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女孩
回望軍區大院緩緩閉合的兩扇鐵門，周皓雲神思變幻莫測，他光明正大踏入京城，行蹤自然瞞不過國安的情報。所以從遊樂園出來，蔣欽輕易通知到他不足為奇。
不過，對於中央的老頭們是否已經知悉他殺手輪回與龍門太子的身份，這一點周皓雲也不敢保證。自從八年前龍輕眉逝世他暗中接手龍門，一直是隱藏著遙控這個龐大的黑道勢力。事實上，真正了解他資料的人並不多，敵對勢力或多或少隻知道龍門有個年輕的太子，更多的信息完全查不出頭緒。
這倒也不是周皓雲願意故弄玄虛，神秘莫測，實際上隱匿身份是無可奈何之舉。中國地下勢力與執政黨之間，關係向來尷尬。政黨固然不希望統治區域有威脅自己的存在，但是它們又無法完全根除這種盤根錯節蛛絲遍布的黑暗勢力。況且，執政黨有許多不便於公開化的作為，還得倚仗這些黑暗勢力來協助完成。這也造成兩者之間倘若能找到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平衡點，那麽和平共處便成為現實。
隻是這種相互利用的默契合作，必須建立在黑暗勢力相對獨立的基礎上。換而言之，黑暗勢力不能掌握在政黨內部任何派係手中，否則，這個派係就太過於強大了，必須受到打壓清除。
周皓雲與周德彥關係劍拔弩張，爺孫倆每次見麵都要麵紅耳赤的爭吵。可再多的矛盾都無法抹殺他們之間的血緣事實。周皓雲不能讓有心人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龍門太子。不然，不但周家會受到其它派係的聯合排擠剪除，龍門也將會遭受沉重的打擊。
至於周家，周皓雲談不上太多的熱愛，除了父母妹妹和奶奶龍輕眉，周家的上下，瞧得起他的人屈指可數。他本不需為周家殫精竭慮的心，可是他曾答應過龍輕眉，這一生，必須以保護周家生存為己任。
種種因由綜合起來，看似手掌大權風光無限尊崇無比的龍門太子，沒有想象中的輕鬆愉快，甚至，周皓雲背上的包袱責任十分沉重。華夏，太龐大太悠久了，明麵暗麵的勢力家族不計其數，單單一個龍門，若要在暗流湧動危機四伏的壞境中占據一席之地不為所害，還是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念及肩負的沉甸甸使命，周皓雲收回注視軍區大院的複雜目光，長籲了悶氣，轉而眺望滿天星鬥。
但見群星閃爍，忽明忽暗，卻是競相綻放，光芒四射，沒有一顆星子願意落於別人。顯然，群星無一不希望芒光璀璨，奪目於林，永不褪色。
“雖然無法保證陽光哪時會到來，但在黑暗夜空，當如北極星般耀眼。”周皓雲盯著中央最為灼亮的星子瞳孔驀然一縮，惆悵的麵容懸著整個星空的燦爛。他本不是甘於平凡之人，也絕不會庸碌一生。任何想爬在他頭上俯視他的人勢必都將會被他踩在腳下一口唾棄。
決心已定，熟悉的邪魅仿佛感染了冬季的星月輝光，牽在他飄逸的嘴角邊上，泛起一片溫暖：“不知道那小妮子休息沒有，星輝月耀，沒有點卿卿我我，情人囈語，會不會缺了些韻味呢？”
周皓雲驀然思念起那張清麗姣美秀研脫俗的絕世容顏，心中湧起淡淡的柔情，雖然隻是相處兩日，可還未俘虜佳人芳心的他似乎已經率先沉淪。這讓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周大少感到些許迷茫。
沒有開車，那部普通的捷達讓周皓雲隨手扔在軍區大院的角落，他目光遊移不定，漫步走過幾條繁華喧鬧燈紅酒綠的大街，默默思考慕容嫣月背後慕容家與周家兩個派係幾十年處於政敵位置的惡劣關係。
政治上的事情難分對錯，也沒有那一家可以代表正義。因此追根溯源毫無意義，幾十年的積怨，豈是他三言兩語可以化解？周皓雲暗自計算倘若他與慕容嫣月結合所產生的各方壓力。
沉重，龐大，恐怖。
這是周皓雲直視這個問題時心裏的感觸。天之驕女的慕容嫣月承載太多大人物的期望，裏邊隱藏的利益關係錯綜複雜，牽一發動全身。或許與慕容派係交好的幾大世家沒有諸多顧慮，隻是身份特殊的周皓雲不可避免承受更多常人眼中不太公平的待遇。
周家棄子，這是周皓雲在龍輕眉臨終前秘密接手龍門後必須承擔的後果。周家不會為他提供任何支持，甚至立場還要涇渭分明，龍門可以與周家明暗依存，但絕不能產生合作以外的特殊關係。這就是平衡，政治上必須的平衡。
“規則，讓人無奈的規則。”周皓雲深邃的目光渙散焦距，仰天輕歎。自負如輪回，麵對千百年來曆史締造的微妙規則，他也隻能低下高傲的頭顱。
可是暫時的臣服不代表周皓雲承認失敗，他在十六歲掌控龍門那一刻，就堅定了一個信念：隻有真正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才可以隨心所欲創造屬於自己的規則，得到想擁有的一切！
也許現在他需要的不多，可他有著一顆不屈居人下的孤傲之心，世界的規則對他而言，隻有踐踏，不會遵守。挾持慕容嫣月，隻不過是拉開無數梟雄偉人千百年來未能實現願望帷幕的第一步。
“慕容嫣月我要，世界，我也要！”周皓雲猶如遺世獨立般穿過各自為生活理想奔波忙碌的人流，茫然的眼簾刹那凝聚北極星都黯然失色的鋒利芒光。龍門八年的磨練，使得他具備足夠的資本抗衡世間任何權勢！
“叔叔，買一朵玫瑰花好嗎？”可就在他野心勃勃，傲視蒼穹，意欲飛龍在天的瞬間，一個怯怯的柔嫩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的思緒。
周皓雲愕然轉身，但見一個七八歲的瘦弱小女孩身穿一件縫著補丁的舊單衣，抱著個髒兮兮裝著一小束鮮豔嬌紅玫瑰的小花籃，哆嗦著發紫嘴唇，烏黑的小眼珠子滿懷盼望地看著他。
周皓雲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憂國憂民悲天憫人的聖人，作為世界第一殺手，對於世人，他的心向來隻有冷漠無情。可不知是不是今天心情激蕩過甚，見到瘦削小女孩緊緊箍在懷中那一束稱得上殘次品的普通紅玫瑰，他冰冷的心不由自主激起一絲酸楚，呆了片刻，他蹲在馬路邊，麵色溫和望著因為天冷簌簌發抖的小女孩：“你能告訴叔叔為什麽要買你的玫瑰嗎？”
或許連日來飽受行人的冷眼嘲笑謾罵驅趕，小女孩脆弱的心誌早已被摧殘，她自己也不敢確定，怯生生道：“您您可以送給女朋友，她一定會很喜歡。”
“是這樣嗎？可她要是不喜歡你的玫瑰怎麽辦？”周皓雲微微一笑問道。
小女孩顯然沒有考慮過這種對她而言深奧的問題，小身軀卷縮，畏怯的小眼珠愣愣地。這些玫瑰都是她從花店淘汰了的垃圾堆裏精心挑選，辛辛苦苦一株株拾回來的。雖然比不上正宗的花店玫瑰，可還是色彩鮮豔，花瓣皎潔。依照她天真的想法，那些姐姐阿姨們都應該喜歡這些漂亮的花才對。隻是這些天她換了幾條街，乞求了無數的人，卻還沒有人肯花錢買上一朵。
是花不夠美麗嗎？為什麽那些有錢的叔叔阿姨寧願花費幾百塊錢喝一小杯苦苦的糖水（咖啡），卻不肯掏出五毛錢購買一朵花呢？這是小女孩在遭受無數的冷眼唾罵後委屈的心思。
隻不過純潔如她，又怎能真正明白世事的複雜，人性的醜惡。
“嗬嗬。”周皓雲瞧著小女孩迷茫膽怯的神情，一笑而過，沒再為難。微微撫了撫她單薄不知道從哪個垃圾桶撿來的粗棉小單衣，溫聲道：“你叫什麽名字，家裏有親人嗎？”
小女孩沾滿灰塵的小臉聽到這話頓然黯然，輕輕搖紮著兩條小馬尾的腦袋：“我叫小薇，住在孤兒院裏，沒有爸爸媽媽，隻有個院長爺爺。”
“又是個孤苦伶仃的可憐小女孩。”周皓雲感慨。雖然他早早背負沉重的責任，但是至少不會為身外之物擔憂，處境比起這些孤苦無依三餐難繼的孤兒不啻於身處天堂，至少他有個無比疼愛他的母親。頓了頓，他笑道：“小薇，一朵玫瑰多少錢？叔叔全買了。”
周皓雲絕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慈悲為懷的大善人，他隻講究凡事隨心所欲，既然被感觸到了，那就順手扶持一把吧，不求積什麽陰德，隻求無愧於心。
小女孩接連數日售不出一朵玫瑰，被小夥伴們幾番嘲笑。這時聽到周皓雲要全買，小臉霎那綻開了開心的笑容。寒冷的侵襲，畏縮的神態放鬆了許多，青嫩的童音掩不住高興道：“叔叔，一朵花五角錢，這裏一共有十朵。”她指了指懷中那小束的嬌豔。
感染了小女孩純真的笑，周皓雲沉悶的心情陰霾盡去，覺得這個冷漠自私的世界，還是有純潔美好的一麵，這讓他冷寂的心多了些溫暖。摸了摸西裝的口袋，卻隻掏出了幾張四人頭的百元大鈔，沒有零散的小票。
猶豫著直接給小女孩一張大鈔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的當隙，周皓雲的身軀陡然輕輕一震，無數次處於生死邊緣危急存亡錘煉出來的靈**官，察覺到了一股殺氣。
有殺手！
身為世界殺手界中的神，周皓雲瞬間就判斷出這道針對他的氣息蘊含的殺意。居然有殺手會接下暗殺輪回的任務，這讓周皓雲警惕的刹那，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兩年前在莫斯科伏爾加大橋上與殺手界排名第三的幽靈那場驚動俄羅斯“黑豹突擊隊”的恐怖戰鬥，難道還沒有對這些亟待一舉成名一步登天的小殺手們造成足夠的威懾力嗎？
周皓雲森寒一笑，既然想成名，那就需要付出挑戰權威的代價。他柔和的黑眸攏起徹骨的寒芒。輪回的尊嚴，容不得任何人挑釁。注意力提起，精神高度集中。
砰！
美國薩維奇M1907型手槍獨特的輕微銳利爆破聲猛然在霓虹燈通明的喧囂街道上響起。普通人或許熱鬧之中感覺不到任何異常，但是作為黑暗中的君王，周皓雲非常準確捕捉到了5毫米徑口子彈運行的軌跡。
來自身後十米處，直擊後腦勺！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周皓雲身若閃電，在千鈞一發的刹那將身體晃到了左側，避開了致命一擊的子彈。可是輕鬆躲過這一顆突襲的彈口，周皓雲突然反應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麵前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