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變相

第227章

第227章

“他什麽也不知道!你有什麽衝我來!!!”謝雨城衝過來大喊道,可是很快便撞在法陣的邊界上,被重重彈回牢中。

阿須雲十分憐憫一般蹲下身來望著他,搖頭道,“何必這麽激動。反正你心中另有他人,應該也不太在乎這個陪你叛出酆都的小小黑無常吧”

“你堂堂藥仙,原本該懸壺濟世,可你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謝雨城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名修羅得令離去。

阿須雲道,“說起下作手段,和你幫離恨天那些上神做過的勾當比起來,隻怕也是小巫見大巫吧?”

眼見謝雨城已經被他逼至絕境,他進一步溫柔了聲音,徐徐勸誘道,“其實你又何必嘴硬。就算你不說,我也大概猜得出你是誰。你若是說了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你的夙願。但你若是不說,一會兒就隻能聽著你的黑無常的慘叫而痛心疾首了。”

謝雨城緊緊抿著嘴唇,冷汗從額角流下。卻在此時,一聲細微的、壓抑的、卻又不容忽視的細細慘呼透過沉重的石壁悄悄滲入進這黑暗的空間。謝雨城全身一抖,雙膝發軟,跪坐在地。

那是範章。隔著這麽厚的石壁,就算他喊範章也聽不見,可是現在他卻能聽到範章的慘叫。

以範章的性子,就算是受刑也不會輕易出聲的。

這個傻瓜,已經痛成這樣,卻還是不肯開口嗎?

當第二聲慘呼傳進耳中,謝雨城終於無法再保持沉默。

“住手!住手!!!”

阿須雲溫柔地望著他,“怎麽?改變主意了?”

謝雨城用手捂住眼睛,顫抖著聲音道,“讓他們停手。我 我告訴你便是 ”

第157章 舊神囚牢 (17)

愆那在手銬上摸索了半日, 還是沒能找到任何縫隙, 有些頹然地倒在**。寬敞而華美的宮殿在沒有人的時候,便總是多了幾分冷寂惘然的味道。這宮殿的窗開在高處, 細長的一條,將光線濾成幾縷交錯的光柱, 在琉璃鋪就的地麵上投射出彼岸花一般的形狀。他望著那窗外陰鬱蒙塵的天空, 思緒也隨著煙雲胡亂漂移。

波旬離開了一日了,他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也沒有人來告訴他。自從那寢宮的門關上, 除了定時進來送飯送水的下人外,便沒有人進來。這空曠大殿裏隻能聽到他手上和脖子上的鎖鏈偶然撞擊的脆響。他百無聊賴, 暗恨那混蛋竟然連本書都不留給他。

遙遙地,他聽到了某種渺遠如煙的歌聲, 伴隨著在空中煙雲內緩緩遊移而過的幾片巨大黑影。那似乎是鯨妖,世間僅有寥寥數隻, 他們的歌聲美而空靈,甚至就連天庭樂神乾達婆也時常偷跑下凡去大海中尋找他們的聲音。當初在漢水上就隱約見過一隻鯨妖的尾巴,如今看來原來竟不止一名選擇投靠波旬。愆那有些好奇地坐直身體, 仔細去看那些龐然的身影在雲巒間暢遊。他莫名想起那一次和顏非一起去捉海郎君,夜間他睡不安穩, 顏非便用托夢術給他織就了一道夢境。夢裏他和顏非兩個人坐在忘川之畔,望著那些順流而下的承載著思念的紙船, 不必懷念過去,也不必擔心將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最近他的夢境總是十分混亂,他總是會猛然驚醒,卻又記不清楚自己夢到了些什麽,隻留存一絲驚恐和黑暗的餘韻彌漫在胸口。

“我沒辦法抹掉師父以前那些不好的記憶,但是我可以給你編織很多很多個新的夢境。沒有痛苦的夢境。”當時顏非曾經這樣告訴他,而他也確確實實地相信著。顏非看他的眼神他到現在都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麽濃烈的深情

竟然隻是幻影

隻是一場無意識的贖罪

希瓦 他的希瓦 那三百年裏他無數次幻想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噩夢,發現他的希瓦還在他身邊。他無數次用盡全力對著寰宇中某個無形卻強大的力量祈求,把他的希瓦還給他。他心實實在在地知道,他們青紅無常使用永生的命魂換得一世的永恒,他們隻剩下此生,一旦失去,碧落黃泉也便杳無蹤跡了。可是他還是會無數次不理性地祈求,讓他再看一眼希瓦,讓他有機會和他好好道別。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希瓦真的用另一種方式回到他身邊了。

卻是他最不希望的一種方式。

卻在此時,宮殿的門扉輕響,然後便有一連串的腳步聲接近。愆那猜想應該是送飯的人來了,便沒有動彈。然而隨著腳步聲愈發清晰,他卻察覺到一點點不一樣的地方。這腳步聲似乎太輕了,比平日裏那個宮人更添了一份謹慎小心。

他本能地坐直身體擺出一副防衛的姿態,卻也知道現在被困在困魔陣中的自己其實什麽也做不了。

帷幕被掀開,進來的人另愆那睜大雙眼。

出現在他麵前的文血鬼有著亞麻色頭發,瓜子型的臉,比一般人類分得更開的杏核狀雙眼中看不見眼白,隻有一片瑩透的紅色。他的背後生著一對碩大的翅膀,深紫色的羽毛如刀鋒一般尖銳。來人微微彎起眼睛,笑道,“為什麽每一次隔了一段時間再見你,你都是這麽狼狽的狀態?”

愆那心中驚喜,卻隻是嗤笑一聲,“達撒摩羅,我差點以為你已經死了。”

“你還沒死,我怎麽舍得死。”達撒笑道,將手中端著的盛著飯菜的托盤放到桌子上,又將桌子推到愆那夠得到的地方,然後自己也坐在桌沿上,抱起雙手看著愆那,徐徐說道,“昨天波旬要見我,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看到他,雖然明明已經聽到了不少流言,真的見到你那個小徒弟的臉,我還是有種’這六道到底他媽怎麽了’的錯亂感覺。”

愆那有些苦澀地笑了幾聲,問道,“你一直在阿須雲手下做事?”

“嗯,他們把庫瑪看得很緊,況且我也無處可去,便留下了。隻是我一直在地獄跑腿,聯絡各大地獄的鬼王,也沒什麽機會見到波旬本人。早知道最後兜兜轉轉我竟然會變成你徒弟的手下,打死我也不會同意。”達撒打趣道。

愆那卻沒有笑,隻是淡淡說道,“他已經不是我徒弟了。”

達撒也沉默下來。

他了解愆那,作為愆那在酆都唯一的好友,他知道愆那有多恨波旬。也知道顏非是他三百年後第一次為之打開了心扉的人,雖然那個毛頭小子似乎有點太古靈精怪,總給他一種一肚子壞水的感覺,但總體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

他以為愆那終於可以放下希瓦,重新找到希望和幸福。

誰知道命運如此弄人,他最愛的人和最恨的人,竟然是同一個人。就連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

達撒道,“昨天波旬召見我,告訴我讓我看好你,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你,包括阿須雲在內。所有送來的吃的我都要先找個糜蟲之類的東西來試一試再給你,還有一大堆叮囑,嘮叨得我都快懷疑是不是阿須雲他們認錯了他們的上神 反正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愆那淡淡地翻了個白眼。

“我覺得 他似乎和顏非也沒有差那麽多。當然,氣質確實變了不少,莫名地還有點嚇人,但他對你的感情,似乎沒有怎麽改變。會不會作為顏非這十年對他來說有很大的影響?”

愆那心中細密地疼著。

他要怎麽告訴達撒,那並不是波旬自己的感情,也不是顏非的感情。那隻是希瓦感情的殘象而已。

“你會幫我麽?”愆那抬起頭來問達撒。

達撒歎了口氣,“除了幫你逃跑,其他的,我可以盡力。庫瑪這一次也被波旬帶走了,我也是沒有辦法,相信你可以理解。”

愆那猜到波旬會留有後招,便也沒有任何失望的感覺,“放心,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查一下‘元墟大陣’。”

達撒皺眉,“那不是 ”

“沒錯,是當初阿須雲用來救波旬的陣法,用希瓦獻祭的陣法,和嬰蠱術一樣,是舊神的法術,早已失傳了。這裏既然曾經是梵天囚禁舊神的地方,我想,會不會阿須雲便是從這孤獨地獄的某處找到的元墟大陣的記載。”

當初愆那剛剛失去希瓦的時候,曾經有一陣瘋了一樣尋找任何關於元墟大陣的信息,甚至逼問了很多被抓住的魔兵魔將。達撒一度以為他是不是瘋了,想要找出什麽逆轉大陣的辦法複活希瓦摩羅。但誰都知道青紅無常的死亡是不可逆轉的,畢竟沒有命魂,天地二魂一散,就不可能再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