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190章

第190章

在阿黎多一半懇求一半威脅(雖然是用自己的命威脅)之下, 木尚嵇終於同意修補檀陽子的身體。這位毒醫在阿黎多麵前將檀陽子那殘破的身體開膛破肚, 用奇怪的似乎會發出淡淡光芒的針線將裏麵的髒器縫縫補補,抽出淤血, 聯通經脈。那雙手靈巧而迅速地動作著, 就像是在變戲法一般。很快他將胸腔腹腔重新縫合,陣腳細密精準, 那線也細如蛛絲一般幾近隱形,等到他完成後用布巾擦掉了血跡, 那肌肉健美的胸膛上除了一條細細的紅線,幾乎看不出曾經有過一個大大的血窟窿出現過。整個過程用了三個時辰, 期間木尚嵇聚精會神,沒有說過一句話,完成後他全身都濕透了, 汗水粘著鬢角的發,眼睛裏彌漫著紅血絲。

“隻能修到這個程度了。如果借助鬼自身強大的愈合修複能力, 或許還能穿。”木尚嵇的聲音透著虛弱和疲憊。

阿黎多露出驚喜的笑容,猛地一把抱住木尚嵇, ”謝謝你!!!”說完之後,竟然拖住他的臉給了他一個悠長的、令人窒息的深吻。

木尚嵇腦子一懵, 直到阿黎多扛著愆那的人身衝出房間都反應不過來。

庫瑪一見阿黎多便道,“算你來的及時,再晚一點隻怕也不用想著把他弄出來了。”

和阿黎多剛剛將攝魂珠交給她的時候相比,此刻珠中的青氣顏色已經淡了許多,也不似一開始如瘋了一般四處衝撞,似是有氣無力一般在裏麵氤氳著,隨時都要散掉一般。她忙令阿黎多將檀陽子的身體放到她的床榻上,扯開他胸口的衣襟,拔下頭上的發簪在掌心猛地化出一道血痕,然後用那血跡迅速在檀陽子的胸口畫下一道法陣。之後她將攝魂珠擺放到法陣中間,雙手結印念動咒語。隻見那青氣盤旋幾圈,便從珠子裏鑽了出來,漸漸在空中散化成一道青色人形,很快便鑽入檀陽子身體的胸口。

阿黎多和庫瑪緊張地盯著**一動不動的白發道人,祈禱著人身還能使用。

否則隻怕愆那摩羅活不過今晚了。

片刻後,睫毛簌簌抖動,那眼睛猛然睜開了。

阿黎多還來不及露出笑容,卻見檀陽子掙紮著撐起身體,然而似乎由於鬼身太過虛弱,以至於不能很好地控製人身,腳著地後想要用力起身,卻膝蓋一軟跪了下去。阿黎多忙扶住他,“你幹什麽呢!才剛剛被放出來,而且你這人身還沒有完全複原。”

可是檀陽子什麽也聽不見。他麵現惶急,死死地抓著阿黎多的衣袖道,“快 快帶我去 要來不及了!!!”

雖然他沒有說明白要去哪,但是阿黎多卻不知為何能夠猜到。

他抬頭看向庫瑪,“你告訴他了?”

庫瑪也微微睜大一雙杏眼,”我以為他已經知道了。”

阿黎多目光微轉,看向愆那,看向那一張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蒼白而驚惶的麵容。

此時此刻,愆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必須去那個所謂的虛無之境,必須阻止顏非。阻止他成為波旬,是他最後留下顏非的機會。

聽到真相的一霎那,他確實感覺腦子裏有什麽碎掉了,感覺一切希望都已經幻滅,就連他的存在也不再有意義。活著又如何?不過是麵對無盡的欺騙羞辱,亦或是永恒的孤寂罷了,所有的一切、生存、收鬼,都沒有任何意義,他餘生再也不可能感覺到幸福和安寧。

可是後來他想清楚了,隻要阻止那一切,他可以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假裝什麽都不曾發生過。顏非還是他的顏非,而不是那個 奪去他一切還用這種方式來嘲笑他的神明。

如果顏非成為波旬,他便徹底失去他了 絕不可以,這絕不能發生!

庫瑪摩羅在一旁涼涼說道,“已經來不及了,看時辰,他們大概已經打開那道門了吧。”

但是阿黎多卻思忖著道,“那倒不一定。虛無之境的時間流逝有多快我們不知道。如果那未生天比修羅道還要廣大的話,時間流逝會比較緩慢,或許我們此時趕過去還來得及。”

庫瑪摩羅表情一變,萬萬沒想到阿黎多會說這樣的話。

她原本的計劃是趁著波旬複活,三界大亂的空隙,去地獄找達撒摩羅,然後兩個人躲去中陰界。她原本以為阿黎多也是這樣打算的。

他不是也想要複活波旬,攪亂六道,然後趁機帶著他在地獄道暗暗培植的那些勢力趁機控製酆都麽?為何此時卻順著愆那說?他是什麽意思?

“你 ”

阿黎多扶起愆那,似乎要帶他離開。庫瑪立刻擋在他麵前道,”阿黎多!你到底想幹什麽!”

阿黎多勾起嘴角笑道,“我想攪渾水啊,攪得越混越好。”

“你瘋了麽!天兵一定會在虛無之境埋伏,你們兩個現在去就隻有送死!”

“那是我們的事,如果我是你,會想辦法趕快回到地獄去找你相公。再晚點的話也不知道還走不走得成了。”

阿黎多拿了兩件羽衣給檀陽子披上,將他的手臂環在自己肩膀上,架著他走出房間,卻見木尚嵇站在蓮池旁,手中執著一柄長劍擋住他們的去路。

“你要帶他去哪。”木尚嵇的聲音很冷,但是那雙眼睛裏卻彌漫著一片試圖隱藏的哀傷。

阿黎多不再微笑了,他的表情中也帶上了一絲愧疚,他說,“帶他離開。”

木尚嵇冷冷地笑了,笑得卻有幾分淒然。他早就該知道,這個惡鬼接近自己不過是為了利用,那些有意無意的挑逗,那些溫柔安慰憤憤不平的話,全都是為了救這個青鱗鬼罷了。

可他卻愚蠢到輕而易舉被他套牢。

大約是太孤寂了吧,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用盡全力愛過的也隻有一個修羅,而那個修羅並不愛他。於是他明明知道阿黎多接近他有目的,卻還是不由自主對這個這麽多年來第一個主動接近自己的惡鬼動了心。

但他不能再心軟了。

”你們若是敢踏出這道門,我便催動下在你和他身體中的毒蠱。被業蟲啃食五髒六腑的感覺,想必你不想嚐試吧?”木尚嵇的的聲音故作冰冷,更多的卻是頹然和憤恨。

阿黎多卻並未露出多少驚訝之色,他早就猜到木尚嵇會在修補愆那摩羅的人身時做些手腳。他笑道,“你會下毒,我難道就不會麽?”

木尚嵇一愣,“你什麽意思?!”

“我們惡鬼有十萬八千種,其中有一半以上身體中都帶毒,尤其是一種刀勞鬼,口中可以射出毒針,被那上麵的毒液沾染到的皮膚會迅速潰爛腐蝕,死狀淒慘。我們王宮裏為了不讓侍衛叛變,會給他們喂下以刀勞鬼毒液為原料製造的傀儡蠱,這些蠱蟲是被用我們的血養大的,血脈相通。一旦我們死去,那些護衛不利的侍衛身體中的蠱蟲便會開始吐出刀勞鬼的毒液,內髒化為黑水而死。”

木尚嵇死死咬著嘴唇,怒道,“好啊,你我同歸於盡,黃泉路上倒也不孤單!”

“誰說我下在你身上了?”阿黎多勾起嘴角,“還記得你那位怒發衝冠有勇無謀的前夫嗎?他當時可是揪著我的領子揪了好久 ”

木尚嵇臉色丕變,血色盡去。

他竟是下在迦毗羅的身上?!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危言聳聽?!”

阿黎多歎了口氣,手腕一翻轉,便可見一道細細銀針。他猛然揮手,那銀針便颯踏而去,瞬息間聽到一聲驚呼,原來是剛才跑去通知木尚嵇的藥童中了針。然而那藥童隻是叫了一下,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中針之後也安然無恙,有些懵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阿黎多接著又從自己的靴子裏抽出短刀,反手竟狠狠刺入自己的肩膀!

木尚嵇微微睜大眼睛,下一瞬卻聽那藥童驟然變了臉色,慘叫著滾在地上縮成一團。木尚嵇越看臉色越蒼白,冷汗從額頭滲出。

阿黎多拔出匕首,催動自己身體中的神通力,帶動那一直被他藏於掌中的拘牟頭花,另傷口快速愈合。伴隨著皮膚上創口的縮小和消失,那藥童也漸漸停止慘叫,渾身大汗驚恐萬狀地爬起來,抖得如篩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