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83章

第83章

片刻的安靜後,愆那說道,“他可以使用希瓦摩羅的渡厄傘和引魂鈴。”

“哼,這是因為你早在人間就教給他使用渡厄傘和引魂鈴了吧?”謝雨城上前一步,對韓子通說,“私自讓並非紅無常的人類使用紅無常法寶,這是不是違規?”

愆那卻也針鋒相對答道,“渡厄傘和引魂鈴乃是用紅無常命魂所鑄。希瓦摩羅是我的紅無常,也是我的伴侶。我想,我有權處置他的遺物吧?”

“但你私自傳授他法術,又如何說?”

“那是我的錯誤,與他無關。”愆那冷然道,“是我逼他學的,若要懲罰就懲罰我一人。”

“你!”

“好了,不要吵了。奴家的耳朵都疼了。”忽然插入的柔媚聲音,另眾人都安靜下來。

孟婆緩緩站起身,孔雀藍色的絲絛飄揚在身後,緩步走到愆那和謝雨城中間,眼睛卻望著顏非,微微一笑。

“既然條例裏原本寫的是五道中任何一道都可以來選青紅無常,我們這麽多年隻選鬼來做,是不是有點太歧視其他幾道了?我看,不如就讓他試試看,不是還有一道試煉沒過呢嗎?”她又轉向韓子通,笑吟吟地從袖中拿出一塊絲帕,溫柔地給那一臉怒色的判官擦了擦額角,驚得韓子通連忙雙手接過絲帕,連聲說著“小仙不敢”。

“看把韓判官氣得。既然天庭欠愆那摩羅一樣賞賜,何不就遂了他的意。”她的聲音明明不大,也都是柔柔的語氣,可就是讓人不敢反駁,“若是這個人類過了最後一關,就把那個什麽希瓦摩羅的東西給他用。要是他輸了,也就沒了命。沒有命魂,他連轉世都沒有,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另愆那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次試煉,可是由韓判官決定的 鬧到如今這個場麵,他定然不會放過顏非,搞不好其他候補也會跟著遭殃。

反觀韓子通,那怒色卻似乎終於放緩了,一絲殺意閃過眼中。而顏非卻一點害怕之色也沒有,反而還雀躍起來,附和道,“好!我接受!”

孟婆側過頭來望向他,“沒有轉世,你不怕嗎?”

顏非卻望著愆那,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卻有一絲決絕,“沒有轉世,死的幹幹淨淨,不用擔心下地獄,也不錯。”

第65章 紅無常 (20)

酆都南大街東頭的幾間廢棄的黑白無常舊舍, 這些日子一直用來當做青紅無常候補的暫時居所。兩層的小樓圍著四方的天井, 當中幾顆血紅的楓樹幽幽飄著落地即化的楓葉。樓中隻有淅淅瀝瀝幾間屋子前點著棗紅燈籠,屋內星點燈光靜悄悄溶入深深暗夜。

由於已經過了兩輪試煉, 大部分的候選都已經被淘汰,原本熱鬧了一陣子的院子又冷寂下來。陸續還有一些已經被淘汰或是決定棄權的候補背著行李離開酆都, 據說轉輪王受閻魔王之命在大鐵圍山下開了一個暫時的通路, 可以在瞬間將這些鬼送回他們各自的地獄去。

顏非回去的時候,卻見丹祝抱著他的劍, 靠在那楓樹下靜靜等著。他走近了, 丹祝才站直身體望向他。

“你真的是人類?”丹祝問。

顏非點點頭,對他笑了笑, “我真正的名字是顏非。”

“你和那個青無常考官,是師徒?”

“是。”

“你來地獄是來找他的?”

顏非點了點頭。

丹祝微微垂下眼眸, 似有些許黯然,但那一絲情緒波動很快便消隱了。他繼續說道, “我聽說第三場試煉本就是九死一生,如今你得罪了韓判官,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你真的還要繼續?”

顏非毫不猶豫地回答,“要繼續, 我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我不能放棄。”

丹祝回來以後, 就聽到疾風鬼和魚婦鬼在那邊說閑話,說是從別的青紅無常那裏聽來, 按照人間的時間算,這個叫愆那摩羅的青無常已經三百年沒有紅無常了,而顏非之所以能連過兩關,說不定是愆那摩羅故意放水,想讓自己的徒弟當自己的紅無常。兩個人還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閑言碎語,說什麽顏非長得那樣好看,而大多數青紅無常都是那種關係,所以這師徒之間肯定也不隻是師徒而已。說不定師徒是假,顏非是愆那摩羅的禁|臠才是真。也沒準那青鱗鬼一開始收養顏非就是看他長得好看,準備長大了“使用”的。

丹祝聽得心中一陣陣鈍痛,那痛楚變成怒火發泄出來,於是將那疾行鬼揍了一頓。疾行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挨了幾拳,又打不過丹祝,便隻好竄得老遠,遙遙喊著“你看上了人家,人家卻早就跟自家師父鬼混上了,你找我撒什麽氣!”

丹祝原本以為顏非就是他要找的紅無常,卻沒想到原來顏非心心念念的卻是那個不苟言笑形容冷酷的青鱗鬼。

一想到顏非很可能真的是被那青鱗鬼養大用來滿足自己的私欲的,丹祝一顆心就仿佛被丟進了油鍋裏淹煎。他仿佛已經看到年幼的顏非不知道拒絕不知道反抗,被那青鱗鬼覬覦的模樣,手攥成拳,骨節哢哢作響。

也難怪,隻看外形的話,誰能想到表麵強悍的愆那在那種事上是全然的被動,誰又能想到顏非雖看上去荏弱,可是欲望卻極強,一到了那種時刻便仿佛忽然顯露本性一般,變成一隻饑餓的狼。他們更不會想到,是顏非先擁有了禁忌的欲念。

“你這樣值得嗎?”丹祝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顏非慢慢走到他麵前,眼神清淡而溫柔。他感覺到了丹祝對他的情意,如果沒有師父的話,他說不定也確實會喜歡這個沉默而堅韌的紅鱗鬼。

但是很可惜。

“師父救了我,把我帶大。”顏非認真地說,“師父對於我來說,就像空氣一樣。沒有了就會死。沒有了我寧願死。你明白嗎?”

丹祝愣愣地望著他。

他從未對哪一個人有這麽強烈的依戀,也無法理解這種狂熱的迷戀。

”你瘋了 ”

顏非輕聲笑了,那笑容極其華美,如盛開的罌粟花,“大概是吧,我也覺得我自己快瘋了。你不知道,我以為我自己失去他的那段日子,真是太可怕了。好像忽然間什麽都失去了意義,不想說話,不想吃飯,什麽都不想做,連為什麽還要繼續活下去都不知道。以前我看那些戲文中,有些女子會因為不能和自己傾心的公子在一起而自盡,還覺得那隻是故事,現實中哪有人會這麽做。等到事到臨頭,我才發現原來那些都是真的。我大概,真的是因為他而活著的。”

顏非的話,用一種十分平淡無奇的語氣說出,另這原本有些瘋魔的話語,竟也成了陳述事實一般確鑿的東西。

顏非對丹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紅無常的。”說完,便繞過他,走向走廊盡頭那道通向二樓的階梯。

在顏非的隔壁便是柳玉生的房間,他依舊滯留著,尚未離去。

顏非回到屋子裏沒多久,柳玉生便敲響了他的房門。

“聽說你今天可是出了個大風頭。”一進門,柳玉生便彎著月牙一樣的眼睛,揶揄著問道。

顏非雖沒答話,笑得確仿佛吃了蜜一般。他記得師父是如何跪在韓子通麵前,告訴所有人他要顏非當他的紅無常。

那簡直就是夢一般的景象,當時的顏非差點就直接樂開了花。

“嘖嘖嘖,笑得像傻了一樣。人說戀愛中的人都是沒有腦子的,果真沒錯。”柳玉生輕飄飄地說著,輕盈地在桌前落座,熟稔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酆都的茶雖然是天庭中的最劣等,但比起人間最上等的碧螺春還要清冽香甜,令他幾乎要喝上癮了。光是為了這茶,他也要再在這裏蹭上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