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魚眼淚
第九十四章 人魚眼淚
“爹地！”阿曼達起身，給康曜天一個滿懷。
康曜天在她頰邊烙下一吻，同時抱了抱兒。
“這麽轟動的新聞，怎麽都沒有人提前通知我一聲？”康曜天笑著調侃阿曼達。
“爹地！”阿曼達抗議父兄的聯手，“我們……隻是試試看。”她不隱瞞。
“認真的？”康曜天在商場上跟姚奇有過幾次合作，就他個人而言，覺得那孩很不錯。
阿曼達皺皺眉，“奇……對我很好。”
康世橈和康曜天互看一眼，再沒有話。
都鎮邦濃挺的眉微微挑起，眸光從不知名的遠方收回，聆聽著電視裏一再反複的播放：好萊塢巨星阿曼達和姚家二少姚奇的新聞。
韓依紡曾經的身影慢慢的在他腦中勾勒出來，黑亮的頭發柔順地服貼耳際，框住一張上帝巧手打造、精雕細琢的容顏，水藍色的紗裙下，一雙晶瑩若白玉的可愛裸足踏在微微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鎮邦……”水藍色身影一旋，仿佛飄落他身側的乳白色沙發。
“親愛的……”他出聲，才發現剛剛不過是他的幻覺。
她真的跟姚奇在一起了嗎？誠如新聞所言。那是他心碎的聲音嗎？他哀戚的想。
他知道他該為她的幸福歡呼，因為姚奇對她的愛，他一直都知道。隻是，那癡心奢想的他，偷偷在心底規劃的那張幸福藍圖，是不是從此便注定了永無見天日的命運？
是他曾把她拉進他的生命裏，將她的情愫霸道地占有，拖成長長的情絲將她綁在原地動彈不得，然後毫無眷戀的離開的，如今他又怎能自私的想要喚回她，把她一再拉入地獄的深淵？
他知道，這會痛、會讓人落淚，可是，隻要她能夠幸福，又有什麽大不了。
他緩緩低下頭，拚命服自己隻要她幸福就好，隻是為何心依舊在隱隱作痛？
終於到了鎮陽科技廣告拍攝的日。一大早，公司的員工就開始翹首期盼了。好萊塢巨星阿曼達禦駕親臨，這是何等值得期待的大事！
隻是這激動，除了此刻坐在總裁室忐忑不安的男人。
都鎮邦把秘書轟了出去，木然地放下剛接過來的報紙，怔仲地發著呆，然後點起一根煙，機械化地抽著。原來是真的！其實，她從來沒有過謊，但他竟然抱著一絲期望，希望她是在開玩笑。別人欺騙自己也就罷了，最可悲的，莫過於自己欺騙自己。
“你煙抽得太多了。”
他一震，聽見都鎮影正不讚同地聲音。
“心裏煩，連煙都不能抽那就太悲哀了。”他苦笑。
都鎮影掃了一眼擱在桌上的報紙、那鬥大的標題後，了解地拍了都鎮邦的肩。
他眨了眨眼看著都鎮影，原以為可以堅強、以為可以不心酸的，但看到他溫暖的眸，他的心還是狠狠的痛了一下。
都鎮影在他對麵坐下：“真的不打算告訴她嗎？”
“告訴了又怎樣？”要麽她同情他，勉強留在他身邊；要麽她不屑看他，他的痛苦與她何幹？
“那麽就把她忘了，重新開始。”
都鎮邦愣愣地看著他，喃喃自語道：“我試過，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沒有用的，一如你沒有辦法忘記晴。”
“就算她記起了我，就算她可以不在乎曾經的傷害，我又怎麽可能自私的把她留在我身邊，毀了她的一生。”她是他用心守護的寶貝，她是他的愛情，曾經他不懂，後來才發現他隻是愛得太深沉、愛的太壓抑。
“難道你打算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跟姚奇雙宿雙飛？”
“隻要那是她的選擇。”都鎮邦喃喃自語，“大哥曾經不也一樣這麽想過嗎？”
都鎮影歎口氣，他們兄弟二人的情路一樣坎坷。
“不打算……”都鎮影的話在看到都鎮邦的眼眸時卡住了。
聞言，都鎮邦幹澀的笑了一聲，“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大哥。”
都鎮影點點頭，出了門。
“依紡……”他喃喃地道。“我的寶貝……”
“怎麽今天心不在焉的？”莎莉一邊打開隨身的化妝包，一邊和阿曼達閑聊。
“有嗎？可能昨晚著涼了，頭有些暈。”
“哦！天啊！怎麽這麽不心。”
莎莉專注地弄阿曼達的頭發，她一頭飛揚的黑發，又粗又硬又黑，常常讓她傷透腦筋，就像現在，她忍不住又念了。
“你的頭發真難弄造型。”
“有人頭發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可見得我的頭發和我的脾氣一樣，又硬又不聽話。”
“如果你又聽話又好擺布的話，那你就不是阿曼達了。”莎莉輕笑出聲。
“曾經我也很乖很聽話，可是，他就是不肯要我……”阿曼達突然聲嘀咕。
莎莉弄發卷的手停了下來，“你什麽？”
搖搖頭，阿曼達苦笑，“沒什麽。”
莎莉聳聳肩，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麽，手加速地為她上發卷和藥水。
疲倦像潮水慢慢地漫上來，她閉了閉眼睛後，又慢慢地張開。她是阿曼達，不是韓依紡！她再一次告誡自己！
上完妝，她的眼睫毛眨了眨，她抬頭看著莎莉，從梳妝抬鏡的反射上，回她一個微笑。
“我要開工了，謝謝你，莎莉。”
攝影棚外，已經擠滿了不少的人；而攝影棚內，則相對好一些，因為公司嚴格規定，隻有佩戴工作證的人員才能進入。
徐若晴拿著從都鎮影那裏要來的工作證來到拍攝現場。
阿曼達純潔如新生嬰兒般的麵龐，嫣紅的唇，配上如今被化妝師勾勒成一雙細長而媚人的桃花眼，白得近乎有些透明的肌膚，使得她看起來宛如水晶所雕琢的人兒一般。渾身散發出……冰冷氣質。
那種渾然天成的態勢，硬是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徐若晴呆呆地看著那幾乎集中了現場所有人目光的人兒，不禁有些遲疑。
這樣冰冷的阿曼達，真的會再次接受如今的都鎮邦嗎？如果告訴她一切，對都鎮邦而言會不會又是另一種傷害？
精致似水晶的五官、勝雪賽霜的肌膚，還有眼底下那略顯冰冷的目光。也許……她該選擇沉默吧。
轉身，徐若晴離開了。
阿曼達不是沒有看見徐若晴的出現，她隻是選擇性忽略。她能夠隨意進出鎮陽科技，可以不受約束的在攝影棚來去自如，可見，她跟都鎮邦的關係……
咧嘴笑笑，她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麽。
“鎮邦，你怎麽了？”都鎮邦出神的表情，使得都鎮影不禁問道“我……”微垂的頭緩緩抬起，都鎮邦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道，“下季度的廣告我也要拍。”
恩？！
“你要拍廣告？”都鎮影愣愣地問道，繼而眉頭緊蹙。
“對！這個廣告我要和她一起拍。但是，不要同一地點。”他要創造和她一起的甜蜜。
“什麽，鎮邦也要拍這期的廣告？”徐若晴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鎮邦臨時決定的，所以現在連帶著廣告方案，都要做一定程度的修改。”都鎮影有些無奈，卻更多的是擔憂。
鎮邦……他……他要拍廣告？！徐若晴的腦還暈乎乎的，消化著這一事實。
“那他決定跟阿曼達見麵了？”她猛然回過神來。
“他們不在同一地點拍攝。”
徐若晴一怔，“你答應了？”
“我不可能拒絕他。”都鎮影微一揚眉。
“其實，我覺得他們合作一起拍攝也不錯。”徐若晴有些不悅地道，不定他們可以借此機會解開彼此間的誤會。
“別想了，我們應該尊重鎮邦的意思。”
化妝間裏，都鎮邦很迷人。
剛毅的下巴，分明的輪廓，在化妝之後，更加立體、深邃，呈現著純男性的力度美感，而那濃密的睫毛，此時更顯黑濃，如羽扇似的，微微卷翹，每當他眨動一下他那琉璃似的眼眸時，睫毛一閃一閃的，勾起人的無限遐想。陰柔的美感，與純男性的美，融合得是如此的恰當。而他身上所穿著的那件黑色的皮衣，在領口處鑲著一圈棕色的狐毛，襯著他的臉，華美而豔麗。
就連化妝師都看呆了，她不吝嗇地對都鎮邦此刻的裝扮評價道：“絕美！”
都鎮邦不多加理會，開口問：“等會兒就要開拍了嗎？”
“服飾與化妝似乎都已經好了，那麽剩下的攝影師會處理。”徐若晴接話。
“她就在隔壁，真的決定分開拍攝嗎？”
“晴，先去攝影棚那邊看看吧。”一旁的都鎮影道，適時打斷了徐若晴。他不希望鎮邦受到任何壓力，特別是來自晴的，畢竟當年鎮邦失去韓依紡，是因為她。
“嗯。”徐若晴頷首，然後看了一眼都鎮影。
隔壁的阿曼達很奇怪，這次廣告原本沒有預定男主角，可突然又要加入，而且要分開拍攝，互不幹擾。她是無所謂，隻是很懷疑有哪個大牌可以讓一向冷酷無情的都鎮邦答應這麽苛刻的條件。
攝影棚中，不斷地響著按快門的聲音。
站在那早已布置好的場景中，頎長的身影不斷地隨著攝影師的要求變換著姿勢。
也許他很適合鏡頭呢。
徐若晴坐在攝影棚中的椅上，望著不遠處的都鎮邦，在心中暗自感歎。沒有刻意去追求笑容或是冷酷，他隻是把自己簡簡單單地擺在了鏡頭前。
可是……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強烈的存在感，即使坐在角落的她，都能感受得到。
“oK，先休息一下吧，換場景再繼續。”攝影師比了一個手勢。
活動了一下有些微酸的脖，都鎮邦坐在原地不再不動了。
“隔壁拍攝完成了。”徐若晴的聲音淡淡地傳入他的耳朵。
他點點頭，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噪雜。
“姚奇耶！原來他真的跟阿曼達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金童玉女配耶。好羨慕。”
“好可惜哦，又少了一隻金龜婿。”
“啊！你們看，你們看！姚奇居然抱著阿曼達腰耶，好幸福……”
突然，胸口竟似被什麽壓著似的，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鎮邦，你沒事吧？”徐若晴看著都鎮邦蒼白的臉色，不由問道，“身不舒服嗎？”她擔憂。
都鎮邦不語，隻是他的眼神裏有著落寞、冰涼、失望、痛苦……
拍攝重新開始，都鎮邦一臉木然地重新拍攝。
比起之前的自然，現在的他，則更似一個木頭人。有著華美的外表，內在卻空曠得讓人可怕。
攝影師雖然詫異於他的轉變，不過依然在拚命地抓拍著鏡頭，畢竟，這對他來也是一種新奇。
“oK，麻煩坐在這張椅上，然後臉微微側過來一下。”攝影師指揮道。麵無表情地按照要求坐在椅上，都鎮邦微側著麵頰。
“鎮邦，你沒事吧？”趁著調整姿勢，以及中間補妝的短暫空當，徐若晴奔到都鎮邦的麵前問道。
“沒事。”他淡淡地道。目光，則無焦距地盯著某一點。
“可是你現在的樣……”餘下的話，他沒有完，因為耳邊已經響起了化妝師呆歎的聲響。
眼淚，或者該是透明的水，慢慢地從都鎮邦的眼角滑落，像是人魚的淚珠，如此的晶瑩……
“鎮邦，你怎麽……哭了？”他問著那眼睛依然無神的人。
黑色如琉璃珠的眸終於動了動，都鎮邦輕輕地垂下眼眸，看著被淚水滴過的手心。
“我也……不知道。”原來，在他的身上，亦有著如此多的感情，如此多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