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石相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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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質隊走出來的人，別的本事且不說，單說腿勁，那絕對是一流！孟瑭在地質隊幾年鍛煉下來，更是號稱地質隊的神行太保，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在廣濟街北邊一條小巷子裏，孟瑭終於追上了莫西幹小夥。
莫西幹小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喉結上下疾速移動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兄弟，給別人讓路，就是給自己留路……你再逼我，我把這破玩意兒摔了，誰他媽也得不著……”
孟瑭抖抖身上的濕衣服，說：“翡翠是硬玉，比玻璃都硬，你就算摔了，肯定也沒事兒……這樣吧，咱倆說好，一人分一半，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莫西幹小夥沉默了一下，用手撐著地，準備站起來……孟瑭趁勢一個魚躍前撲，飛速地奪下碧鳳釵，用雙腿纏住莫西幹小夥的胳膊，“兄弟，誰都愛錢哩，但就憑這麽幹，絕對不靠譜！今天就算得罪你了……”
孟瑭帶著碧鳳釵，轉身離去時，聽見身後的吼聲：“小子，今天算你英雄，咱走著瞧……”
賣釵子的老漢正和翡翠飾品店的馬老板爭吵，說釵子是在這店裏丟了的，要馬老板給他賠償，弄得馬老板哭笑不得！女孩便來開導父親，說真要是找不回釵子了，那也沒辦法，在這裏胡攪蠻纏頂什麽用？老漢發火了：好端端的寶貝兒，就這麽沒了，說算就算了？女孩也發了脾氣：就算是沒了，也比你賣了強……
孟瑭及時趕了回來，將釵子還給了老漢，父女二人先感謝了孟瑭一番，接著又爭執起來……最後，老漢沒有爭過女兒，隻得放棄了賣釵子的想法。
雨停了，天空架起了一道彎彎彩虹。
女孩子要請孟瑭吃飯，孟瑭一再婉拒，女孩便悄聲對孟瑭說，她要單獨和孟瑭談一些關於陳判非的事兒……
女孩叫馮彥梅，正是陳判非以前的女友，當年陳判非就是因為她，而與人打架，導致入獄了的……
馮彥梅眼眸幽幽地說，她以前和陳判非去過孟瑭家，見過孟瑭的照片……她說，在很多人眼裏，都認為是她誤了陳判非，無論她怎麽解釋，都改變不了類似的看法，索性也便不再解釋了……如今，陳、孟兩家出了這麽些個變故，她甚至也開始隱隱認為，自己是不該與陳判非有牽連的，很多事情，不管是不是迷信，但也許真的如人們所說，她是陳判非命裏的災星，如若她與陳判非在一起，陳判非會多災多難的……
孟瑭默默地聽著，而後，抬起了頭，問：“你去監獄看過他嗎？”
“去過幾回……但後來就沒再去了……”
“按刑期算，他今年下半年就要出獄了，你……有什麽打算？”
“我希望他過得好好的……”馮彥梅用紙巾擦擦眼睛，“他應該有好的前程，會幸福……我祝福他……”
兩人長久地沉默著……孟瑭為消除尷尬氣氛，便問起了碧鳳釵的事情，馮彥梅說，她父親馮敬山原本是個踏實本分人，自從她母親去世後，父親就漸漸改變了，脾氣變得暴躁不堪，每次喝醉酒，都會惹事得罪人……後來，父親迷上了賭博，各種賭法都玩，輸了不少錢，家裏的值錢東西，時常被父親拿出去變賣……
“他最近去盤佛巷一帶，玩一種叫‘八仙過海’的賭石遊戲，具體怎麽玩，我也不清楚，但輸錢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厲害，所以，就打起了碧鳳釵的主意……”馮彥梅長長地歎著氣，說：“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而我也勸不住他了……”
這天晚上，孟瑭特地來到了盤佛巷的一家地下賭石莊，想去見識一下所謂的“八仙過海”的賭石玩法。
這家賭石莊有很多的賭石玩法，眼下最流行的正是江湖人稱“八仙過海”的賭法：莊家一次挑選八塊翡翠原石，賭客們所要賭的，就是判定哪塊原石最具“解漲”的潛質，並且解開的成色最好！這個賭法，就跟賽馬場押馬的道理一樣。每位賭客進入賭石莊之後，若願意參賭，便去服務台領取一個細長的、黑色不透明的籌碼筒子，而後，便會得到兩張印著同樣“參賭編號”的不幹膠標簽，一張貼在籌碼筒子上，一張留在賭客手中。接著，就是賭客花錢購買籌碼：籌碼分藍、黃、紅三種顏色，分別代表著一百、一千、一萬三種等價值。
當賭客看好某一塊翡翠原石時，就將下注的籌碼，裝進籌碼筒子裏，而後再投入到所選原石對應的下注箱裏。為了防止不必要的糾紛，“八仙過海”分為四個階段：觀石，下注，解石，計算。觀石階段，就是賭客們觀察分析原石的表皮特征，從而為下注做出判斷，這個階段，大家可交流，可商量，不拘一格，暢所欲言。
到了下注階段，就比較隱秘了：隨著一陣鈴鐺響，八塊原石以及對應的八塊下注箱，全部會被一道厚厚的黑色帷幕遮擋起來，每位賭客下注時，都從側麵的小門進去，下注之後，再從小門走出。如此一來，每位賭客便無從知曉他人的下注選擇了。另外，在原石後麵的木板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監賭孔”，監賭員通過這個“監賭孔”來進行監賭，如此，便防止了賭客下注時搗鬼，也防止了莊家搗鬼。
到了解石階段，黑色帷幕全部拉開，八塊原石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全部地解開！最終，哪塊原石解開的成色最好，那麽下注這塊原石的賭客便賭贏了！在計算階段，就是將賭贏的那個下注箱裏的籌碼進行清點，計算出每個下注者的所占份額比例，而後，將其餘七個下注箱的所有籌碼合算在一起，按照份額比例，將錢分給賭贏的下注者們，而成色最好的那塊翡翠原石，也會被“下注王”贏走……
孟瑭進入賭石莊，熟悉了一下環境和賭法後，果然看到馮彥梅的父親馮敬山，正在服務台前領取籌碼筒子，便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馮敬山見是孟瑭，頗感意外，也有些尷尬。孟瑭倒是很輕鬆自然地問馮敬山，“馮叔，最近手氣咋樣啊？”
馮敬山見孟瑭對賭石也很有興趣，便與孟瑭交流了起來，並將孟瑭領到原石展台前，聽取孟瑭對今晚“八仙過海”的八塊原石的看法。
孟瑭仔細地看起了八塊原石：1號原石是黑烏沙皮的，孟瑭從師父那裏學習到，黑烏沙起先多產於緬甸的著名翡翠場口老帕敢，由於黑烏沙名氣大，產量高，經過多年的開采，如今老帕敢的黑烏沙基本已開采完，目前市場上所見的黑烏沙，大多來自麻蒙場口，但麻蒙出產的黑烏沙水、底較差，其中常常夾帶黑絲或白霧，而且即便賭出了翡翠，其綠色也不夠純正，常有泛藍的現象。2號原石是黃白沙皮，黃白沙皮一般所含的翡翠水頭都不錯，但也須觀察其表皮的皮殼變化。孟瑭吐了一些口水，蘸到大拇指上，輕輕地觸摸黃白沙皮，感覺其皮沙很致密結實，不易脫落，由此判定：此黃白沙皮原石的水頭不是很理想，其種至少都處於幹青種之後了。3號原石有些奇怪，其皮殼十分光滑細膩，顏色呈灰白，大抵像是汪青皮，但孟瑭將其掂量了一下份量，感覺石頭有些輕。翡翠歸屬玉，玉有軟硬之分，翡翠屬於硬玉。
軟玉的硬度在6.5以下，翡翠硬度為7，軟玉的比重為2.95，硬玉的比重為3.34。孟瑭根據經驗分析，感覺這塊原石有些異常，但究竟哪裏不對勁，孟瑭一時間也說不清楚……4號原石是黃梨皮的，黃梨皮屬於上等的翡翠原石類型，大多能解出高質量的翡翠來。可是，孟瑭將原石仔細看了看，發現黃梨皮表麵居然有過擦石的痕跡，於是孟瑭想起了“蒙頭藏大漏，天窗纏住袖，半擦不擦賭性大，莫要先開口”的賭石行話來了。直到看到5號原石，孟瑭才感覺找到了“八仙過海”裏的“鐵拐李”了。5號原石是褐色皮殼，有零星蘚點分布，且有一條極為明顯的斜蟒纏繞其上。孟瑭又將其餘的6、7、8號原石，全部觀察了一遍，發現6號的臘肉皮上有直蘚，正所謂“臥蘚撓癢癢，直蘚能破相”；7號原石上開有一個小天窗，屬於“媚眼石”；8號原石經強光手電筒一照，在很淺處便有綠意，但再朝深處看去，似乎有模糊的霧絮之感，所謂“穿霧不破霧，破霧白忙乎”……孟瑭認為：5號原石在這其中，絕對屬於首屈一指的了。
孟瑭沒有錢購買籌碼來下注賭石，便將自己的意見給馮敬山說了說，但馮敬山卻不認同孟瑭的看法，他傾向於3號原石。兩人經過一番交流，馮敬山決定將所有籌碼全部押在5號原石上！
下注的鈴鐺聲響了。
根據“參賭編號”的排序，馮敬山第一個進帷幕裏下注，他將所有籌碼都裝進籌碼筒子，投進了5號原石的下注箱裏。
從帷幕裏出來，有好幾位賭石客貼著馮敬山的耳朵，悄悄地問他下的是幾號原石，馮敬山裝作一臉無奈地說，“咱是外行嘛，稀裏糊塗隨便投了幾個小錢，哪敢跟你們幾位高手比啊，你們莫要管別人了，按照你們自己的眼光來，絕對就是今晚的“鐵拐李”和“漢鍾離”……”
今晚參賭“八仙過海”的人很多，下注者你出我進，鬧哄哄了一陣，才算都下注完畢了。帷幕拉開了，所有人都盯著下注箱，孟瑭身為局外人，特地留意了一下眾人的目光所向，發現朝1號、4號、5號、6號看的人較多。
幾位身著銀色魚鱗超短裙的服務小姐，將八個下注箱圍了起來，於是人群中便有人高喊：“喂，給咱亮亮眼啊……”幾位服務小姐，便擺出性感火辣的姿勢，有的故意將短裙朝上撩了撩，而後又迅速放下，引得人群中發出了尖叫和口哨聲。
解石師傅戴著手套，從1號原石開始解切，人們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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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原石解切完畢，其中的翡翠果然有泛藍的現象，好幾位賭石客便搖頭歎息：“奶奶個熊，都說黑烏沙牛逼哄哄，其實也一般啊……”而後，自2號至8號全部解切完畢，人們都傻眼了，孟瑭也失望至極——3號原石居然當上了“鐵拐李”，其餘的原石，要麽是“膏藥貼”，要麽是“黑吞綠”；7號原石除了天窗部位透了一點綠之外，其餘部分完全成了磚頭料；孟瑭寄予希望的5號原石，裏麵居然是一條一條的小裂綹，種也很嫩，充其量是個“張果老”的角色了……
馮敬山嘴裏嘟嘟嚕嚕，埋怨著孟瑭：“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愛紙上談兵，說起理論玩意兒，一套一套的，可實際呢，根本就靠不了譜嘛……早知道，按照我的原意來，我就當上‘鐵拐李’了。唉，又讓我賠了3千多元啊……”
孟瑭眉頭皺著，在心底默默地琢磨著：盡管說“神仙難斷寸玉”，可一些常規的賭石理論，都是經過賭石客們反複實踐論證後，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師父高秉魁是這麽教的，自己也是這麽學的。難道，是師父教的不對？或者，是自己沒有融會貫通，不會辯證地看待皮殼表象嗎？再或者，是自己缺乏真刀實槍的賭石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