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之雄

第159章 較量(11)

兩個絕世劍客矗立山巔對決,三流高手看到的多半是那一道道炫目的劍氣所造成的驚天動地破壞力。

而武學宗師,卻能品味出劍客每一劍揮發出來,經過了多少次細微軌跡顫動的精妙,又籠罩了對手多少個要害的淩厲。

所以人們常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當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拈著一朵金婆羅花儀態安詳微笑不語時,眾佛麵麵相覷,唯有摩訶迦葉破顏輕輕一笑。

體會到佛祖傳達的那種詳和、寧靜、安閑、美妙的心境。這種心境純淨無染、淡然豁達、無拘無束。是“無相”、“涅磐”的最高的境界,隻能感悟和領會,不能用任何言語表達。

元誌野雷紹雖然不是摩訶迦葉,可在望見周皓雲拈花般端起高腳杯,有如釋迦摩尼拈花示眾的時候,也不由得破顏微笑。

心中泛起一個慨歎。

這場調酒較量的確實力懸殊,不過懸的卻是項湟!

因為六歲開始接受貴族各項禮儀培訓的他們,擁有足夠辨別調酒手法優劣的能力。

如果說拿酒杯的姿勢也分三六九等的話,項湟掌心托杯,讓酒杯隨著手腕的顫動而舒緩輕晃是超一流的手法。

那麽兩指輕撚,做拈花狀浮光掠影白雲蒼狗的周皓雲絕對是優雅中的皇者!

兩相比較,這就不可避免出現了貴族與平民的巨額差距。

“哐啷!”

在眾人都為周皓雲那一刻高雅飄逸的氣質給映射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刹那。

落針可聞的包間傳來清脆的跌破聲音。

眾人錯愕聞聲一看,隻見項湟呆呆地盯著周皓雲似風吹雲動的手法,托在掌心的杯子不知何時,潑了一掌心琥珀酒水。

高腳杯砸到腳下一些碎碗上,破出幾個裂口。

可是他呆若木雞,渾然不覺。

“這個.”許霏兒驟然張開小嘴,臉色難看,她以為項湟一時不查出了意外。

可是在比賽裏,意外一般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她不希望就此判定項湟落敗。

韋智達看到這裏搖了搖頭,一歎道:“即使不掉,項少也輸了。”

“怎.怎麽可能。”許霏兒掩嘴驚呼,驚詫道:“不是要比誰更能催發拉菲的醇味嗎?還沒有結束呢。”

她不服氣地望了望項湟手掌心粘稠滑落的熏香拉菲。尋思若不掉,一定會比周皓雲要**的好。

“落葉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單從舉杯的優雅手法而論,項少已經遜色了一籌。”

韋智達瞥著兀自拈花逸笑的周皓雲,屑笑凝結,驀然覺得他有些深不可測。

品酒的手法,握著酒杯的大肚,那樣看起來好像最為穩妥,卻讓在真正懂行人眼裏,那是十分笨拙低劣,兵法中堅壁清野信心不足的表現。

關鍵的一點就是紅酒酒溫也算一個重要的品嚐指標,那樣的舉杯方式會讓掌心的溫度直接接觸杯壁,造成酒溫上升,嚴重影響它揮發的味道。

從而反襯了那樣抓杯的人,對紅酒鑽研十分膚淺。

而項湟那樣舉杯的方式雖然一流,可是他舍棄了與杯壁的正麵影響,卻也阻礙了他搖酒時的得心應手。

按照人體機理,掌心是絕對沒有手指頭靈活好用的。

項湟的表現閃光點有,缺陷也有,算是有得有失。

至於五指握住細頸,穩是穩了,可是給人予一種粗糙蠻莽的感覺,與貴族優雅完全沾不上一點邊。

所以最完美的舉杯手勢,也是最難掌握杯子的手勢,就是傳說中的拈花指!

周皓雲修長兩指一伸出來的瞬間,韋智達就已經有些悲哀的知道,這人品酒酒齡,不會在場內任何人之下!

“項少,要不要換個杯子?”

在許霏兒不顧男友解釋,還在不停嘟囔抱怨項湟隻是失誤的時候,周皓雲拈著高腳杯,瞟了晃蕩的**一眼,吟笑看向陰冷凝結,目瞪口呆的項湟。

“沒必要,我項湟不是輸不起的人。”聽到周皓雲的聲音,項湟從震撼中清醒,猛地吐了口氣,直視著他,沉臉擺頭。

“項少,怎麽回事,就這麽認輸了?”

許霏兒和舒欣然不約而同驚愕大喊了起來。其實沒有真正意義品嚐過拉菲的她們完全無法理解周皓雲頂尖的手勢。覺得項湟認栽莫名其妙。

“調酒,我的確不如你熟練。”

項湟沒有回應兩女,隻是略微頹悶地麵對周皓雲。

他品酒也是行家,甚至比元誌野幾人還精通些,自然不能睜眼說瞎話,在這麽多人麵前昧著良心否定那一種品酒的巔峰手法。

品酒。

一共有看,聞,搖,品,回五大步驟。

看當然有眼睛都是會看,聞有鼻子的都會聞。

雖然未必能看出聞出什麽細膩精深的門道,可是總歸可以根據自己的感官來粗略判定好壞。

可是像周皓雲這樣的姿態,即使沒有進入搖酒這個最為考校調酒人的環節,按照見微知著的理念,基本可以認定,能運用這種調酒最優雅最考驗腕力和手指靈動性柔韌性的拈花之法。這人的調酒實力,已經是大師級。

拈花舉杯,在法國這個紅酒的故鄉王國,貴族圈子裏,也不多見。

大師,屈指可數。

“這麽說我可以結束了?”

項湟這麽幹脆的認輸,讓周皓雲頗感意外,對他評價上升了一層。

他還以為在廉泠麵前,項湟應該會胡攪蠻纏耍賴一番。沒想到他還真的幹淨利落舍得丟臉。

這人確實比一般的大少多了些城府。不是仗著一點小錢就恨不能像豬肉販子一樣對著行人大呼小叫說我家豬肉多鮮美那種淺薄。

“隨意。”

項湟瞧著周皓雲兩指輕拈的酒杯蠕動的紅液,聲音苦澀。

他不想承認不如周皓雲,隻是元誌野雷紹與韋智達不同,在他們麵前,顛倒黑白,指鹿為馬那隻是貽笑大方,完全失去項家大少的尊嚴。他還不打算自取其辱。

“這怎麽能這樣,就這麽失敗了,讓這小子贏了?”

許霏兒美眸驚異不定,想破腦袋都想不通為何項湟這麽輕易放棄。他本來可以再重新斟杯酒的。

項湟沉聲對向許霏兒:“霏兒,遜色就是遜色,我還不至於連這點挫折都接受不了。”

“可是.”

許霏兒欲待說根本沒比完呢。

項湟揮手打斷,道:“別說了,調酒比的就是手法,手法弱勢,就是基本功不及,沒有任何取巧的餘地。”

“他的手法也不怎樣吧?”

舒欣然懵懂地盯著周皓雲優雅如女子的手勢。雖然輕巧盈動,可是項湟的沉穩也不差。

元誌野皺眉,道:“欣然,你倒杯水,試試那個姿勢就知道多難了。”

“連誌野你都覺得周皓雲勝了?”

如果這句話換作任何人,舒欣然還存有置疑,可是元誌野,她再多的不忿也隻能信服。不過心頭不是滋味。

她一直覺得廉泠最佳的白馬王子應該是項湟這種有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的男人。

周皓雲現在看來不蠢,但是也僅僅是正常,達不到讓人驚豔的境界。

“項少自己都表態了,我們這兩個評判自然沒有異議。”

元誌野瞥了瞥沉默的項湟。

轉身對周皓雲笑道:“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周兄,可否讓我們繼續開開眼界?”

“嗬嗬,元兄想看什麽?”

周皓雲付之一笑。

這一行人,元誌野是最讓他琢磨不透的。因為他已經具備了商界太子南宮哲氣度的雛形,若有施展的平台,想必能勢不可擋一飛衝天。這一刻,他有一種收服他的意味。

“玉龍倒扣,巴黎酒王約翰尼的成名絕技,周兄可聽說過?”

元誌野不知道周皓雲心裏正對他進行品評謀劃,眼神一爍,道。

“是這樣麽?”

周皓雲知道他是為難,可是聞言淡笑,拈花手指以肉眼不可見的頻率和方位輕輕扭動了一下。

瞬間,在旁觀十幾人瞪大不可思議的眼簾裏,周皓雲兩指輕撚的高腳杯霍然倒轉翻回,一小股的琥珀色酒液鯉魚明珠般的躍出,在酒杯轉個圈後,滴答,散成一小撮的酒滴,和聲細雨滴再次落到稠狀的酒麵。

蕩漾起一小片的湖泊水紋。

同時一股濃鬱比項湟適才高出幾倍的香馥,嫋嫋傳入所有人的鼻翼深處。

“酒確實是一瓶好酒,隻不過杯子差了點,稍稍瑕疵,達不到渾然天成。”

一個龍吐珠的旋轉,眾人駭異沉醉之中,酒杯湊近周皓雲的鼻前,他眯著邪異的雙眼,輕輕的一嗅,黯然歎息了一聲,多少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