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2章北海道螃蟹
又是一陣氣氛壓抑的沉默，九皋望著自己的腳尖，潛淵則凝視著試驗器材，有時候做事不難，難的是說服持不同意見者，尤其是你的上級。潛淵下意識的摸摸臉，想起前幾次他在華東局碰了一鼻子灰的經曆。
突然尋秋池打斷：“可我還想去北海道吃大螃蟹呢，好吃！”
“……”潛淵和九皋先後捂住她的嘴。
九皋說：“大姑娘啊，都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不要坍中國的台了！”
潛淵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紀子卻沒有半分嘲笑的意思，認真地問：“咦？尋醬想去北海道嗎？”
尋秋池拉開潛淵的手，又在九皋胳膊上咬了一口，掙紮說：“是呀！”
紀子說：“那可以跟我們走喲，我和鬆澤君是十點鍾的專機去劄幌呢。”
“這麽巧？！”尋秋池驚問。
紀子也覺得有趣，點頭笑語晏晏：“是呀，好巧呢。日本國土麵積隻有中國的二十六分之一，或許巧合的幾率也比中國多吧。”
“我要去北海道吃螃蟹！”尋秋池再次向潛淵大聲要求，“有順風車搭！”
潛淵扶額：“我下回再也不帶你出來了……”
“為什麽啊？”
“……”他說，“丟臉。”
“丟國際臉。”九皋強調。
“我要大螃蟹，”尋秋池說，“海裏的。”
潛淵歎了一口長氣，問紀子：“老師，你們明天回來嗎？”
紀子搖頭：“我們有一個研究項目在劄幌，大概會耽誤三到五天。”
“劄幌有回中國的專機嗎？”
“當然有，劄幌可是日本北方的大都市呢。”紀子說，“不過乘坐專機要在夕張。”
“好吧。”潛淵讓步了，“秋池，我們去北海道，但是隻能一天。”
“三天。”尋秋池討價還價。
“一天。”
“兩天半。”尋秋池說，“各讓一步。”
“一天。”潛淵說，“加上睡眠時間二十四個小時。”
九皋說：“處長，你看兩天怎樣？”
潛淵就納悶了：“九皋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啊？剛才你不是還批評秋池嗎？”
九皋說：“愛生活，愛螃蟹。”
紀子笑出聲來：“鬆澤君，幫他們訂溫泉酒店喲！”
尋秋池坐著專機去了北海道的劄幌，日本第五大城市，北方的工商業中心，在冰雪覆蓋的靜美冬季，下榻著名的、服務絕佳的米其林3星酒店阿寒鶴雅別墅“鄙之座”， 住在有一整麵落地窗麵對阿寒湖的大套間。
相信嗎？幾個月前她還是個基層派出所民警，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住房沒有家，天天睡辦公室，而且得了腦瘤快死了。而現在她過上的女王般的生活！
她叉著腰仰天長笑，心想有什麽了不起，代價隻不過是要連續上一百年的班而已哈哈哈哈！沒有工資，沒有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生育保險、工傷保險，沒有住房公積金，沒有休息日，
而且很可能會死在工作崗位上哈哈哈哈！
但是能住北海道的高級酒店啊！
據說這個房間早就訂出去了，是鬆澤通過委員會的內部途徑才騰出來的，房費當然是潛淵付，貴得令人咋舌。好在包括一頓豐富到令人咋舌的晚餐和一頓早餐。
晚飯尋秋池是哭著吃的，對於經常性吃陽春麵和速凍餃子的她來說，這頓美好的晚飯足夠她回味一百年。菜單主要有：毛蟹，海老，鮪魚，大蝦，貝類，魚子，雪花牛肉以及種種連名字都叫不出的食材。
九皋也哭著吃了，而且吃了兩份，風卷殘雲，反正是潛淵付錢，其餘人隻管花。多花些也沒關係，領導有錢。
“行了，你們兩個克製一下。”潛淵忍不住製止，“尋秋池，你已經吃了三份冰淇淋了，你不冷嗎？”
“我不冷。”尋秋池抹了一把眼淚，“好吃，嗚嗚~~~~(>_
她一手抓筷子，一手抓著潛淵的衣袖，誠心實意地表白說：“處長我愛你，因為你帶我出國吃大螃蟹！”
潛淵沒好氣地說：“謝了，我受不起，你還是愛別人去吧。”
尋秋池吃完了飯還得去泡溫泉，潛淵當然是沒心情的。但他見她喝了點兒清酒，又吃飽喝足神倦意懶，害怕她不留神在淹死在裏麵，便派九皋去照應一下，反正男女溫泉基本上是連著的。
誰知九皋進了溫泉後自己先睡著了，尋秋池隔著一段矮竹圍欄觀察，隻看見他在水麵上飄啊飄，原本圍住下身的毛巾也在水麵上飄啊飄，喊話沒反應，問話不回答，於是斷定他是死了。
她在溫泉池裏泡了一個多小時，回房間給潛淵報喪。
潛淵正在冥思苦想怎麽向華東局轉述在日本獲得的地震學家建議，罵道：“第一，那狗日的肯定沒死！第二就算他死了，你隔了一個小時零二十五分鍾才過來說，他是不是在陰間也走到閻王殿了？”
尋秋池說：“自古忠義難兩全嘛，我一方麵要照顧他，一方麵要泡溫泉啊！”
“……”潛淵問，“你選擇泡溫泉，這叫哪門子的忠和義？”
尋秋池說：“人家睡覺覺去了。”
潛淵把書架上的雜誌卷成一卷，砸在她腦袋上。尋秋池被砸得往前一撲，揉著腦袋怨念地回頭：“幹嘛？你要陪我睡覺覺？”
“那和被豬拱了有什麽區別？”潛淵冷漠地問。
“嘖嘖嘖~~”尋秋池說，“姑娘還懶得來拱你呢！”
尋秋池睡了，九皋還在溫泉裏飄著，潛淵獨自在網上查找來自中國的消息。
顯然，在他們那個並非北京上海的二三線城市老小區發生的塌樓事件並沒有引起新聞界的關注，不說日本新聞網站完全沒有報道，就是國內的大小網站，也沒有表現出十分的關切，網站的頭條依舊是明星醜聞緋聞懟小三。
工人新村的救援仍在繼續。
潛淵看了看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到明天中午十二點，事故就已經發生了48個小時。災後救援有“黃金72小時”之說。國際救援界普
遍共識是災難發生後72小時內，災民的存活率極高，每多挖一塊磚，多掘一分地，就能給災民多一分生存的機會，但過了72小時，主流救援一般都會停止。
因為災後72小時期間，災民的存活率是遞減的。第一天也就是24小時內，存活率在90%左右；第二天也就是48小時內，存活率在50%左右；第三天即72小時內，存活率在20%左右。再往後就不好說了，存活率一般在5%以下。雖然在地震中存活本身就是幸運，但過了72小時能夠活下來，堪稱奇跡。
目前工人新村3棟的情況是：死亡13人，受傷9人，失蹤3人。
這是一座老小區內的老住宅樓，原本住戶就不多，其中乙單元一個樓道10戶人家中，隻有兩戶還在繼續居住，兩戶均是老年夫妻，沒有兒孫在身邊。對於官方來說，這個傷亡低於預期，他們可以鬆一口氣了；然而對於親曆災難的家庭而言，無異於天轟然塌了下來。
地方電視台的談話節目正在分析導致災難發生的原因，幾位嘉賓的火力都集中在豆腐渣工程上。潛淵仰躺在榻榻米上，一邊聽一邊搖頭，感慨豆腐渣這次背黑鍋了，雖然它也有錯，但錯主要不在它。
九皋從溫泉裏回來了，湊到矮桌旁看視屏，問：“說話的這個鳥人是誰？”
潛淵說：“天益大學法律係的教授，經常上《新聞天天評》的，你沒看過他的節目？”
九皋說：“嘴臉太醜惡了，不看。”他又聽了一會兒：“媽的，還教授呢，盡鬼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
這邊嘉賓發言結束，主持人請另一位來賓發言。那位仁兄是個本土科幻作家，戴著一副齁土齁土的黑框眼鏡，樣貌普通，雖然三十出頭卻有點兒謝頂，穿著宅男專屬的套頭衛衣，胸口印著星球大戰的符號，然後……他猜對了答案。
當然稍微有點兒出入，他認為是外星人攻擊了工人新村3棟。
雖然其餘的嘉賓都在不遺餘力地嘲笑他，連主持人都忍俊不禁，但萬裏之外的潛淵和九皋還是對其肅然起敬。作家，隻有偉大的作家才敢於揭開這個時代無情的幕簾，看清冰冷的，鐵灰色的事實！
“明天上午回國。”潛淵說。
九皋點頭，問：“大姑娘呢？睡了嗎？”
潛淵說：“當然睡了，我在這裏都能聽到她打鼾，這什麽鄙之座酒店套間裏居然沒有良好的隔音措施！”
九皋聞言捂著嘴笑，不久回自己的隔間去了。潛淵在電腦前躺著，翻來覆去想事情，想困難，想途徑，想對策，直到半夜一點起來喝了杯牛奶，然後才不知不覺睡著。
第二天早上七點，他準時醒來，一腳一個把另外兩人踢醒，忍受著九皋的欲求不滿的嚎叫和尋秋池哼哼唧唧的抱怨，拉著他們吃早飯退房，租車前往位於夕張山區的專機機場。
當天下午四點，他們回到中國大陸，降落在原先出發的軍用機場，七處之寶——那輛八手奇瑞QQ正在機場外忠實地等著他們……隻是依舊趴窩，發動機罷工，離合器歇菜，油箱有點兒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