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153章

第153章

現在他愈發確定,顏非對於醫仙派、對於波旬的信徒來說十分重要。

是因為顏非沒有命魂嗎?

顏非沒有命魂 而波旬卻隻剩下一條命魂 會不會他們想把波旬的命魂放到顏非的身體裏?

可是不對啊,神明的命魂哪裏是人類軀體能夠承受的,而且天魂地魂合不上也沒有用啊?與其如此幹什麽不直接讓波旬的命魂進入輪回重新轉世?

但不論如何,一定都不是什麽好事。

他這些天仔細回想他和顏非相遇的經過,回想他將他一點點養大這十年的時光。顏非雖然十分聰明很有天分,而且對於他想要的東西總是十分執著總是有辦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除了看不到命魂這一點,也沒有什麽異於常人的地方。為什麽醫仙派會這麽在意顏非?

那個柳玉生和顏非的相遇是否是偶然?

自己與顏非的相遇又是否是偶然呢?

重重的疑問徘徊在腦海中,另愆那心中愈發不安。為什麽他在意的人總會與波旬扯上關係?為什麽那個魔神就算已經魂飛魄散隻剩一條命魂也還是能這樣破壞他的生活?

好在他的偽裝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到,順利地找到了顏非。顏非似乎消瘦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麵的青色很重,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愆那看著心疼,卻又不能表露太多。而現在,他需要想辦法找到解開那熏香藥力的解藥。這樣他們才有機會逃走。

他知道木尚嵇走到哪裏身邊都會有藥童捧著一隻黑檀木箱子,裏麵是他煉製的各式丹藥。這熏香既然是他配置的,說不定解藥也在裏麵。他大搖大擺地走進木尚嵇在這艘船上的臥房,那些看守知道他是木尚嵇的“新寵”,便也不會阻攔他。

屋裏沒人,那藥箱就放在茶桌上。愆那心想天助我也,便跳了上去,伸出一根尖銳的爪子伸到那箱子上的鎖眼撥弄了半天,弄得爪子都險些斷在裏麵,終於將箱子給撬開了。裏麵一股子苦澀的藥味撲麵而來,熏得愆那打了幾個噴嚏。

箱子裏是一堆什麽名字也沒標的瓶瓶罐罐,看得愆那直犯暈。木尚嵇雖然是個醫生,但是很喜歡以毒攻毒的虎狼之術,這些藥搞不好哪一瓶就是劇毒,他也不敢隨便去碰。

此時有腳步聲傳來,卻見木尚嵇麵帶疲憊之色走了進來,看到愆那的一瞬神色稍稍柔和,將他從桌子上抱了起來,低聲道,“那裏麵的東西可不能吃,吃了你就直接轉世投胎去了。”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全身包裹著黑衣的人,就連臉上都戴著麵具。不知為何,這個人一進來,頓時愆那就感覺到一種十分不適的感覺。有點像是遇到天人那種不適,但又沒有那麽強烈

木尚嵇吩咐門口的藥童道,“把門關上,沒我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門一關,那黑衣人便摘掉了麵具。

那是一張十分美麗的臉,美麗到雌雄莫辯。然而隨著他解開頭上的圍巾,便會發現那張美麗的臉兩邊各生著另一張臉,一張是凶惡之相,另一張則是帶著幾分悲苦之色的臉,但仔細一看便發現五官與當中的臉非常相近。他的頭上戴著華美玲瓏的發冠,皮膚上如天人一般散著一層微光,隻是那光芒不如天人那般炙熱耀眼,有一層淡淡的清冷的藍色。與此同時另外四隻手臂也從寬大的衣袍中伸了出來,肌肉強韌修長,戴著人間不曾見過的華美手鐲臂環。

愆那暗驚,這竟是一名修羅。

修羅道中不分男女,都是三麵六臂,雌雄同體。他們是三善道中的第二道,在人道之上,天道之下。他們的神通廣大,四大修羅王的神通力甚至可以與天人的上神一較高下,但同時他們也十分易怒、好勇鬥狠、崇尚武力。若是一對修羅正式決鬥,之後輸的那個便會成為勝利者的“妃奴”,類似人類妻妾的角色,但又比妻妾的地位要低,如奴隸一般伺候他的主人,為主人生兒育女。

以前曾有傳聞說,摩耶鬼便是修羅和鬼的混血後代,所以摩耶鬼才會像修羅一般有六條手臂,而且有那麽強大的神通力,可以統領阿鼻地獄中最凶惡的眾鬼。

而這名修羅雖然用黑布把自己包住了,但那露出的首飾和衣擺都華貴無比,幾可媲美天人,想必也並非一般的修羅了。修羅原本就很少與除了天人以外的六道眾生來往,可此時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難道波旬的餘孽裏,甚至還有修羅嗎?當年三善道圍攻波旬魔軍,修羅不是天道的同盟嗎?

“現在你不方便見他。他什麽記憶也沒有,也沒有任何神通力。貿然相見,隻會引起他的警覺和懷疑。”木尚嵇的語氣有些冷淡,但還是十分有禮貌地斟了一杯茶水,請那修羅落座,“不論如何,如果你願意等,可以等仙君來了以後再向他請示。”

他要見誰?難道是顏非?

什麽記憶?什麽神通力?

那修羅皺眉道,“吾王希望能將他盡快帶去。通往虛無之境的入口隻有在六道相合陰陽歸一之刻才可見,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想進去就難了。而且,我也需要確定你們這次是不是又認錯了人。”

木尚嵇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還是那副溫潤有禮的樣子,“這一次,是仙君親自認的,你難道在懷疑仙君麽?他可是當年日日伴在【那句愆那聽不懂的天語】身邊的人。”

愆那一愣。

伴在 顏非身邊?

什麽意思?

“仙君在人間活了太久,又沒有天庭諸天地氣的加持,也難免會出錯。”

木尚嵇將茶杯放到桌上,發出一聲脆響。這樣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會弄出響動,說明他已經分外生氣了。那張平凡的麵容上,也多出了一絲戾氣。

“迦毗尼,請你注意你的言辭。這裏不是你在修羅道的將軍府。你若再敢口出妄言,別怪我不念舊情。”

被稱為迦毗尼的修羅卻嗤笑一聲,道,“舊情?當初不肯乖乖留在我府上的是你。我當初不顧你是個人類破例收你入府,你卻做出這等事來,你知道妻奴擅自離開這樣的事對於我來說是多大的羞辱嗎?!這次若不是吾王的命令,你以為我願意見你?”

愆那眨巴兩下眼睛,有點跟不上忽然轉變的話題方向

木尚嵇的臉色有些發白,手在袖中似有微微顫抖,但還是表現得十分克製,隻是冷笑一聲道,“我堂堂男子,從未想過當誰的’妻室’,更何況是和十幾個你的’小老婆’一起每天等著你臨幸!我雖曾對你有情,但你若不懂何謂願得一心人,我又何必白首不相離。”

“哼,若是別的妻奴敢如此,我早就 ”

“早就如何?殺了我?”木尚嵇的嘴角一勾,明明是笑,卻笑得分外森冷,“你隻怕根本不敢碰我,怕被我下毒吧?”

那迦毗尼正中的臉上忽然現出凶惡之相,而左邊臉上的表情卻又變得有幾分淒然。據說修羅的三麵中雖然正麵才是他們對外露出的表情,而左右的臉表現出的表情卻是無法說謊的第二層情緒。他的一條手臂猛地伸過桌子,一把扯住了木尚嵇的衣襟,將那顯然沒怎麽習過武的消瘦男人提了起來,連桌子都被一腳踹開了。那修羅的高大此時才真正顯現出來,他將木尚嵇整個提離地麵,湊到麵前用一種威脅的聲音道,“我怕你?你不過是一個小小人類,我動動指頭就能捏死你。你以為自己很重要?我要是弄死你,你覺得仙君真的會為了你這個人類跟修羅翻臉?”

木尚嵇雖然呼吸困難,卻還是執拗地輕蔑一笑,“那你便試試吧。”隻是那笑容中卻又有無盡悲傷。

迦毗尼憤怒地低吼一聲,忽然前傾身體狠狠吻住了木尚嵇。木尚嵇大驚之下拚命掙紮,卻又如何能從修羅掌中脫出?

愆那有些看不過去了。雖然隻聽了隻言片語,但也能猜到個大概。修羅不講夫妻,通常都是一個主人越強大,他擁有的妻奴就越多。極少存在一夫一妻的狀況。想必是木尚嵇愛上了這個修羅,卻沒想到拋卻一切到了修羅道後,發覺等待他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相知相守的生活。

見外麵的藥童真的這麽聽話,這麽大動靜也不進來,愆那便猛地衝起,在那修羅的臉上狠狠地撓了一爪子。那修羅痛叫一聲,忙將愆那甩開。愆那靈巧地落在旁邊的衣架上,衝著那修羅弓起背脊,露出“獠牙”來。

那修羅美麗的臉上多了三道血痕,有些狼狽地後退幾步。又是憤怒又是羞愧。他惡狠狠地瞪了木尚嵇一眼,罵了句“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又老又醜,白送我都想吐!”說完轉身一腳踹開門出去了。

木尚嵇有些脫力一般靠在床柱上,麵上猶有受傷之色。愆那見他如此,莫名地有些心疼。

當年他看著希瓦摩羅一點點地疏遠自己,一點點地陷入對波旬的癡迷時,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明明還愛著,卻又因為自尊不允許自己低三下四地去哀求對方留下來。

隻能選擇放手。

他走到木尚嵇身邊,用尾巴掃了掃他的腿。木尚嵇低頭看到他,那悲哀中又露出一絲欣慰。他將愆那抱起來,用臉頰蹭了蹭他,歎道,“謝謝你。”

愆那雖然仍然不喜歡這樣的接觸,但是最近當貓當久了,也有點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