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178章

第178章

“若真的都是自然發生,便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來衡量善惡,沒有這個標準,人們便會陷入無止盡的相互報複仇恨、弱肉強食,到時候世界隻會更加混亂。莫忘了,生靈本就是貪婪的,本性就是要去掠奪去爭搶,如同一隻狂暴的野獸。道德規則便是給野獸套上的枷鎖,可以令之稍稍收斂。你們現在想做的,便是要解掉這個枷鎖。那時候不亂就怪了!”

“混亂滅亡,也是眾生自己的選擇,是他們自己要承受的因果。”木尚嵇道,“原本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善惡,又怎麽統一標準?就像現在你殺我是造地獄業,但我殺你便是積福修善,隻因為你是鬼而我是人。這樣的善惡,你認為合理麽?而且你如果認同天庭,又為什麽要參與複活波旬?”

“因為我想要在世界大亂的時候趁機占據那個最有利的位置啊。”阿黎多衝他眨了下右眼,“就像當年的紫微上帝那樣,如果梵天沒有攪亂當時的秩序,他又怎麽可能有機會從一個小小散仙到如今稱帝六道?”

木尚嵇微微睜大眼睛,隨即輕輕冷笑幾聲,“你想成為第二個紫微上帝?”

“不不不,我可不打算統治什麽六道。我隻是想帶著地獄裏的一眾倒黴蛋們過上好日子罷了。”阿黎多笑道。

“你是想要趁亂去搶更多的資源?”

“有什麽問題嗎?反正到時候六道都混在一起,你們不是說讓因果自由發生嗎?既如此這樣的掠奪也應該是你們預見會發生的一部分不是嗎?”

“強詞奪理!”木尚嵇眼中一道森然閃過,“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他正要用力割開這惡鬼人身的氣管,卻又聽阿黎多喊道,“你們若想聯和更多道的眾生,便需要天庭不仁的證據吧!”

木尚嵇的短劍在他的皮膚上割開一個小口,一絲紅線般的血順著脖頸的曲線流下。

“此話何意?”

“天庭不想弄髒自己的手,他們的肮髒活兒,總要有人來幹。”阿黎多說著,背後隱隱現出那些被隱藏起來的手,其中一隻手上便閃爍著拘牟頭花的金色光芒,“這便是他們給我們阿鼻地獄的法寶,幫他們煉嬰蠱用的。”

嬰蠱

木尚嵇心中暗暗吃驚。雖然已經知道天庭在雇傭地獄裏的鬼還有青紅無常在人間用種種下作手段收集命魂,甚至不惜散布瘟疫,但具體收集了命魂要去做什麽,他知道的並不多。仙君並不會將所有信息都告訴手下,就算是他們四個教派內地位最高的也隻能獲得片段的信息,做自己認為的揣測。

但是嬰蠱 這也太 就算濕婆當初習得此法長生不老,最終不還是被打敗了墮入輪回不知去向嗎?他造下這般大的罪孽,就算再怎麽洗刷也洗不幹淨了吧?

“你手裏有 ”那麽罪惡的字眼,他連說都不願意說。

取被至親摯愛殺死怨氣衝天的人類命魂、借鬼的屍體“孕育”出的嬰兒,不屬於輪回中任何一道的怪物 將一萬個這樣的嬰兒聚到一起,以六道聚合之龐然地氣烘蒸熔煉,不到一年便可以煉出長生不老仙丹。然而這並非結束,每過人間一百年都需要再次服下一顆五千嬰蠱煉製的仙丹,以死祭生,以終結創造永恒,用罪惡來培植福報,最矛盾的衝撞,徹底攪亂寰宇間天然的秩序。

這不是天人最唾棄的、所謂逆天而行之事?可是他們自己卻做得很開心呢

“我們阿鼻地獄與離恨天有協議,隻要我們幫他們在黑梭山建爐煉嬰蠱,他們就給我們地氣。不然在其他地獄的環境越來越惡化的時候,我們怎麽能不受影響,反而還愈發繁榮了?”

“可是你現在背叛阿鼻地獄,天庭也定然不會繞過你們。”

“那倒不會,我那蠢父王為求自保,肯定馬上聲明與我斷絕關係,並且說我是私自將拘牟頭花偷走的,還會主動派鬼來協助天兵捉拿我。現在黑梭山已經聚集了五千來個嬰蠱,超過一半了,這時候天庭可不舍得和阿鼻地獄翻臉。畢竟離恨天上那一位時間似乎也不多了嘛。”

“你既然已經叛出,又如何給我們嬰蠱?”

阿黎多用一種“你好笨啊”的懶散眼神瞥了瞥木尚嵇,“我就不能私自藏起來了幾隻嬰蠱嗎?”

木尚嵇略略皺眉,“在哪?”

“我會那麽笨嗎?現在告訴你,我還有活路?”

木尚嵇垂眸,冷眼瞧著這個詭計多端的摩耶鬼。

確實,波旬複活隻是起點而不是終點,當年的大軍已經潰散,幸存的信徒隱沒在六道中各處,難以尋到方向。若想要將他們號召出來,甚至發展更多信徒,便需要天庭作惡的證據。

尤其是人間,對於天庭的崇拜早已刻入信仰文化之中,不是那麽輕易可以撼動的。

嬰蠱是再好不過的證據之一。不僅可以證明他們草菅上萬條人命,還可以證明天庭偷盜其他五道地氣,造成人間多處大麵積的旱災,數以萬計的人活活餓死,隻為了給一位至尊上神逆天續命而已。

這樣想著,木尚嵇便從袖中拿出一隻瓷瓶,從中倒出一枚血紅的丹藥,送到阿黎多唇邊,”你敢不敢吃下此三味業蟲丹?這是用中陰界業蟲煉成的毒蟲蠱,服下此藥每隔三天需要吃下我配置的解藥,否則不僅你附身的人類會死,你的鬼身也一樣會被那些已經變成嗜血怪物的毒蟲吞噬。在痛苦中死去。”

阿黎多二話不說,揚起頭,用那雙白森森的牙齒銜住丹藥,舌頭還在木尚嵇的指頭上輕輕一掃。

木尚嵇觸電一般鬆開手,丹藥便已經被摩耶鬼吞了下去。

“你倒是毫不猶豫,若是三日後我不給你解藥呢?”木尚嵇那平淡卻守禮謹慎的麵容此刻染上了一絲尷尬的紅暈。

“若要殺我何須浪費□□,現在我這麽虛弱,你一刀結果我便是了,更何況 ”阿黎多笑道,“你不是那種人。”

“嗬,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木尚嵇沉下臉色,“我毒醫之名,可不是叫著玩的。”

“毒也隻是你的藥毒,可你的人不僅不毒,還有點可愛。”

“住口!”木尚嵇一再被這惡鬼調戲,氣得恨不得一巴掌扇到那張笑得懶散又風流卻可惱地極富魅力的臉上去。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動手的人,所以隻是用殺人一樣的眼神瞪了阿黎多一眼,然後又將視線移到檀陽子身上。

那具人身的心口被什麽利器捅了個血窟窿,此時傷口已經稍稍發黑,似有燒焦的痕跡。

“你帶著他回來幹什麽,這人身大概已經不能用了。”

“這具身體好像修煉過什麽長生術,有比一般人類強很多的自愈能力,而且又是作為轉生術的容器承載過愆那摩羅那麽多年,也染了不少鬼氣,你們醫仙派那麽厲害,應該有辦法修到能夠繼續穿的程度吧?”

“就算可以,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那座塔裏看到了,你們掉包了愆那摩羅。死的那個不過是你們找來的贗品。現在的顏非或許看不出來,但是若是波旬複活後呢?這具身體若是落到波旬手中,萬一他複活以後,察覺到這身體裏殘留的鬼氣不對勁,開始向你們的仙君索要他師父了呢?”

“若是上神複活,便會恢複全部記憶,自然是會變回以前那個以六道歸一大業為重的神明。小小惡鬼,他又怎麽會有時間去在意?”

“如果你們的仙君真的這樣有信心,你們的波旬上神複活後會去關注更重要的事而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青鱗鬼,請問他又為何遲遲不毀掉那顆關著愆那摩羅的攝魂珠?”阿黎多做出一副似乎十分困惑的表情,“難道他不是怕,萬一發生什麽意外,不至於和你們最最親愛的上神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難道他不是為了能有更多的籌碼,哪怕這個籌碼可能用不上?”

見木尚嵇不說話,陷入沉思,阿黎多繼續說道,“若我是你,便先將這屍體裏屬於那個贗品的鬼氣洗幹淨,要麽徹底銷毀,要麽修補一下,以防將來有用,總之可不能隨隨便便給顏非撿了去。我這可是在幫你們消滅證據呢。到時候顏非找不到屍體,隻會以為是天兵帶走了,仇恨更濃,想要融合的願望愈熾盛,成功的可能性才會更高不是嗎?”

木尚嵇思忖片刻,道,“我會將他交給仙君,由他處置。”

阿黎多聳聳肩道,“隨你。”

兩人的氣泡開始上浮,穿越粼粼光影,嘩然一聲衝出海麵。天空中彌漫著淡金色和玫瑰色的霞光,一群巨大的海鳥鳴叫著掠過頭頂,往遠處那橫亙天邊的陸地飛去。此處可見那屹立在迷蒙霞光中的一座荼白雪山,閃耀著水晶般璀璨的華彩。山下蔓延在如絲緞般起伏的大地上的金色樹林,間中有用巍峨高牆圍出的廣袤城郭一片一片隨著地勢延展。

遇到日光,阿黎多忽然發出一聲慘呼,整個人仿佛燒起來一樣,身上開始冒起一團紫色的煙霧來。木尚嵇見狀馬上明白過來,修羅道的日頭對人類來說尚且太烈,更何況是連人間的太陽都害怕的鬼了。他連忙將自己身上的羽衣脫下來,披在阿黎多身上,用力將他裹緊。

阿黎多這才放鬆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卻見木尚嵇身上什麽遮擋日光的東西也沒有了,“你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