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劍劫

第二十章 同毒成仇

乾坤手陸鳳翔道:“這藥味似乎十分霸道!”

萬雨蒼點頭道:“老前輩說得不錯,這辛辣氣味,乃是專解百毒的‘烏風草’,出在雲霧山溫玉岩。先師在日,曾從雲霧山一位采藥人的手中,得到過一片,合入‘八寶祛毒散’中,對祛毒可說百發百中,可惜此種藥草,極難覓取,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了。”

果然,這解毒丹極為靈驗,太極圈孫皓南服藥之後,過了約摸一盞熱茶光景,隻聽他腹內一陣雷鳴,全身蔓散的絲絲黑氣,逐漸退去,剛才經萬雨蒼敷上藥末的傷口,此時又流出大量黑水。

萬雨蒼趕緊撕下長衫,替他揩抹,一麵用手在傷口周圍不住的輕按,一會工夫,黑血出盡,漸漸流出淡紅血水!

萬雨蒼麵露喜色,輕籲了口氣,再用“八寶祛毒散”敷好,又用布包紮妥當,才搖搖頭道:“這毒掌好生厲害!”

一麵又向乾坤手陸鳳翔道:“孫老前輩已經不礙事了,隻要休息一兩天,就可複原。”

陸鳳翔一張紅光滿麵的臉上,此時也隱見汗水,徐徐跨下床來。

孫正扶著老父睡下,蓋好棉被,撲的一聲,對著萬雨蒼跪下,叩頭道:“萬大叔盛德,晚輩……”

萬雨蒼慌忙一把拉住,道:“孫兄弟快不可多禮,此許微勞,何足掛齡?今晚要不是韋兄弟巧得蛇居士的解毒丹,事情真還不知道如何呢。”

孫正沒等他說完,又撲的往衛天翔的麵前跪拜下去,慌得衛天翔連拉帶抱,才把孫正挽起,一麵說道:“這解毒丹乃是臧老前輩逼著蛇居士索來,小弟隻是借花獻佛而已,孫兄怎好如此多禮。”

七步連環孫正,感激得隻是流淚,說不出話來。

乾坤手陸風翔微微笑道:“你們青年朋友,應該肝膽相照,不謝也罷!”

說話之間,大家已退出房間,到外邊一間客室中落坐。

萬雨生和齊長治兩人,巡視了一轉,聽到太極圈孫皓南被毒掌所傷,也急急的趕來。

陸風翔向大家問起前麵情形,萬雨蒼把兩處發現賊人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乾坤手聽完之後,不覺聳然動容,暗想:“今晚來人,隻不過是對方幾個魔頭的門下弟子,已把自己這邊攪得天翻地覆,看來人妖郝飛煙這次所約幫手,倒真不可輕估!”

他兩道精光四射的眼光,望著衛天翔,嗬嗬笑道:“今晚如無韋老弟出手,後果真還不堪設想,這麽說來,前晚暗中除去五條‘虎斑毒蟒’的,敢情也是老弟所為。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老朽這一輩的人,已經沒有可為的人,替莽莽江湖,維護正義的責任,今後就落在你們年輕人肩上。韋老弟,但願你能和眼前的這些青年朋友密切合作,互相砥礪,替烏煙瘴氣的武林,做番大事業出來。”

衛天翔給他這一番話,說得連連應是,心中也著實激起一股豪氣。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陸鳳翔因大家折騰了一晚,想必腹中饑餓,吩咐廚下熬了一鍋稀飯,和幾件精美點心,一起送上。大家邊吃邊談,聽乾坤手陸鳳翔說出昨晚交手的情形來。

原來乾坤手陸鳳翔和太極圈孫皓南,原是對室而居,陸鳳蓀、孫正兩人,卻住在兩老後麵一間小房之中。

昨晚二更才過,陸鳳翔堪堪運功完畢,方想入睡,忽然聽到精舍二十來丈外,前麵似有夜行人飛掠而過的聲息!

乾坤手陸鳳翔還是昆侖前代掌門一陽子的師弟,在武林中算得齒德俱尊的人物,他年已八旬以上,望之隻有六十光景,內功精湛,自然毋庸說得,這一警覺,立時迎將出來。果然發現兩條人影,身法奇快,瞬息之間,業已掠到精舍前麵。

月光之下,看清前麵一個綠袍布履,年約四旬,後麵一個也有三十以上,身穿一襲青衫,兩人全空著雙手,背上也沒帶武器。

乾坤手陸鳳翔心中暗暗驚奇,這兩人看來身手不弱夤夜闖入後園,自然是敵非友,何以不帶兵刃?心中想著,不由幹咳了一聲。

那兩人不防人家會來得如此快法,舉頭一瞧,隻見草坪上已站著一個須眉花白,麵色紅潤的偉岸老頭,麵上不期微微一怔!

那前麵一個綠袍布履的中年漢子,打量了乾坤手一眼,嘿道:“尊駕就是昆侖陸老頭嗎?

果然還有點門道!”

乾坤手陸觀翔一見來.人出言不遜,雙目精光暴射,沉聲道:“不錯,老朽正是陸鳳翔,兩位何方朋友,衝著老朽而來,有何指教?”

綠袍漢子還沒答話,那身穿青衫的漢子,已冷嘿道:“木老哥,他既然就是陸老頭,咱們收拾了他就是,何用多說?”說話才落,突然雙手一揚,欺身撲來。

陸鳳翔看他手掌如漆,恐有劇毒,衣袖一拂,打出一股罡氣,把來人逼退一步。

那知人家果然來者不善,對方雖被逼退了一步,自己也居然震得身形晃動,後退半步,心中不禁一愣,怒喝道:“爾等到底是何人門下,敢對老朽如此無禮?”

那青衫漢子身法極快,腳一點地,右掌迥掃,又已攻到,口中厲笑道:“陸老頭,用不著多問,拿命來就是。”

綠袍漢子一見青衫漢子搶先出手,而且雖然隻有一招,已看出乾坤手內力精深,僅憑一個人極難討好,也立即雙掌驟發,加入戰圈。

陸鳳翔幾十年來,那曾遇到過如此不按江湖禮數的賊子,不由氣得須發飄動,怒極而笑:

“想不到近日江湖上,竟然出了你們這些沒有師門教訓的小輩,老朽今日倒要教訓教訓你們!”

他怒喝聲中,立即展開昆侖秘學三十六招“天罡手”向兩人搶攻。

但那知這兩人一個掌法怪異,一個爪上有毒,七八招過去,依然沾不到半點便宜,反而有兩次還被青衫漢子的毒爪逼退!

“哈哈,陸老哥,兄弟好久沒和人動手了,你分個小輩給我喂喂招罷!”

發話正是太極圈孫皓南,他和兒子孫正及陸鳳蓀三人,因聽到喝聲,出來了一會,他自然知道乾坤手陸鳳翔功力深厚,認為憑兩個後生小子決難在他手底下走得出十招。

那知瞧了一陣,隻覺這兩人年事雖輕,武功竟然不弱,尤其手法古怪,不類中原武學,這才拂袖而出。

兩個漢子一見對方來的,又是一個老頭,立即分出一人,由青衫漢子迎著接住。

四個人分做兩對,掌風爪影,打得異常激烈!

乾坤手陸風翔因太極圈孫皓南分去了一個賊人,自己單獨對付綠袍漢子,三十六招“天罡手”源源攻出,已然占了上風。但對方路數怪異,打了二三十招,還摸不清對方來曆,心頭一怒,運足全力,呼呼劈出兩掌。

綠袍漢子驟不及防,果然立被迫退了三步,他站住身子,冷嘿一聲,雙手旋動,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寒氣,透過對方掌風,往身前迫去!

乾坤手陸鳳翔微微一怔,喝道:“小輩,你是蒼須叟何人?”

綠袍漢子雙手掌心向外,加速推出陰寒之氣,口中傲然說道:“陸老頭,你還有點眼力,大爺正是陰山門下木靈子便是。”

陸鳳翔聽他出言不遜,更被激怒,突然雙目精光暴射,仰天一陣大笑,道:“孽畜,憑你區區‘凝血陰功’,如何傷得了老朽?”

喝聲之中,隻見他右手徐徐舉起,中指如戟,遙遙向木靈子點去!

這一指,正是乾坤手陸鳳翔數十年潛心精練,昆侖派威震武林的無上絕學“乾元指”憑一個陰山門下的木靈子,如何能擋?

他隻覺隨著對方一點之勢,立有一股勁急無比的陽和之氣,從對方中指激射而出,自己師門的“凝血陰功”,如湯沃雪,頓時消失殆盡!

正在驚惶失措之際,陸鳳翔點出中指,忽然收轉,沉聲喝道:“老夫不想傷你,你去罷!”

木靈子這才知道自己和人家差得太遠,那裏還敢作聲,連同伴也顧不得招呼,身形飛起,急匆匆往牆外掠去。

木靈子鍛羽而退的同時,那青衫漢子也被太極圈孫皓南一雙肉掌,逼得險象環生!

他練就烏黑有光的毒爪,原以為所向無敵,那知碰上武當名宿孫皓南使的是一套武當鎮山絕技“兩儀掌法”,雙手一左一右,劃著圓圈。不但無法近身,有時還被推得東轉西轉,被人家圈在掌風之下,頭昏眼花,孫皓南如果存心斃敵,兩個青衫漢子,也早已傷在他“兩儀掌”下。

無如他眼看乾坤手已把木靈子放走,憑自己的身份,對一個後生小輩,不願展施殺手,趕盡殺絕,反正一個已經逃走,剩下的一個,也自然會知難而退。

那知青衫漢子雖被圈在一片掌風之中,依然不知進退,凶狠發招,兩隻毒爪,兀自舞得呼呼有聲。太極圈孫皓南長眉微皺,覷準青衫漢子抓來右腕,一下就扣對方脈門。

青衫漢子隻覺右腕一緊,全身功力,再也無法使出,被太極圈輕輕一帶,往外推出!這原是放他逃走之意,那知青衫漢子凶性已發,孫皓南右手一鬆,他順勢橫閃,落勢極快,身形半旋,厲吼一聲,左掌猛向太極圈右肩劈到。

太極圈孫皓南再也想不到對方並不逃走,反會突起發難,再想躲閃,已是不及,一時忘了對方掌上有毒,仗著自己功力深厚,一見避招不及,索性手臂一抬,迎著揮出!

啪!孫皓南右肩被青衫漢子一掌擊中,但青衫漢子也被孫皓南這一揮手,摔出了四五步。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孫皓南摔出青衫漢子,陡覺中掌之處,突然一麻,才想起對方掌上有毒,不禁心頭暴怒,大喝一聲,左掌運起功力,往青衫漢子劈出!砰!青衫漢子摔出的身形堪堪站住,悶哼一聲,整個身子,直震出一丈開外。

那和陸鳳蓀站在一起的七步連環孫正,瞧到自己父親中了賊人一掌,心頭火發,那裏還待吩咐,青衫漢子被太極圈一掌震出,身子才一落地,他左手連揚,七隻精鋼鑄製的小型太極圈,脫手飛出,連環打到。

青衫漢子原已身受重傷,那想躲閃,七隻鋼圈,悉數擊個正著,一聲慘號,立時氣絕。

但太極圈孫皓南也覺得傷處奇癢難忍,恍似千百條毒蟲,在體內鑽動,任你內功精深,閉住穴道,依然擋不住毒氣散布。

乾坤手陸鳳翔看他神色不對,立即吩咐孫正鳳蓀兩人,把他扶入臥室,撕開衣衫一瞧,隻見肩頭上一個紫黑掌印,絲絲黑氣,正向四外蔓延。心中一凜,登時想起點蒼派秘傳的“八寶祛毒散”,來,就吩咐孫兒趕快去請萬雨蒼進來。

乾坤手陸鳳翔說到這裏,一麵感慨的道:“郝飛煙重出江湖,不想竟還勾出隱跡多年的蛇居士屈七,而且連遠處西域的碧眼神君和陰山蒼須叟等人,也會派門下弟子參加,即使這次能把人妖除去,江湖上也從此多事!”

萬雨蒼忽然想起方才他曾說太極圈孫皓南中的是“翻覆毒手”,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

“老前輩方才曾說孫老前輩中的是‘翻覆毒手’,那麽和孫老前輩動手的賊人,就是當年傳說中毒身死的羅淵的傳人了。”

乾坤手道:“誰說不是,翻覆毒手羅淵,和蛇居士屈七,原是五毒教餘孽,以豢養毒蛇毒蟲,練取毒液見長,和四川唐門的練製毒草毒藥,雖屬同一用毒,但方法各異。當年五毒教猖獗江湖,武當前代掌門鬆溪真人的師弟諸葛雲中毒身死,鬆溪真人一怒之下,就邀約毒叟唐炎常的祖父慈心閻羅唐寧共同對付五毒教。

那一戰,差不多把五毒教豢養的毒物,悉數毀去,除首腦人物當場格殺外,連次要人物,也全都被廢去一身武功,逐出中原,五毒教從此銷聲匿跡了將近百年。

之後,海南崛起蛇居士屈七,蟠塚山也出現了翻覆毒手羅淵,他們同樣以用毒成名,二十年前,羅淵找上西川,聲言要和毒叟唐炎常一較毒技,那知他還沒走近無毒山莊,就中了毒叟預撒林中的無形之毒。毒叟警告他一百天內,當斷腸而死,如果不死,再找他比鬥不遲,羅淵也自知中毒甚深,含憤而退,從此江湖上就不再見到他的蹤跡。”

衛天翔啊了一聲,道:“那麽他現在已經有了專門克製無形之毒的藥物了!”

乾坤手驚異的道:“難道韋老弟曾見過翻覆毒手羅淵?”

“晚輩月前途經成都,發現有三個千麵教的人,一路向無毒山莊奔去,晚輩一時好奇,跟蹤前去。他們對麵之後,曾聽毒叟唐炎常說了一句‘無毒山莊有毒林,諸位不妨運功試試!’其中一個青袍老者笑道:‘這個不勞費神,百步斷腸之毒,老朽已代為清除。’唐炎常當時臉色大變,喝了句:‘你是翻覆手羅淵?’後來晚輩悄悄退走,就不知他們結果如何?”

陸鳳翔點頭道:“這樣說來,羅淵果然沒死,唔!他被千麵教羅致,恐怕就是郝飛煙邀去的,那麽昨晚的賊人,是他門下,更無疑問。”

萬雨蒼道:“老前輩,你還不知道他們又新創了一個七老會呢!”

說著就把衛天翔聽到蛇居士兩個門人的一段對話,重複說了一遍。

乾坤手陸飛翔捋須沉吟了半晌,道:“七老會?難道就是十三邪中幾個老魔頭攪的花樣?”

正說之間,隻見門外飄然跨進兩個人來。前麵一個是五短身材,穿著一襲青緞長袍,麵貌猥瑣,年約六旬的老頭,他身後是一個身穿深灰道裝,頭挽道髻,黑發飄胸,背負長劍,手執拂塵的道人!

兩人才一進門,乾坤手陸鳳翔站起身來,拱手道:“有勞董老哥俠駕。”

青袍老頭趕緊還禮道:“陸前輩好說,咱們十三門派,誼如一家,所以接到通知,立即趕來,不想正好和清徽道友做了一路。”

說著環目一掃,又哈哈笑道:“萬老哥賢昆仲倒來得好快。”

點蒼雙雁早已站起身子,一齊躬身為禮,萬雨蒼答道:“晚輩兄弟,湊巧正在江南,趕上這裏熱鬧。”

衛天翔不知這兩人是誰,但聽雲中鶴齊長治,掌上珠宋秋雲兩人向道人叫著“師傅”,敢情他就是昆侖掌門清徽道人!

這時隻見他恭恭敬敬走到陸鳳翔身前,跪下行禮,口中說道:“弟子恭請師叔金安。”

陸風翔含笑還了半禮,道:“掌門賢侄一路辛苦,快坐了好說。”

一麵又忙替在座諸人,一一介紹。衛天翔才知那個五短身材的老頭,是大名鼎鼎的邛崍怪叟龐大千!

那邛崍怪叟瞧到衛天翔,臉上似乎微微一怔,但經陸鳳翔說出衛天翔是修靈君的門下韋行天,才啊了一聲,嘴中連說“久仰”。

衛天翔心中一動,知道自己沒帶麵罩,麵型又和父親極像,所以他看到自己,才會麵露怔容。

大家見禮之後,邛崍怪叟龐大千望著白飛燕嗬嗬笑道:“老朽和尊師二十年不見,聽說簡老弟在閉關潛修,不想卻**出一個如花似玉的的女弟子來。”

白飛燕不好答話,隻是低低的應了聲“是”。

中午時分,又來了華山派梅花道人,少林寺羅漢堂住持智本禪師,大家又是一番引見,之後話題就轉到千麵教頭上,乾坤手陸鳳翔隨著把兩晚來賊人騷擾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直聽得清徽道人憤然作色道:“十三邪中幾個魔頭,當年就是因少林百了老禪師,武當紫雲道人,和貴派一陽老前輩等人在日,咱們十三門派實力雄厚,才銷聲匿跡了幾十年,如今咱們十三門派,確實不如從前,他們乘機再出,自是意料中事!”

乾坤手陸鳳翔微微皺了皺眉。他因眼前這位修羅書生的師傅修靈君,也列名十三邪之中,深怕引起多心,連忙笑道:“說起十三邪這個名稱,乃是當年一班江湖朋友,把不在咱們十三門派以內的武林頂尖高手,湊在一起,統稱十三邪。其中雖不乏窮凶極惡之人,但像無量山忍大師,南天一雕臧荼,和韋老弟尊師修靈君等人,又豈能列在邪惡之例?即如蒼須叟龍古希,白駝派碧眼神君,也隻是性情怪僻,自視極高,並無惡跡可言。”

智本禪師雙掌合什,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陸老施主所說的,自是持平之論,貧衲以前曾聽武林盟主衛大俠,也如此說過。”

邛崍怪叟龐大千卻瞧了衛天翔一眼,道:“兄弟聽說數月之前,衛大俠派他侄子攜帶金劍令,替雪山、華山兩派釋嫌,到底衛大俠隱居何處,在座諸位可曾有人知道?”

萬雨蒼接口道:“衛大俠隱居何處,還沒聽人說起,不過據江湖上一般猜想,衛大俠可能就在浙江幾處名山之中。而且數月前,他派侄子持著‘金劍令’,出麵調解兩跟糾紛一節看來,衛大俠本身容或不願再在江湖走動,但分明有讓他一手**出來的侄子,行道江湖之意。”

衛天翔聽得暗暗點頭,心想:“萬大哥這話分明在替自己開路!”

邛崍怪叟懷疑的道:“難道衛大俠自己無後嗎?”

萬雨蒼道:“晚輩這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正好陸鳳蓀進來,說筵席已經擺好,請大家到前麵入席,席間,衛天翔發覺邛蛛怪叟龐大千一雙目光,不時的在注意自己。

最使他不安的還是對麵宋秋雲和白飛燕兩位姑娘,她們不時低頭細語,四隻水汪汪眼珠,也隻管朝自己瞟來。

一個含情脈脈,一個瓠犀半露,但自己下首還坐著一位多心眼的南宮姑娘,這可真叫修羅書生極其尷尬,差幸老一輩的隻顧談話,年青的也忙著吃喝,沒人注意。

不!注意的人當然也有,那是對白姑娘蝕骨傾心的銀鱗劍客陶琨!

他眼看姑娘連正眼也沒瞧自己一下,相反的,那盈盈秋水,若有意若無意的隻是向修羅書生韋行天瞟去,心頭暗暗切齒,這姓韋的小子,論武功固然比自己高一籌,哼,一個旁門左道的修靈君門下,有什麽了不起,自己出身名門正派,人品相貌,那一點比不上他?

為了女人,古往今來,多少大英雄,大豪傑,都無法忍受,何況銀鱗劍客陶琨,又是心胸狹仄的人,因此他和修羅書生,存下芥蒂。

飯後,乾坤手陸鳳翔和師侄清徽道人,陪同邛蛛怪叟龐大千,華山掌門梅花道人,少林智本禪師等人到後園精舍中休息,並探望太極圈孫皓南傷勢,萬雨生,雲中鶴齊長治,陸鳳蓀三人負責接待賓客,需要前後照顧,也各自走開。萬雨蒼卻拉著衛天翔在花廳上沏好香茗,下起棋來。

南宮婉從昨晚到現在,始終沒有休息,她倒不是感到疲乏,而是念念不忘自己懷中揣著的兩本小冊子,尤其是“易形經”,急於先讀為快,此時一見大家走散,也藉口休息,獨自回轉賓舍。

隻有宋秋雲和白飛燕,卻移了兩把椅子,坐在一旁作壁上觀,銀鱗劍客陶琨,也幹瞪著眼,站在萬雨蒼邊上。

花廳一片清靜,隻有叮叮敲子之聲!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萬雨蒼沉著下子,漸漸稍微占了優勢,銀鱗劍客巴不得衛天翔輸,自己也好出口沒處出的氣憤,忍不住拈起一顆黑子,道:“萬老哥,下這裏,這是妙棋,畫龍點睛,這條大龍活透啦!”

原來他這著子沒下以前,衛天翔雖然稍現敗象,黑白雙方兩條“大龍”,還是互殺之局,雙方誰被吃掉,誰都有六十餘子,這下給他兩眼一活,白龍悉數就成了死子。

一局下來,萬雨蒼果然大獲全勝,陶琨得意的哈哈大笑。

掌上珠宋秋雲櫻唇一噘,白了他一眼,道:“棋旁不語真君子,白姐姐來,咱們也幫韋少俠參謀參謀!”

衛天翔站起身子含笑道:“萬大哥果然高明,宋姑娘還是你來下一局罷!”

宋秋雲嫣然笑道:“啊,要我下可不行,我隻會在一旁替人打打歪主意的。”

陶琨被她說得臉上一紅。

白飛燕接口道:“對咯!韋少俠,還是你下的好,我們隻會在旁瞧瞧。”

萬雨蒼笑道:“韋兄弟,有兩位女將替你押陣,我是非輸不可。”

衛天翔隻好重新坐下,開始布局,這會,兩位姑娘蹲在一旁,開始嘰嘰呱呱的參加意見,青蔥般纖指,不時指點,修羅書生隻覺鶯語如簧,香澤微聞!

銀鱗劍客更氣得暗自切齒!

過了一會,萬雨生,齊長治,陸鳳蓀也陸續走來,大家圍在一起,七張八嘴的替衛天翔出著主意。

這一局當然是萬雨蒼滿盤皆輸,他笑笑道:“韋兄弟,我說如何,兩位女將,替你陣前擊鼓,當真殺得我片甲不留!”

說著抬起頭來,瞧著萬雨生三人,不禁咦了一聲,道:“噫!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外麵沒事了?”

萬雨生哈哈笑道:“大哥,虧你平日十丈之內,飛花落葉,也逃不過你的耳朵,小弟和齊陸兩位老弟,在這裏參了半天戰,你還一無所覺,天都快黑啦!”

萬雨蒼瞧瞧天色,果然已快是上燈時候,不由笑道:“好快,我還覺得剛吃過午飯呢!”

一麵回頭道:“來!韋兄弟,咱們三盤兩勝,這會該定輸贏,大家隻準看,不準開口。”

白飛燕瞧著萬雨生、齊長治、陸鳳蓀道:“萬大哥,就是他們不準開口咯,我和宋姐姐,本來就是韋少俠的參謀呀!”

萬雨蒼搖頭道:“不行,說實在你們該幫我萬大哥的忙才對。”

白飛燕道:“那又為什麽?”

萬雨蒼瞧了對麵修羅書生一眼,輕笑道:“你幫了我的忙,到時候,萬大哥也會幫你的忙呀!”

白飛燕被他說得粉臉驟紅,急的道:“萬大哥,人家說正經,你……”

她雖然滿臉嬌羞,但還是坐在衛天翔身邊,舍不得走開。

宋秋雲貝齒微露,咬著櫻唇,扭頭道:“白姐姐,別理他……”

那知她“他”字還沒出口,衛天翔突然冷哼一聲,手中拈著的一粒白子,忽的向窗外輕輕彈去!

“撲咚!”窗外一棵大樹上,立即如斯響應,跌下一個人來。

點蒼雙雁,雲中鶴齊長治,銀鱗劍客陶琨,陸鳳蓀等人,聞聲警覺,紛紛往外麵縱出。

兩位姑娘也“啊”了一聲,閃身出去。

隻見階前樹下,躺著一個黑衣勁裝漢子。

陶琨蹩了一肚子氣憤,暴喝一聲:“好個不知死活的癟三小醜,你膽子倒不小!”

他嗆的抽出長劍,正待往漢子攔腰揮落!

萬雨蒼急忙一把握住陶琨右臂,低聲說道:“陶老弟不可魯莽,咱們還得問問清楚,再行定奪。”

說著走近黑衣大漢身前,低頭一瞧,隻見一顆白色棋子,深深嵌在大漢胸前“玄機”穴上,連身上衣服也隨著棋子深陷肉中,不由麵露欽佩,回頭道:“韋兄弟不但耳目過人,認穴奇準,就是出手也輕重得宜,輕了無法製穴,梢重即送了他性命,咱們真自歎勿如。”

陶琨聽他當著眾人,一麵製止自己,一麵又稱讚著修羅書生,心中大是不快,怏怏的收回長劍。

萬雨蒼俯身起下白子,拍了大漢一掌。

黑衣漢子手腳舒展,立時一躍而起,瞧著許多人圍在自己麵前,橫目喝道:“你們暗箭傷人,算得什麽人物?”

萬雨蒼冷笑道:“朋友,你這時就來,未免太早了點罷!”

黑衣漢子嘿道:“大爺是找陸老頭送信來的。”

陸鳳蓀揮手就是一個耳光,喝道:“你口上幹淨一點飛鳳鏢局容不得你撒野。”

黑衣漢子被他打得歪了歪頭,悍然道:“飛風鏢局果真厲害的話,也不會大夥子跪到金陵街上,小子你發什麽橫?”

陸鳳蓀氣得俊臉通紅,正待發作,萬雨蒼喝道:“朋友找陸老前輩究有何事?萬某自問還作得了主,有話盡管直說!”

黑衣漢子朝萬雨蒼打量了幾眼,遲疑的道:“尊駕可是點蒼萬大俠,兄弟奉家師之命,有書信在此。”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柬,雙手遞去。

萬雨蒼接過一瞧,隻見信封上寫著陸鳳翔和清徽道人的字樣,自己未便擅啟,一麵向黑衣大漢點頭道:“朋友請稍待。”

隨手把信柬遞到陸鳳蓀手上,道:“老弟快送給陸老前輩和清徽道長過目,聽他們有什麽吩咐?”

陸鳳蓀領命飛奔而去。

大家依然圍著那黑衣漢子,生似怕他逃走,隻有衛天翔負手立在廳前,態度極為悠閑。

他身旁站著宋秋雲和白飛燕兩位姑娘,敢情著了修羅書生的迷,四隻杏眼,睜得又圓又大,癡癡地望著他出神,俏麵上笑意盈盈!

掌上珠宋秋雲忽然開口向衛天翔道:“韋少俠,你這手暗器功夫,手法神妙極啦,可肯教我嗎?”她還怕人家當麵拒絕,是以話聲極低,一雙杏眼露出希求之色。

衛天翔不想宋姑娘會如此大方,目光和她一對,不禁俊臉一紅,含笑說道:“雕蟲小技,宋姑娘既然想學,在下那敢藏私?”

白飛燕連忙搶著道:“韋少俠,我也想學,啊,還有接暗器的手法,你也要一並教,不知行不行?”

衛天翔忙道:“兩位姑娘要學,那有什麽不行的?”

說話之間,隻見陸鳳蓀已如飛而來,望著黑衣漢子喝道:“告訴人妖郝飛煙,我爺爺說,三日之後,準在鍾山南麓候教。”

黑衣漢子嘿了一聲,轉身大搖大擺的往前進大門走去。萬雨蒼向萬雨生遞了個眼色,萬雨生就一路跟了出去。

白飛燕聽衛天翔一口答應,不禁笑上眉梢,喜孜孜的道:“韋少俠,時間還早,那末快點教咯!”

衛天翔實逼處此,不好推托,隻得緩步向庭中走去,宋、白兩位姑娘,也一左一右俏生生跟在他身邊,一同到中間站定身子。

衛天翔把無敵金錢謝海的獨門絕技,“蝴蝶金錢”的手法如何出手取敵,如何接人家暗器,詳細替兩人解釋了一遍。

好在兩位姑娘,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人又聰明,是以一經衛天翔不厭其詳的解說之後,即以體會其中道理。

但暗器一道:“主要還是刻苦勤練,手法嫻熟,才能隨意中的,舉手克敵,衛天翔講解的也隻是手法訣竅而已。

白飛燕等衛天翔說完之後,忽然美目流轉,嫣然一笑,咬著櫻唇,一副欲說還羞的神情!

但她這一笑,笑得十分嫵媚,好像有無限柔情蜜意,盡在不言之中,衛天翔隻覺心中一蕩,俊臉驟熱,趕緊避開眼神,耳中聽到一個嬌曼的聲音低低的道:“韋少俠,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衛天翔心頭一陣跳動,赧顏笑道:“白姑娘有什麽見教,請隻管明說。”

白姑娘眨著眼睛,嬌笑道:“那麽你是答應了,我……我想學你昨晚對敵時的神奇身法咯!”

宋秋雲點頭道:“對了,韋少俠,我也要學。”

衛天翔聽得一呆,這兩個姑娘當真得寸進尺,自己昨晚使的身法,那是婉妹妹教自己的“紫府潛形”,黔靈山黔靈神君的不傳之秘!

因為她要學自己一發七劍的“修羅七劍”,就逼著自己非學她的“紫府潛形”不可。

這個……自己沒有得到她同意,豈能隨便傳人,何況她又是最會多心的人!

他正感為難,忽然靈機一動,急中生智,暗想:丁十八丁叔叔傳自己的獨門武功“沾衣十八跌”,雖然及不上“紫府潛形”身法”,但熟練之後,一樣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自己何不把“沾衣十八跌”傳給她們,免得糾纏,心念一轉,立即笑著應道:“在下昨晚使的乃是‘沾衣十八跌’,不過仗著熟能生巧罷了,這種身法,隻要敵人一碰上身,即可跌撲出去,而且同時還暗寓擒拿手法和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姑娘要學,在下自然不敢藏拙,不過此時已將進餐,飯後再和兩位細說罷!”

白姑娘和宋姑娘一聽“沾衣十八跌”竟有這般好處,自然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三個人一齊走回花廳,萬雨蒼有意無意的朝衛天翔笑了笑,衛天翔被他笑得臉上一熱,四下一瞧,隻見南宮婉正在和萬雨生說話,瞧到自己,故意別過頭去。

衛天翔知道婉妹妹因自己和兩位姑娘一起進來,多上了心,但此時在人麵前,又未便向她解釋。

那知萬雨生一眼瞧到衛天翔,卻一把拉住,輕聲笑道:“韋兄弟,你本領可不小,放著這許多英俊不凡的小兄弟,兩位花朵般姑娘,卻偏偏瞧上你一人,當真豔福非淺!哈哈,我說南宮兄弟,這方麵,你該向韋兄弟請教請教才好。”

衛天翔聽得心頭大急,暗暗跺腳,婉妹妹已在多心,你再這麽一說,豈不是火上加油?

隻聽南宮婉冷冷道:“他自命風流,我可不敢領教。”

衛天翔俊臉通紅的道:“萬二哥,不可說笑,其實……”

萬雨生不待他說完,截著道:“韋兄弟,你平日爽朗大方,這會怎地扭扭捏捏起來,你倒說說,兩位姑娘,你看上那一個?”

衛天翔臉上差點急出汗來,忙道:“萬二哥,小弟沒有這個意思。”

萬雨生奇道:“咦!你們下午不是有說有笑的,談得很好嗎?其實這兩個姑娘,人品武功全是千中挑一之選,你別害羞,真要有意思的話,保在我萬老二身上。”

他越說越黑,南宮姑娘越聽越氣,暗想:好啊,我一走開,你就和人家有說有笑了!她眼圈一紅,回頭道:“你還不謝謝萬二哥?”

說著迅速轉過身去。正好大家已在紛紛入席,乾坤手陸鳳翔把郝飛煙方才派人送來的書信,讓大家過目。

信上大意,是說:風聞十三門派,已在金陵集會,正好他幾個老友,也趕巧都在江南、大家為了想見識見識“名門正派”的武學,和被目為旁門邪道的功夫,孰優孰劣?特訂三日後午夜,在鍾山南麓,一較短長,同時也正好和昆侖了斷數十年的過節,最後具名卻隻有郝飛煙一人。

大家看完來信,紛紛揣測,郝飛煙信上所說的幾個老友,不知究竟是些什麽人?

當然在座的人,都聽說過蛇居士兩個門人的對話,對方除了千麵教,最近又攪出一個七老會來,七老會自然有七個老魔頭湊夥在一起的,那麽這七個老魔頭又是誰呢?

除了人妖郝飛煙之外,已露麵的,隻有蛇居士一個,就是翻覆毒手算上,也隻有三個。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七個人,身份地位,決不會相差太甚,乾坤手陸鳳翔衡量敵我形勢,總覺自己這邊,實力尚嫌單薄,但在座的年輕朋友,因有了日期,反都顯得興高采烈,準備及時而試。

這一頓飯,吃了好一陣工夫,方始散席。

南宮婉在席間始終沒和衛天翔說話,散席之後,迅速站起身子,獨自往賓舍而去。衛天翔要想追上去說話,宋秋雲和白飛燕兩位姑娘,已在笑盈盈的等著自己。

先前答應過人家,那得說了不算,當下就和兩位姑娘一起走到中庭,先把“沾衣十八跌”

口決,解釋清楚,然後自己緩緩展開身法,把如何借力把力,如何擒穴拿穴,詳細解釋了兩遍,就讓兩女自己研究,自己正待回轉賓舍!

隻聽身後有人陰惻惻的笑道:“丁十八名震江湖的‘沾衣十八跌’,不知韋少俠從何處學來的?”

衛天翔聞聲一驚,轉身瞧去,隻見邛崍怪叟龐大千兩道閃爍眼神往自己臉上直瞧,心中不由一怔,暗想:聽他口氣,敢情和丁叔叔還有著過節!一麵抱拳道:“原來是龐老前輩,這套‘沾衣十八跌’,據家師說是昔年無意瞧來,傳了晚輩,實在見笑之至。”

邛崍怪叟陰笑道:“這就是了,老朽因為這套身法,不類修羅門的武學,一時覺得奇怪,才動問一聲罷了,其實丁十八這套功夫,融合移形換位和擒拿佛穴等法而成,一個人要在江湖上享名二三十年,自非幸致,嘿,嘿!”

說著背負雙手,緩緩而去。

衛天翔不再耽擱,匆匆趕到賓舍,隻見房門虛掩,自己榻上,橫放著自己那柄鬆紋長劍,卻不見南宮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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