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修

第十七章 朝堂之上

陽光溫暖地灑進黎晨,但不論是朝臣還是民眾,都不覺得這時的太陽,有多溫暖,反而在這無風的日子,感到脖頸處的絲絲含量。已經是上朝的時候了,朝臣們在大殿上一如往常地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目光卻偷偷瞄著大步跨入朝堂的聖上。

程長吉等一幹能人,顫抖地匍匐在老皇帝麵前,自從皇宮上空的仙**戰以來,這大晉朝堂就沒有一刻是安寧的。不論是同那些番邦的戰爭,還是居庸關外英雄的本來麵目,又或是萌霞關上、一個蠻子先鋒單劍橫掃全數將官……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都不曾讓這個飽經風霜的皇帝有如此的容顏——滿麵春風,當今聖上心情最不好和最好時才會路出的表情。今天,竟然浮現了,那抹燦爛中滿是冷厲的笑顏。

皇帝的滿麵春風代表什麽意思,這些朝臣可與內廷侍衛一樣清楚。都要到國破的地步了,皇上還能有這種笑容,怎麽可能是他高興的表示?!別看老皇帝近來似乎不頂用了,但程長吉等一幹把持朝堂的臣子,心裏都跟明鏡似地——天子還同從前一樣,對最關鍵的東西,從來不曾放手!

誰說聖上昏庸了?那不過是為了自己子嗣日後登基派上用場。這老頭子,還和從前一樣控製著大局。

“好,很好,非常好,特別好……”大周軍隊瀕臨都城,隻差最後一步,便能攻破這大晉朝的王都黎晨,還有什麽事比這更好的呢?沒有,沒有!多年的等待,終於到了這一刻了,童少鷗,你能阻止我嗎?如果你敢,我要你死在這裏!

聽見高堂上傳來的笑聲,群臣顫抖的愈發厲害,這種非常悅耳的笑,隻能說明事態的嚴重,還有聖上心中無比的憤怒。童少鷗,就是那個童少鷗,為什麽每次都要在事後才知道,每一次城破,每一次天朝顏麵盡失,每一次的每一次,都有他的參與?!

“臣有罪,臣等罪該萬死。”聖上的話語明顯是反話,若是聽不出來,連臣子都不必當了。一朝天子,怎麽可能希望自己的朝堂破滅,這連傻子都做不到吧?

傻子或許做不到這點,如果就是如果,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眼前這位天子,不是傻子,是瘋狂的複仇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心愛女子而複仇的為情所困的瘋子。俗語有雲: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這位老皇帝,就是不要命的瘋子,他這些年來的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讓這個曾經如日中天的王朝——滅亡。

“要跑的就跑吧,要投靠那群蠻子就去投靠吧。朕不攔你們,絕不阻攔你們,最好是能殺掉守軍、打開城門,將這群亂黨悉數迎入城內,然後三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稱他們為天子。”老皇帝很是得意,這群臣子,有誰會把朕的話當真?沒有,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把朕的話當真。因為,在你們的意識中,朕是天子,朕、不可能希望天朝破滅,可是,除了四喜,還有誰知道,朕,才是整個天朝最大的亂黨頭目,才是禍亂朝綱的罪魁禍首。真好,這種感覺真好,死老鬼,如果你地下有知,一定會被氣得活過來,磨刀霍霍,隨時準備取我性命。

“臣有罪,臣等罪該萬死。”天子一怒,赤血千裏。聖上怒極,莫要去批龍鱗,免得到時九族被滅;而且此刻的聖上,說這些話就是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莫抬頭,抬頭必被砍。

嘲弄的目光掃過不敢抬頭的朝臣,心情大好的天子,春風登時化作厲鬼:“爾等,可願與天朝共存亡?”

“臣……”正要說出豪言壯語的朝臣,突然被皇帝的話語打斷。

“張愛卿,怎麽了,你不願意與天朝共存亡嗎?”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走的人越多越好,越多越好!朕,可不管你們是真心還是假意,即便是假的,朕也要把它變成真的。

“臣……臣……臣……”戶部侍郎不斷磕頭,自己不過反應稍稍慢了些,怎麽就被聖上抓住了,這回完了,這回真的完了!聖上明顯是想要找幾個臣子殺來泄憤,自己怎麽就撞槍口上了?愚蠢,太愚蠢了!

脊背依靠在龍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戶部侍郎,有人退縮,真是太好了。朕,要你們退不得,朕,要逼你們去投誠,若是不肯投誠——殺。

“說下去!”

戶部侍郎登時汗如雨下:“臣有罪,臣有罪!”話剛一出口,這位大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臣有罪”,此刻是什麽意思,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確認自己卻有叛國之心。不說別的,隻說這一條莫須有的叛國之念,就足以抄家滅族,禍及親友。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啊!

“張愛卿,汝何罪之有?”你無罪,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讓這不安的朝局和朝堂越發**,“良禽擇木而棲,去吧,朕,不攔你,帶上你的家眷,去投誠吧。”

“臣不敢,臣不敢。”這個時候,除了能說這句,還能說什麽呢?戶部侍郎隻求聖上不要殺了自己,讓自己辭官在京,永在聖上的耳目之內,這樣才能保得性命。

老皇帝繼續維持自己的笑容,話語中有著不可否定的威嚴:“你都說有罪了,說不敢有用嗎?張愛卿,帶上你的家眷,投誠去吧。”

“臣不敢,臣不敢,臣不敢……”戶部侍郎隻願自己能保住性命,其他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朝臣們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如果殺一個人能平複聖上的怒火,那就殺了吧,隻要別牽連到自己就行。以往平日裏和戶部侍郎最為交好的官員,此刻站了出來,挺直腰板,朗聲說道:“聖上,這種狗腿子,決不能姑息,定要殺之而後快,以慰朝堂,以慰我朝英靈。”朝堂是利益的天下,此刻的朝堂,最大的利益是生命,若不及時表態,定然惹禍上身。

痛打落水狗這種事,並不止發生在中國古代,也會發生在這個位麵。作為皇帝,不可能什麽事都知道,也不可能什麽事都不知道:“龔愛卿,你不是正準備和張愛卿結親家嗎?怎麽這時候冒出來了?”多送走一個是一個,大晉天朝,我要你的傳承,在近日完結。你們雖不及杜希文和童少鷗那種扭不過彎來的倔強的混蛋,可論到忠心,相信也差不了多少。

“此等反賊,人人得而誅之。”龔姓官員大義淩然地說。

戶部侍郎怎麽會不知道龔姓官員此刻的想法,隻有無奈的苦笑,當下出言辯解,卻依舊是這般的蒼白、無力:“聖上,臣……臣……臣一心……”

“好了,張愛卿,帶上你未來的親家,投誠去吧。”老皇帝不容分說,將此事定了下來,“龔愛卿,怎麽,沒聽明白嗎?朕,讓你,和張愛卿一起,帶上家眷和奴仆,去向那誰投誠!”

程長吉等一幫大臣,紛紛暗自擦汗,暗道自己的運好,若是方才胡亂插嘴,恐怕已經被認作同黨,殺雞儆猴了。走,皇帝讓你走,你真的敢走嗎?不走還有辯解的餘地,走,那就坐實“反賊”一說,永生永世都別想洗清。朝臣們紛紛競爭匍匐的虔誠,就差五體投地貼著地麵;生怕聖上看著不舒服,步這兩位同僚的後塵,官員們不敢有絲毫與抬頭相近的舉動。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二位官員紛紛磕頭,那“咚咚咚”的聲響,在安謐的朝堂上,顯得分外刺耳。內心希望這位老皇帝能收回成命,即便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不敢?哼——”老皇帝怒了,斬釘截鐵地說,“朕,命令你們,帶上你們的家眷下人,前去投誠。一刻之內,離開大晉朝堂,否則,定要你們血濺五步。”

被這麽一說,二人的心慌了,若真這麽做,一輩子都洗不清這個叛國的“汙名”。

“求皇上收回成命!”

“求聖上收回成命!”

二人不停求饒,隻期望這位試圖“殺雞儆猴”的皇帝能收回成命。猛然,二位如遭雷擊,身子不由得顫動、再顫動,即便早就知曉會是這般,可一旦真正遇到,那種感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吾皇聖明。”

“吾皇聖明!”

“吾、皇、聖、明……”

其餘朝臣沒有反對老皇帝的話語,連呼三聲稱讚的話語,讓天子亦是有苦難言。目光瞥向堂下兩位大臣:“怎麽,還不走?朕,不是給你們機會投誠了嗎?怎麽,還不去,朕,說到做到,朕不會取你們性命就是不會取你們性命。怎麽,還、不、走?!”

“臣,願為國盡忠,誓死不當亡國奴。”戶部侍郎說著,咬舌自盡,嘴角溢出的鮮血,滴落在青石板的地磚上。

龔姓官員見到自己已經放棄的張同僚真的就這麽死去,一時間,恐懼襲上心頭:“臣,臣,臣這就投誠,臣這就投誠!”

除卻皇帝和道明,人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在聽到“朕,準了”之後,更是有無法言喻的心情湧上心頭。

一個腦筋稍快的武將,不等龔姓官員離開朝堂,直接擰碎他的喉嚨,昂首說到:“聖上,您可以放他走,但我們不可以,不可以讓這等亂臣賊子,走出我大晉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