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220章

第220章

波旬滿意地舔了舔嘴角,吃掉了愆那留在他嘴唇上的血跡。那如罌粟般邪氣逼人的模樣,比起顏非更添一份濃烈。

就仿佛 這便是顏非完全成長之後的樣子

進入孤獨地獄後,眼前的景象另愆那也十分震驚。他從此處逃離大約有兩個月的時間,再回來竟然已經換了一副景象。天空中霞光流轉,天人踏著祥雲仙鶴時而隱現,修羅們在花海間搭起華美的營帳,騎著一種類似長了鹿角的馬一般的坐騎四處徜徉,而無數妖精或是化現人身,或是保持原形,或是行色匆匆,或是與那些修羅甚至地獄惡鬼們高聲談笑。

而花海中間那座最為矚目的輝煌仙宮,令他幾乎要懷疑這裏是否還是地獄。

“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波旬在他身邊輕輕地說,轉過頭來,對他露出一道明媚逼人的笑容,笑得臉頰邊出現了淡淡的酒窩,“你喜歡麽?”

一霎那,愆那被這美麗的笑靨蠱惑,以為對他說話的還是顏非,心頭也彌漫著疼痛的溫暖熱度。可是也隻有一霎那而已,他逃避一般轉開視線,並未答話。

可是波旬似乎心情很好,也沒有和他計較。他拉著愆那的鎖鏈,踏著漫天飛揚的猩紅花雨走向無明宮。所有見到他的生靈,不論神鬼人魔,統統恭敬萬分地向他下跪行禮。他對每一個人報以同樣傾城絕豔的微笑,那曾經另愆那融化的、曾經隻對愆那露出的笑容。

在那兩扇朱紅的巨門前,阿須雲如一縷輕柔的流雲從門後現身,引領著數名隨侍,稍稍揮開袍袖優雅下拜,“恭迎神君。”

阿須雲的手段愆那也領教過,到現在他也難以相信,柳玉生看上去明明是那樣一副冰清玉潔人畜無害的文弱模樣,城府卻那樣深沉,自己和顏非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思及此,熟悉的憤怒又開始隱隱在心口悶燒,透過他澄黃的瞳仁射向那白衣墨發的上仙。

“你我之間不必有這些虛禮。”波旬對阿須雲的態度卻意外的溫柔,甚至雙手輕托著後者的手臂將他扶起,另愆那一時有些心涼。

也是,波旬與阿須雲是已經相識數以劫算的舊識,而自己與他不過相守十年而已,又算得了什麽呢?

就算阿須雲真的將自己殺死,隻怕波旬也會原諒的吧?

阿須雲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愆那摩羅。

鎖鏈拉扯,愆那不得不隨著波旬進入那間六邊形的恢弘大廳。牆壁上、梁柱上,到處都描畫著濃墨重彩的壁畫,無數鳳凰宮燈懸浮在空中,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明亮高遠。在大殿正中的地麵上,有一大片凹下去的池,池中注滿某種孔雀藍色的水,但奇異的是,那水中似乎飄渺著某種如星輝流沙般的東西,不斷盤繞遊移,變換出種種幻影。

愆那感覺他見過類似的東西 三百年前,他衝上涅槃塔後,便看到那縱貫六道地氣的金色天柱,便是從一汪這樣的池水中迸射而出。

這是 六合歸一大陣的陣眼

他果然要繼續之前威能完成的宏願了麽?

波旬站在那池水邊,神情莫測,“你竟然這麽快就弄到了忘川泉眼之水,沒有遇到酆都地仙的抵抗?”

阿須雲笑道,“我也奇怪,派人去的時候我是做好了要死戰一場的準備的,但意外的是那邊的兵力少得可憐,隻有幾個地仙,象征性地和我們打了幾下便撤了。想必,是你去見過閻摩王了吧?“

波旬微微一笑,“若不是紫微上帝自己做出種種醜事,他也不會這麽輕易被我說動。對了,消息可有散播出去了麽?”

“自然已經放出去了。隻是不日這些話便會傳入離恨天,到時候他定然會派遣比韋陀、貪狼破軍等更加強大的神明來 若是三聖之一便不好辦了。”

“西王母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東王公也避世許久不問俗物,不到走投無路,這兩位神應該不會妄動。更何況紫微上帝所作所為,他們也看在眼裏,若是他們心中還存有半分仁善,也該知道該如何選擇。他們如今這般隱居,顯然是也已經有了異議,隻是為了維護所謂的六道穩定才沒有發聲罷了。隻要不是他們兩個,派誰來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波旬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倨傲之氣卻又那麽自然而然,仿佛他天生就有傲慢的資本。

阿須雲笑著點點頭,又瞥了愆那一眼,謹慎地問道,“可要再準備一處房間出來?”

“不必,他與我住在一起。”波旬瞥了愆那一眼,輕輕一扯鎖鏈,愆那便覺得一股大力牽動手腕,略狼狽地往前邁了半步。

這個混蛋

波旬咧嘴一笑,那一口潔白的牙齒,看上去卻有點瘮人

“阿須雲,你帶著眾人先退下。一個時辰之內不要進來。”

愆那一聽此話,立時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瞪著麵前熟悉的麵容。而阿須雲也有一瞬的驚愕,但他恢複得很快,立刻又換上了一副恭順的模樣,帶著眾人迅速離開。宮殿大門轟然關上,明明是這樣廣大的空間,愆那卻莫名覺得空氣在從四麵八方威壓過來,令他難以呼吸。

波旬緩緩轉過身來,黑漆漆的眼睛凝視著愆那。而愆那隻覺得一陣寒流驀然通過全身,後背的鱗片全都豎了起來。

波旬抬起另外一隻手拉住鎖鏈,愆那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波旬兩手交替,緩慢而不容置疑地,將愆那拉向他。愆那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承受任何可能折磨的準備,可是事到臨頭,還是覺得十分抗拒,想要後退,卻隻是被強行拉得更近。

終於,波旬一把扯住了鎖著他雙腕和脖子的鎖鏈,將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壓縮得無限短。愆那能嗅到波旬身上那熟悉到令人心痛的氣息、屬於顏非的氣息。

“你終於是我的了。”波旬的聲音有些沙啞,如被封存了數百年的陳酒,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情緒,“你知道嗎,我每一晚都在幻想著現在這樣的景象,你臣服在我麵前,套著鎖鏈,滿眼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顏非那滾燙邪惡的詞句,熨燙入愆那的耳中,明明危在旦夕,但他卻莫名感到身體中彌漫著一陣瘙癢。

“我一直在忍,怕傷害你。可是我發現不管我怎麽做,你都會受傷。於是我便想,既然如此,我幹什麽還要這麽委屈自己?”波旬緩緩地繞到了他的身後,他的手指輕輕繞著愆那的銀發,“以前,你是我眼中的神明,我不敢褻瀆你。但是越是不敢,就越是想 ”

後背被一股大力猛推,愆那失去平衡,跪倒在那美麗的盛滿星光的池水邊。他還來不及掙紮起身,便覺得脖子被波旬的手死死按住,臉頰貼在冰冷的地磚上,動彈不得。

“反正,你對我也隻剩下恨了。我也不怕再失去什麽了。師父。”波旬在他耳邊輕輕一聲歎息。

第153章 舊神囚牢 (13)

波旬離開了, 隻剩下愆那自己狼狽地拾掇著一地被踩碎的尊嚴。

剛才發生的一切尚且曆曆在目。波旬並未真的做到底, 而是試圖強迫他去體驗曾經體驗過的那些歡愉。而他也可恥地抵抗不住身體違背理智的種種反應。他這才明白波旬要的不僅僅是通過那種行為來羞辱他,而是要徹底地摧毀他, 讓他明白他自己有多麽下流無恥,就算麵對的是他一直以來最憎恨的、奪走了他一切的神明, 就算明明是在被強迫的情況下, 他竟也可以感到快樂。

作為地獄中的惡鬼,他本沒有那麽強烈的羞恥觀, 若他隻是被另外一個比他強大的惡鬼征服, 或許並不會覺得有多麽羞恥。而現在這一切之所以令他心痛到難以呼吸,是因為做這一切的神明的身體中, 有一大部分是他曾經那樣認真愛過的、甚至可能超過了他對希瓦的懷戀的顏非,那個他一手帶大, 曾經視自己為蒼天為一切的顏非。

這是報複麽?報複自己當初參與毀掉了波旬的六合歸一陣,報複自己的反抗和逃離, 他不知道。原本以為那十年的相守就算不足以真的影響到這樣一個活了數以劫計的神明,至少也會另對方對自己多一分感念。可笑他甚至還幻想過,會不會顏非對自己的執著不僅僅隻是受到了希瓦的影響, 會不會那些混亂虛妄中也有一分真心。可是現在,這些幻想全都煙消雲散。

若他真的對自己還有一分情義, 又怎麽會如此對待自己?

可笑的是波旬竟然還用那種帶著幾分委屈一般的表情問他,“為什麽以前可以, 現在就不行了?就因為我多了一條命魂?就因為我多了波旬的記憶?”

“顏非 不會這樣!”愆那憤怒地大吼道,眼神淒厲, “你沒資格提他!”

波旬的眼神在那一瞬那般悲傷,“不論我怎麽做,你永遠都不滿意。”

愆那費力地側過臉來,死死瞪著他,惡狠狠道,“若你能讓希瓦複活,讓顏非回來,我便滿意了。你能做到嗎?”

此話一出,愆那是有些後悔的,而波旬的表情也在那一瞬徹底僵住。

波旬忽然明白,就算他現在占有了愆那摩羅,就算他真的如自己曾經黑暗的想象那樣將愆那囚禁在隻屬於自己的密室中,沒有任何人能看到,隻有自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可是那樣又有什麽意思?他真正想要的,終究還是隻有愆那的真心而已。偏偏隻有這樣東西,或許他永遠都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