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選擇委員會

正文_第25章搜查

尋秋池困惑道:“這小姑娘的床不平啊,她以前怎麽睡的?”

潛淵用嘴叼著手電,兩人一起在徐同學的床鋪上摸來摸去。此時正是一月,氣溫淩冽,冬雨綿綿,江南地區不集中供暖,衛校宿舍沒有空調,因此學生們的冬天都非常難熬。四個女孩子的床鋪上都墊著厚厚的海綿和褥子,被子也都是從家中帶來的羽絨被。

尋秋池掀開徐同學**一層一層的褥子,終於發現了剛才摸到不平的原因——銅錢。當然不是一枚(否則也摸不到啊),而是五枚一疊,一共五疊。

“哦,是五帝錢。”潛淵不在乎地說。

五帝錢是一種風水常用品,五個銅錢用繩穿成一串,講究點兒的用紅繩穿,下麵還帶穗子和中國結,在寺廟門口、景區商鋪或者馬雲爸爸家裏多得是。

尋秋池整張床摸了一遍,共找到七摞五帝錢,都用膠帶粘在床板上,拚成一個北鬥七星的形狀。

“哦,是北鬥七星陣。”潛淵依舊淡定。

“北鬥七星陣是什麽?”尋秋池問。

“孤陋寡聞。”潛淵說,“你沒看過《射雕英雄傳》?全真七子用的劍陣陣法就叫北鬥七星陣,可惜按武力值來說,江南七怪打不過一個丘處機,全真七子打不過一個黃老邪……”

“徐同學是全真派的?”尋秋池悍然打斷。

潛淵說:“嗯?哦,有這個可能。”

“處座,你一本正經說瞎話的本領是在長期艱苦卓絕的革命生涯中錘煉出來的嗎?”

潛淵說:“不要隨意質疑領導。”

尋秋池把五帝錢從床板上摳下來,塞進他懷裏,敬了個標準禮。

潛淵苦笑:“我猜徐同學是亂學了什麽風水陣法了,這種東西網上、書店裏和地攤上隨處可見。”

“這是什麽陣法?”尋秋池問。

“我怎麽知道。”潛淵說,“都是些哄人的玩意兒,與星座學有異曲同工之妙。”

尋秋池挨個兒摸其餘的床鋪,沒發現有五帝錢的。

潛淵說:“徐同學大概有什麽煩惱吧。要不就是人際關係上不開心,或者學習不好,身體不佳,戀愛受阻,總之有所求。”

“這個丫頭依舊是一號嫌疑人。”尋秋池打起手電看床下,突然發現床板底下也似乎貼著銅錢,於是幹脆把它掀了過來。床板反麵不但也有七疊銅錢,還用紅筆記號筆畫著符。

“這大概是徐同學自己照書畫的吧,”潛淵說,“筆法很不熟練的樣子。”

“你看得懂嗎?”尋秋池問。

潛淵搖頭,然後說:“如果這真是徐同學所為,那她必定不是選擇者。”

“為什麽?”

潛淵說:“因為無量界不信鬼神、天道、風水、各類教主等等一切的玩意兒,他們隻相信能量和科學。”

尋秋池又擺出鐮刀和錘子狀:“這麽說共產主義的百年大計也終於在陰間實現了?”

潛淵說:“少廢話,找!”

“找什麽?”

“找她們的日記本、筆記本、心情記錄、隻言片語所有有用的東西,凶手曾經在她們身邊,迄今還窺伺著其他人,所以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跡。”

對於翻東西侵犯隱私,尋秋池是一流好手,趕緊擼起袖子就上,不

一會兒成果顯著,共計撬抽屜鎖四把,櫃門鎖兩把,找出課堂筆記二十餘本,壓箱底和枕頭底的日記五本,其中有鎖的兩本,徐同學的三本,連她上課時創作的美少女漫畫都發現了。

潛淵一邊誇尋秋池能幹,一邊審視畫在課堂筆記上的漫畫:“是連載,講述的是一位輪滑美少女戰勝自我,突破瓶頸,終於取得全國冠軍的故事……可惜坑了。格調積極向上,催人奮進,充滿了樂觀主義精神。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陰鬱的日子須要鎮靜。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將來臨!——【俄】普希金。”

“徐同學連這麽老土的座右銘都寫上了?”尋秋池湊過來看。

“沒有,我自己加的。”潛淵說,“居然說普希金老土,你到底有沒有看過他的詩集?還有海涅、歌德、惠特曼?”

“處長,你到底幹不幹活?”尋秋池問。

鈴聲適時響起,潛淵動作誇張地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是九皋,很簡短地講了兩句話。潛淵收線,神秘地問:“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你要聽哪個?”

“好的。”尋秋池毫不猶豫。

“徐同學沒死。”

“真的?!”尋秋池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太好了!”

潛淵說:“談不上好,她受了重創,全身多處骨折,剛剛做了顱腦緊急手術,大概要幾天後才算渡過危險期。”

“不要緊的,她命大!我就知道她不會死,畢竟隻是從三樓跳下來!”尋秋池滿臉喜色。

潛淵摸著下巴說:“嗯,三樓是不高。史無前例那會兒天天有人跳樓,羅瑞卿從三樓跳的,摔斷了腿;上官雲珠從四樓跳的,跳下來時掉在小販的青菜筐裏,也有氣兒,後來才死了……”他見尋秋池不明所以,便解釋:“都是我親眼看見的。”

“壞消息呢?”尋秋池問。

“有個人找警方自首了。”潛淵說。

“……”尋秋池問,“選擇者嗎?”

“如果你是選擇者,你會自首嗎?”潛淵反問。

“當然不會!”

潛淵說:“自首的是學校藥品倉庫的保管員,他玩忽職守被人偷了麻醉藥,雖然早就發現了,但為了自保沒有上報,現在連續出了兩次事故死了五個學生,出於良心的譴責不得不站出來。這人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隻是個瀆職犯,可他會浪費警方大量時間。”

尋秋池說:“是啊,麻醉劑是徐同學偷的,她的遺書上寫了。”

“這裏也有印證。”潛淵舉起了徐同學的日記本,指著念道:“12月17日,星期四,晴。上午在體驗課上偷留了兩瓶藥劑,想在小動物身上試一試。每次老師都隻讓摸不讓用,沒勁!幸虧曹小麗是班長,在清點藥劑時看到了我打手勢,沒把這兩瓶算進去。我課後答應她下次實驗課一定還,她雖然不高興,但還是同意了。——這一定是午休之前寫的,因為午休時四個女孩兒會喝麻醉劑,而午休後徐同學一直等到深夜才回來。”

“曹小麗是徐同學的好友,我先前調查過了。”潛淵看了看兩邊的床鋪,說,“徐曹兩位是1班的,這三位是2班的,雖然不同班,但看樣子彼此都熟悉。”

尋秋池說:“糟糕了,這麽說警察又要兜一輪圈子,原先他們懷疑的就是徐同學。

潛淵說:“收工。”

“啊,就這麽走了?”尋秋池問。

潛淵說:“這裏查不出什麽來了,我們得回去開會商量,理清頭緒。”

“聽領導的。”尋秋池聳肩,然後繼續翻找,夾著六本日記離開了衛校。

“這些日記我看完了以後就燒掉。”她對潛淵說。

潛淵不同意:“除去徐同學的三本,其餘的都是女孩子們的遺物,應該還給家屬的。”

“開什麽玩笑?”尋秋池瞪大眼睛,“我要是寫了日記,就算被人下了致死劑量的麻醉藥,也能硬撐著把日記燒了才死!這種東西怎麽能給別人看呢?”

“你不是‘別人’?”潛淵笑問。

“我是死人。”尋秋池半仰在副駕駛座上,一邊饒有興趣地翻著徐同學的日記一邊說。

回家中途兩人拐到派出所去取尋秋池父母的骨灰盒。他們此行非常及時,因為十多天前九皋曾經偽造了一張醫院的病假條送到派出所,注明請假理由是“輪狀病毒,有傳染性”。

老楊他們雖然不知道輪狀病毒是嬰幼兒腹瀉的主要原因,但知道探視傳染病患者是不對的,於是十多天什麽都沒管。但再過幾天,他們必定會開始尋找這位同事,到時候他們會驚詫地發現——不但公安係統內沒有這個人,連居民身份登記係統裏也沒有!

然後他們就會瘋狂地撬開尋秋池的抽屜和櫃子,嘶吼著把所有的東西包括骨灰盒都鋪出來,證明本所十多位同誌不是同時罹患分裂症,虛構出一個大活人!

尋秋池半夜跑去清空她的櫃子,不但消除了一部分自己留在世界上的痕跡,還能坐實同事們臆想症神經病的名分,真乃一箭雙雕,大快人心。

她在四十五分鍾內搬走了所有私人物品,還順了兩盆花。鬧出這麽大動靜,值班睡在隔壁的小吳一概不知,因為他是個幸福的、無憂無慮的白癡。

回到會所,九皋已經餓死了,但奇怪的是,聽到開門聲後,九爺居然又活了過來。他嚎叫著撲上前,當然不是關心調查情況,而是催促趕緊做飯:“我這老胃病就是你們倆害的!醫生早就說過了,吃飯要準時,一定要準時,不準時可能得消化係統癌症啊!什麽胃癌、胰腺癌、膽管癌……”

尋秋池說:“你不是已經得過腦瘤了嗎?那些小毛病擊垮不了你。”

九皋怒道:“我他媽的什麽時候能夠準時吃到一口熱飯、喝到一口熱湯,這婚我就他媽的不離了!”

尋秋池叫囂:“不服找政府去!”

潛淵打圓場:“秋池,別跟他吵,浪費時間。”

九皋說:“處座,我是看在你殘疾的份上讓著你哈!”

尋秋池問:“潛淵他哪兒殘疾?”

“他近視眼啊!”九皋怒指,“五百多度呢,不是殘疾是什麽!”

尋秋池說:“你也殘疾。”

九皋問:“我哪兒殘疾?”

尋秋池說:“你的小腸隻有一米,所以消化特別快。”

九皋立刻就給尋秋池跪下了:“您說得太對了姑奶奶,這麽多年的頑疾竟然讓您一語道破,您真是思邈複生,時珍再造!俗話說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看在祖師爺的份上求您趕緊做飯去吧,小奴才我真的快餓死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