一詞,最原始形容貪吃,滿足口腹之欲的是‘餮’字,名人效應啊!許多人都把‘饕’字誤認為愛吃,唉,謬誤謬誤。”

邢少陽搖了搖頭,將這枚昨夜突然出現自己腰間饕餮紋飾掛了回去。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那是緊張的笑容,和常人不同,邢少陽一緊張,嘴角就會不住地向上滑動,露出笑容一般的麵頰。饕餮,這個世界所沒有的怪獸,它的化身的出現,隻能說明這個世界上有巨大的寶物可以勾人貪欲,可目前,除了碧血丹心鐵,還能有什麽東西能勾起所有人們的貪欲呢?沒有。

“禍事連年有,今年特別多。剛趕上一個給我使絆子的杜希文,害我以後不得不入世、替他也是替自己解決麻煩。現在又來這麽一個東西,天知道以後會遇到麻煩事!倒不如這兩個東西一拍兩散,我也樂得清靜。”邢少陽在河邊自言自語,抒發著自己的不滿情緒!這一通自言自語下來,將心中的鬱結之氣散得差不多了,心情頓時大為好轉。

不一會兒,邢少陽又拿起這枚配飾,左看右看:“饕餮啊饕餮,你說我該不該放你在我身邊?”貪欲,佛教、道教、基督教,還有儒家思想中都把它當做大惡!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饕餮單獨羅列出來,就是毋庸置疑的惡獸、凶獸,能致人死地,也能壞人根基。而如果把它當做銘文,則是由辟邪和拒腐蝕之效:“現在的你,可是匯聚貪婪的終結之地,天下所有人的貪欲,都凝結在這裏;也是散發貪婪的初始之地,正因為你是饕餮在這個世界的化身,也因為有大量的貪欲,所以你有靈,能夠自主散發貪欲,誘人墮落。唉,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注視這枚有著青銅光澤,卻不是青銅材質的饕餮紋飾,再度想起這是最古老的銘文之一,“還真會挑人,看來境界高也不是好事!”想起昨晚的“逃跑”,邢少陽並不覺得可恥,意料之外的事,自己從來都不行。至於讓它不再是自己的弱項,那樣子活著太累!人,就是要輕鬆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大麻煩在身了,再添一堆小麻煩,這種虧本買賣,絕對不幹。

“童先生!”察達醒了,雖然幾天沒有吃飯,但還是非常精神,不是因為身體好,而是邢少陽透過手段讓他不至於挨餓和生病。看見一白衣男子臨江而立,一手置在背後,一手拿著一塊青銅材質的古怪紋飾,正細細研究。雖沒有見到麵容,可是看那個身形和氣度,絕對是童先生無疑,絕對是救了自己命的童先生無疑。

將佩飾再度掛回腰間,慢慢走向察達,心中繼續思考饕餮紋飾出現在身邊的意義,以及該如何化解這枚饕餮紋飾!記得商周之時有四足大鼎,紋饕餮以避災禍,以顯權貴!隻是這純粹由貪念化形的的紋飾,想要找能鎮住並化解它力量的大鼎,並非那麽容易。

想要製作能鎮住這紋飾的大鼎,起碼要精煉的銅,最好有先天銅精或者大功德之物。可先天材料不是那麽好找的,後天承德之物更是稀少。它在自己身邊,一是由於碧血丹心鐵引發的貪念匯聚,二是為了和這忠義之物一教高下,三嗎,或許是想要自己的貪念,並經,我的情況非常特殊,一個人,頂他們許多人。

此時的邢少陽,突然沉浸於天地之中,那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強烈地衝擊著察達的視覺和心靈!就這麽看著察達,心如潮湧,無數的思緒不斷衝擊著自己的腦海,各種情緒油然而生,慢慢閉上眼睛,感受著天地的博大,感受著內心的聲音,直到他聽見某個聲音,正是由於這個聲音,才從天人合一的狀態中破出。沒有笑容,也沒有悲傷,邢少陽明白了,既然自己想毀了碧血丹心鐵,為什麽就不能也毀了這饕餮紋飾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不問我杜希文的事?”你是他的護衛,你應該要問,而且我突然出現在那裏,也是你該詢問的問題。為什麽不問,這點非常非常奇怪。

“我相信童先生,我相信童先生不會害杜大人!”察達的目光中顯露著堅定,自己不會看錯的,童先生不是那樣的人,“至於杜大人的事,童先生想說,自然會說。童先生不想說,察達怎麽迫使或誘導先生,童先生依舊不會說。所以,察達再等童先生,童先生不說,察達就不問,即使心中有疑惑。”這一段話,像繞口令似的,卻也表明了察達的態度。

不過是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就將最該表達的中心思想突顯:“他死了。”從察達身邊走過,淡淡地道出三個字,“回王都。”這七天,恐怕王都裏的人都不好過,想出門又不敢出門,這青紅二色的光芒,可是能穿透牆壁;他們生怕一個不好惹得天怒,降下災禍波及自身。沒辦法,現在後悔也沒用,都怪杜希文,臨了還忘不了忠君!不然哪有這麽多事情,哪有那麽多人窺視!不過……邢少陽沒有繼續往下想,因為自己就是在一旁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的那個人,按照自己的理解——幕後黑手。

“是。”察達心中有萬千疑問,卻沒有在這個時候道出。想起五年前童先生救自己時的風采,那種對敵人譏諷和憐憫的目光,仍讓自己懷念。更有,童先生身上有一股特別的氣質,這種氣質,仿佛什麽東西都不看在眼裏,有這種氣質的人,是不會做出殺害杜大人的事情的。因為,杜大人比不過童先生,就是這麽回事!

可惜,察達的想法錯了。邢少陽的確對外物很少在乎,這是天性使然,但同時他也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雖然這責任感平日裏並不彰顯,可一旦顯露,就說明他要做到某件事,為了這件事,無人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快馬加鞭趕了五天路程,終於到了王都,雖然能夠早到,邢少陽卻依舊沒有選擇快速趕去,自己並不著急,何必要這麽快速。

朝堂之上,眾臣突然感到一陣壓力,這種壓力,隻要經過一次就能深刻記住,此生都難以忘懷。這種壓力,整個王都隻有一個能散發——童少鷗,被大汗欽點的宮廷術士。巴察爾看見邢少陽,起身相迎,卻被阻止,可想說的話已經出口:“仙長……”即使已經出口,在童先生麵前,也要收回來,這是對於強者的尊重。

“認識它嗎?”將饕餮紋飾舉起,放在巴察爾眼前。饕餮,我必須讓你知道它的意義,至於以後該怎麽應對,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想不出來,也不想去思考!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這麽多幹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見招拆招吧。人間劫,該死的杜希文,你死了也不安生,碧血丹心鐵,你真是一個不祥的東西。

“還請仙長賜教!”客納連巴察爾看著邢少陽,那往日的淡然、不屑已經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慎重。當即不敢怠慢,將最直觀地想法道出。在說出的時刻,突然覺得自己一陣輕鬆,細細思索,這輕鬆似乎是自己隱隱擺脫了什麽,不過那種擺脫之後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饕、餮、紋、飾。”邢少陽晃了晃手中的貪之化身,“此物五日前突然現身,並佩於吾之腰間。”邢少陽極力展現自己的“忽悠”**,“它出現,並非天下有災禍,也非天下有福祉,而是天下出了一件寶物。”算了,遲早有人要知道碧血丹心鐵,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讓你們知道,不然我的計劃可要落空,雖然我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計劃。接著,就是驚世之言,“這件寶物,能壞黃旗紫蓋。”十個字,還不夠凝練,管它呢,反正說出來了。

黃旗紫蓋,那是天空之中盤旋著黃旗紫蓋狀雲團,乃皇帝之兆。其雖隨風變化,但總在一隅徘徊,風盛則迎風招展如旗,一躍至百千裏;風靜則如華蓋,罩住一方水土。這種雲,尋常之人哪能看見,隻有修士才能窺得。

即使客納連巴察爾再堅定、鎮定,也擋不住這十個字的破壞力——不能稱帝,就是說別人稱帝!不過他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有這種定力,隻是微微愣了愣神,當即跪下叩首,駭得群臣也紛紛叩首:“還請仙長賜教。”邢少陽的威能,這些年裏,巴察爾見識了不止一次,那些微的懷疑早就拋去。

“你以為,這東西,是這麽容易被找到的?!”邢少陽不答反問。碧血丹心鐵,讓上界動心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它的強大。可是,再過不久,上界的家夥一定更加坐不住!你們會發現,對它的認識,還很不足。它除了能違逆天數、新定帝王、享無數功德外,還能讓一個門派永遠成為無可爭議的第一勢力,這種**,我就不相信,凡間的人們,還有修士界,甚至那天出手的仙人,能抵擋這種**。

邢少陽的意思,巴察爾明白了:此物無主!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可是這塊石頭落地,又一塊石頭壓在心頭,它更大,更沉,讓自己剛出狼穴,又入虎窩。“仙長可是要吾尋找此物,以鎮基業?”沒錯,一定是這樣!隻是,仙長為什麽不親自去找尋?巴察爾心中滿是疑惑,在他的思維裏,邢少陽的大能,獲取此物易如反掌;他不取得助我守基業,著實怪異。

“哈哈哈哈哈……”邢少陽仰天長笑,果然啊,受到**,錯誤估計形勢,“哈哈哈哈哈……”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盯住巴察爾,“記住,如果你要找,就自己去找。反正天下間要找它的不止你一個!”負手而立,眼中突又一陣清明,“知道饕餮代表什麽嗎?”該是找借口暫避,不然答應杜希文的事真的很難辦到。

巴察爾愣了一下,看了看那枚詭異的青銅紋飾:“請仙長賜教。”此刻,巴察爾心中升起一種感覺,莫非……那所謂的寶物就是……就是這枚青銅紋飾!這個感覺一出,巴察爾越想越對,紛紛羅織理由確定那寶物和饕餮紋飾的關係,最終得出結論:一定就是它,除了它,不可能是別的結果。

“貪欲。”你受影響了,看來這東西真要放在我身邊,否則真要壞事。“它能勾起人們的貪欲,是對這次寶物的貪念所化。”嘴角揚起不知是諷刺還是無奈的笑容,“可是,人們的貪念,又何止對那個寶物。所以,它會一直存在下去,除非發生特殊的事件,否則,它永遠不會消失。”希望快點找到方法,不然多年之後,我也壓製不了這龐大的貪念,恐怕到時候真的要用碧血丹心鐵來壓製。隻是,那時候,它能壓製多久,千年?萬年?罷了,先解決眼前的事。

巴察爾對邢少陽的說辭根本不信,他已經認定這饕餮紋飾就是那寶物。不論邢少陽怎麽說他都不信!此刻,巴察爾選擇什麽都不說,靜觀其變,隻要仙長露出一絲破綻,就是自己反擊的時刻。饕餮紋飾,隻要得到了你,我就能擁有天下。

看了眼不吱聲的巴察爾,頓時感到奇怪,沉入天人合一狀態,瞬間看清了巴察爾的內心。嘴角又是無奈的苦笑,心中歎息:自己不是那些愚昧小說中的主角,一通道理說出,別人就痛哭流涕,千恩萬謝,還叩頭叫你大哥。神色漸漸轉冷,沒有將饕餮能辟邪和拒腐蝕的能力說出,隻是淡淡說出:“碧血丹心鐵,是你要找的寶物。”但凡帝王之命,隻要知道名字,就一定能感覺到碧血丹心鐵的威能。

不說不要緊,一說這巴察爾即刻心生感應,那就是十二天前的異象!原來就是那件寶物啊,該怎麽得到他呢?“多謝仙長!”至於原先對邢少陽手中物件的懷疑和猜忌,瞬間被拋諸腦後。這一回叩首,是誠心的,不是因為強大和作秀。巴察爾突然明悟,仙長不會參與爭奪,隻要自己占得先機,這能壞黃旗紫蓋的寶物,就是自己最大的助力。隻是,仙長這麽做,實在讓人心寒,看來要想個辦法,試探試探仙長。

“察達在殿外後著。”臨走,邢少陽不忘提起察達這個孩子,“如果想不起他是誰,就想想你撥給杜希文的護衛,這樣就能記起。”說罷,身子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