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之雄

第104章 幕後

京城城西一條偏僻陰窄的小巷,一家掛有“雲南白藥”匾額的小四合院外,停靠著兩部奧迪A2,奔馳A160的豪華轎車。

這樣類似著名西餐廳大酒店門外的畫麵出現,使得這家向來隻對城西普通居民開放的小藥店顯得有不倫不類的古怪。而幾個西裝革履的墨鏡男人肅然表情擠在門口守護,也讓幾個原本要進四合院的居民望之生畏,打消了購買一些中藥的主意。

四合院內。

一位戴著老花鏡穿著老中醫服飾的白發老人拆開病人的繃帶,在他的斷指上撒了一些明黃色的粉末後,又用紗布替他嚴實的包紮起來。

“馮老,沒有傷著筋骨,不影響奔雷掌的發揮吧?”一邊穿著夾克瘦削的青年在老人完工後,焦急地問。

老中醫扔下手裏沾染了血液的棉球和鑷子,拾過一張毛巾拭擦了手,扶了扶老花鏡,瞥了夾克青年一眼,麵無表情道:“他自己下的手,若能斷了筋骨,那他妄稱雷神了。”

夾克青年籲了口氣道:“呼,這就好,我還以為斷了一指,他那奔雷手要大打折扣了。”

老中醫冷哼了一聲,冷然道:“雖然未必裂碎筋脈,但是沒有了奔雷手殺招最需要的食指,他施展出來的威力肯定是要大遜於往常。”

“這”袁翰雄臉色一變,驚愕地盯著麵色猶現蒼白,不過神色卻頗為古井不波的賴長嶽,道:“長嶽,你何必對自己這麽狠,值得嗎?”

“值得?”賴長嶽略微苦笑,有些呆楞地凝視著包裹了紗布的斷指,茫然道:“如果不是我當機立斷,今晚我們兩個人都走不出地下拳場。”

袁翰雄瘦小的身體罕見畏懼地一震,忌憚道:“沒這麽嚴重吧?我瞧他也隻是有些懷疑,根本沒有任何證據,不然就算你斷了手掌都沒用。”

賴長嶽麵無血色的冷毅臉孔浮起一片苦澀:“就是懷疑,也足夠要了我們兩條命了,你難道不明白,除了雙嬌,龍門再功勳顯著在他眼裏,都如同可有可無的棋子嗎?”

“可有可無棋子?”袁翰雄臉色一陣蕭索,低下頭,默然。

也許在那個人心中,世界如棋盤,眾生皆棋子吧,不管你是他一條忠誠的狗,還是一頭待機反噬的狼,都沒有分別。

“無論如何,長嶽,這一次委屈你了。”

老中醫旁邊,一個特製內斂西裝的儒雅俊逸青年注視了狀況會,忽然歎了口氣,修有白皙的手掌撫在賴長嶽的肩頭,非常懇摯地說道。

賴長嶽桀驁陰鷙的目光落到青年身上,露出了一抹尊敬之色,靠在古藤太師椅的上身微微鞠躬,感激道:“太子,賴長嶽這條命是東方家救得,早就發誓今生唯你之命是從,區區一指,何足道哉。”

儒雅青年搖頭歎息道:“這一指對你的意義非同尋常,你付出代價太大了。”

“嗬嗬,若不是這番,他也未必還能允許我活著。”賴長嶽從儒雅青年神情裏感受到對方的關懷,心裏感動,可是表情卻甚為惆悵。

顯然,對於以奔雷掌著名於世的黑暗雷神,失去了食指,意味他再也名不副實,這一點對於一個強者,比要了他的命還要打擊。

所以江湖流傳,高手們把武功看地比生命很重。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意變成廢人的例子很多。

老中醫清洗幹淨了手,突然道:“他還僅僅是懷疑,便要廢了一條戰將,這樣的主子,未免讓人寒心。”

“哼,他本來就是一個刻薄寡恩,殘暴霸道的人。”袁翰雄忿然的眼神帶著一股濃鬱的怒火。

為龍門征戰四方多年,他們立下的功勞無數,那位太子縱然是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也用不著這麽狠吧。他對此極為怨懟。

“這是他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的伎倆。”儒雅青年溫和的臉色沉凝,分析道:“也許他發覺了長嶽暗中一些隱秘的舉措,不過卻不知道長嶽其實是我的人,這一招,多半是為了警告我。”

“太子,是長嶽行事不周,壞了太子大計。”

因失血過多神情還有些萎靡的賴長嶽猛然一臉慚愧,撐著要站起來謝罪。

儒雅青年急忙把他壓回座位,誠摯地寬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從小就潛入龍門,忍辱負重,苦心經營,現在又為此大傷元氣,怎麽還能怪你。要怪,隻怪那周皓雲狡猾了些。”

“可是不管怎樣,屬下的布置為他所察覺,恐怕太子要掌控龍門,需要多費一番周折了。”賴長嶽一臉愧疚。

儒雅青年成竹在胸,從容笑著擺手道:“這一點長嶽你不用著急,周皓雲或許是嗅到了一些不尋常,可是絕對想不到你會打著整個龍門的主意,否則如你所說,今晚你是回不來了。”

“那太子,您以為他查到了那一步?”袁翰雄緊張地問。

“最多是發現了你們有背叛他的跡象。”儒雅青年智殊在握的臉孔冷笑,道:“可是以周皓雲不可一世自負自傲的性格,斷了你長嶽一指,他已經不把你們放在心上。”

賴長嶽和袁翰雄相顧一視,俱皆點頭。周皓雲的確就是這樣狂傲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他對你們失去了戒心,下邊你們的行事就方便了許多。”儒雅青年沉吟道。

“太子,下一步屬下該怎麽做?”賴長嶽恭敬地問道。

儒雅青年目光閃爍,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你這幾天除了回報周皓雲相應的舉動,就呆著好好養傷,以免他疑心。等到兩天後,周皓雲一死,就發動所有的布置。”他柔和優雅的眼神露出一股濃烈的殺機,一字一頓道:“殺光忠於周皓雲的所有元老,一舉奪權!”

“是,太子。”賴長嶽正襟危坐,肅然答應。

袁翰雄有些忐忑道:“可是,太子,您確定兩天後,真的能殺了他嗎?他的底牌,除了他自己,至今還沒有人見識過。”

“這個你們放心,周皓雲再厲害,也敵不過那個人。”儒雅青年俊逸的嘴角透出了一抹意味深長自信十足的微笑。

賴長嶽的瞳孔掠過一道陰狠,道:“最好是能一並剪除了幾個戰帥和戰將,不然屬下行事阻擾有些重。”

儒雅青年放在賴長嶽肩膀的手拍了拍,笑道:“嗬嗬,這些都不用你們心,我早就做好了安排,兩日後,對你有威脅的所有龍門高層都會死的幹幹淨淨。”

“屬下一定不負太子所托!”賴長嶽勉強抱拳道。

“不過.”儒雅青年俊雅淡然的麵孔忽然有些切齒道:“還要便宜他幾天,就不知道嫣月怎麽樣了。”

賴長嶽趕忙道:“太子,屬下瞧得出來,慕容小姐還是完璧之身。”

東方傑收回手掌,始終波瀾不驚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喃然道:“希望兩日後還是如此。”

“太子不要擔心,我看那人對慕容小姐很好,倘若慕容小姐不願意,他應該不會強迫,嘿,他一直都是一個自負的人。”

賴長嶽安慰了主子一句,自己的笑卻有些冷滯。

不願意的他是不會強,可是願意的呢?

他腦海裏映出一張千嬌百媚的臉蛋。心裏頭很痛,很苦,尤其是想到她躺在那個男人的身下盡情的時候。

那種痛,幾乎要讓他瘋狂。

“是你的一定是你的,長嶽。”

東方傑很快恢複那一副天塌不驚的淡定麵孔。他從來不會在人前出現太久情緒化的東西,即使事關慕容嫣月也不例外。

“承太子吉言。”

賴長嶽澀然一笑。

縱然現在得到了她,她也不再屬於自己。不過,也僅僅是為了圓一圓少年的夢想吧,賴長嶽眼神飄忽。

“一切就等兩日後的圍獵大行動了。”

東方傑驀然轉身,仰望四合院外,逐漸從薄霧裏冒出尖頭的一輪彎月,溫潤的眼孔濃重的鬥誌和火熱。

風雨之後,沒有彩虹,沒有明日,可是依然有皎月!

與此同時,南宮世家西城區宅第。

主宅東側,一間古香古色透出古樸滄桑地書房,一曲悠揚婉轉的平沙落雁嫋嫋徐徐,以一種超脫蒼茫的曲調敘述著那一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的飛雁西歸情。

一位麵色古拙,透著沉浮滄桑色的白鬢老人一身的素衣輕袍,躺在竹條編織的背靠椅上,閉起眼皮,手指頭輕輕敲擊在椅子扶手,享受著那一股幽雅委婉。

他的身側,恭謹神情站著一個嘴邊掛著陽光般柔和溫煦的青年。

“知道什麽是中國古典音樂嗎?”

一老一少傾心聆聽了不知許久的古幽名曲,磕起雙目的老人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溫煦青年明白老人說的話永遠不可能無的放矢,絲毫不敢怠慢,深思了片刻,才不敢確定道:“古典音樂與流行音樂的不同,在於它流瀉而出的一刹那間,我們可以體悟到空氣中流動的是高山、是流水、是絲竹、是冬雪,是綠葉,是千古纏綿不絕的生命呼喚。而不是酸甜苦辣貪嗔癡妄七情六欲。它帶給的人明心見性靈台圓慧。而不是幹擾人心神,陷人於不拔的喜怒哀樂。凝神靜氣與佛家菩提明鏡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你可知道你這些日子錯在哪裏了嗎?”

老人沒有對青年古典的理解做出任何評價,反而莫名其妙的又問了一件不相幹的話。

溫煦青年低下了乾坤盡握的頭顱,慚然道:“還請爺爺教誨。”

“多聽些修身養性的名曲,你就明白了。”

老人淡淡地說了一句。

“可是孫兒有些事情,真的放不下。”溫煦青年臉色一陣掙紮,終於黯然道。

老人睜開了醇和的眼孔,道:“沒人讓你放下,地藏菩薩尚且有不成佛的執念,何況你一介凡夫俗子。”

“請爺爺指點。”溫煦青年躬身。

老人徐徐道:“你近來有些心浮氣躁了,西門家那小子看似蠻莽粗野,其實最是精細透徹,你要好好學他。”

“爺爺是要我置身事外?”溫煦青年皺眉。

老人端起身邊的茶杯啜了小口,道:“你知道什麽是大爭不爭嗎?”

溫煦青年偏執道:“爭還有機會,不爭永遠沒有。”

“唉,你始終是太年輕了。”老人賤溫煦青年也有如此頑固的一麵,喟然長歎,搖了搖頭,道:“也罷,你按照你想的去做,這件事完後再來見我。”

“爺爺,孫兒真的錯了麽?”溫煦青年見老人有些動氣,不安道。

“你們這一代,有了長輩們的扶持,凡事順風順水,又知道什麽進退?”老人重新闔了眼眸,揮手道:“去吧,吃了苦頭再來。”

“那.孫兒先退下了。”

溫煦青年還想張嘴說什麽,終究沒說出口。可是他已經費盡了心思,損失了不少底牌,又怎麽可能抽身而退呢。

他咬咬牙,拜了一拜,毅然走出了書房。

不過等他身影消失,老人微合的湛然眼神又張開,慨然道:“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眾生牛馬,這個小子怎麽就不開竅呢。如果鄧公當年也像你這般強牛一樣一個勁走到黑,天下就不再是如今的天下了。”

唉。

老人露出了一抹追思崇仰的神色。

看似淡泊超脫世間的心境,依然在回味平陽落雁那一層“借鴻鵠之遠誌,寫逸士之心胸”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