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0章無花
四川，古來有稱“天府之國”，氣候溫潤，物產豐饒，資源富集，境內雪嶺高聳，山巒起伏，湖泊秀美，文化淵源……總之在我國，四川是擁有世界遺產最多的省份，首屈一指。
成都，簡稱蓉城，古稱“錦官城”，是我國“十大古都”之一。在唐代有“一揚二益”隻說，唐代的大都市除了長安，就屬揚州和益州好。益州就是成都，所以長安、揚州、益州就是古時的北、上、廣一線城市。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潛淵是默默吟誦著這首杜甫的《春夜喜雨》降落在雙流國際機場的。這首詩出現在全國中小學的教材中，能識字的就會背，但大多隻會前四句，因為我國語文教材編寫綱領需講究“哲學性”，前四句就比較有哲學性，後四句是誇獎成都春深微雨之美。
尋秋池在飛機上睡著了，飛機落地這樣大的動靜也沒把她弄醒。
潛淵搖醒她說：“到了。”
她揉著眼睛問：“嗯……現在幾點？”
潛淵看了看表：“晚上八點。”
尋秋池一下子坐直：“這麽說正好吃夜宵？”
潛淵笑著敲敲舷窗，讓她能發現機艙外正下著小雨。
尋秋池頓時癱坐在椅子上，擺出了一副苦瓜臉，幾秒鍾後她又坐直：“冒雨難道就不能吃夜宵了嗎？冒著槍林彈雨也得去吃啊！”
潛淵還是搖頭，示意西南局會有同誌來接，一切聽他們安排。
尋秋池哼了一聲：“沒勁！”下飛機時不肯自己拿行李，強行偽裝殘疾人。
西南局的人非常質樸地出現在接站口，既沒有舉牌子也沒有佩戴任何可供辨認的標誌，以至於潛淵和尋秋池與他擦肩而過。
尋秋池見無人接站，雨也停了，便一個勁兒拉潛淵去吃東西。後者對成都也不熟悉，隻好聽憑她指揮，兩人坐車進入市區，找了家五星級酒店放了行李，然後打車來到外地遊客紮堆的錦裏。
此時的錦裏依舊熱鬧，燈火通明，招牌高懸，路人往來如織，小食店裏飄出誘人的辣香。尋秋池一踏上街麵就跑得無影無蹤，幸好潛淵早有準備。
那姑娘跑出去了十多米又悻悻回來，抬起手臂問：“你什麽時候給我拴的？”
潛淵笑了一下，抖抖手中的繩頭說：“有一條鏈子來曆不凡。傳說是明教上代教主得到一塊天上落下來的古怪隕石，其中所含金屬不同於世界上的任何金鐵，明教銳金旗中的巧匠以其試鑄兵刃不成，便鑄成一條鏈子。那條鏈子之邪異之處在於，隻怕便拉成十幾丈長，隻能拉長，但就是不能拉斷。”
“哦，這麽說是小昭腿上的寶物。”尋秋池問，“你倚天屠龍記沒少看吧？”
潛淵微笑：“可惜比不上小昭，你這條是魚線，尼龍的。”
尋秋池憤而叉腰：“你真可惡！”
潛淵說：“天黑路滑，人生地不熟，小心跑丟了，再說你身上沒帶錢吧？
”
這句話擊中了尋秋池的死穴，她立即挎住潛淵的胳膊，就像挎起自己的錢包。
“我要吃臭豆腐三大炮牛肉焦餅缽缽雞烤麵筋小龍蝦火鍋串串蕎麵黃醪糟糖油果子還有麻辣鮮香兔子頭。”她連氣都不帶喘地說，這些都是她剛才跑出去時一眼看到的。
潛淵苦笑：“好眼力，我佩服死你了。”
尋秋池沿街一路吃過去，潛淵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兩人都半開著幹擾芯片，經常被店主選擇性忽視，尋秋池本來想白吃白拿的，潛淵沒同意。
數十分鍾後，兩人來到了一條小街盡頭。這邊相對僻靜，在白天也少有遊客涉足，潛淵掏出手機看了看，拉起尋秋池往一家亮著燒烤、麻辣燙燈箱的小店走去。
尋秋池問：“你要吃麻辣燙？”
潛淵說：“不。”
“那幹嘛往那邊走？”
潛淵說：“因為反選擇委員會西南分局在那邊。”
“What？！”尋秋池嚇得停下了腳步。
潛淵拽了她一下：“走呀。”
“你確定？”尋秋池不肯挪窩。
潛淵笑道：“確定。不然我來錦裏做什麽？”
尋秋池撇嘴：“我就知道你不是誠心我帶出來吃喝玩樂！大半夜的找西南局幹嘛呀？你不休息，人家還要休息呢！”
“你確定？”潛淵伸手指向前方，那裏有一位老者，穿著老年人身上最常見的襯衣、毛線背心、夾克衫、健步鞋，頭發花白，麵容清臒，坐在麻辣燙小店前的台階上抽煙，不緊不慢，神情恬淡。
“既然要休息，那麽西南局的局長為什麽在外麵等我？”
尋秋池又嚇得腳下一個趔趄。
“他？局長？”她不可置信地問，“西南局的局長可以不開芯片就出現在街頭？賢和不就是這麽死的嘛？”
潛淵說：“有時候，為了我也得冒點兒險。”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立在老人麵前，對他笑了笑。
老人一怔，趕緊掐了煙，也笑了笑。
“我是潛淵。”
老人依舊坐著，但主動伸出了手：“我是無花。”
在古龍的小說裏有個和尚叫無花，他不但是反派的隱藏大BOSS，而且驚采絕豔，外貌俊美，是少林第一高才，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燒菜天下一絕，所以別名“七絕妙僧”。
一言以蔽之，無花素衣白襪，纖塵不染，清雅脫俗，瑤林玉樹，雖然壞事做盡也讓人恨不起來。尋秋池本著這一點認識，堅決不承認眼前穿健步鞋、皮帶幾乎束在胸口的糟老頭子也叫無花。
在這個春雨如綿、潤物細無聲的晚上，她明媚的少年時代在心中坍塌了。
“這是我們處的秋池。”潛淵繼續介紹。
“哦，巾幗英雄。”無花局長誇獎。
潛淵頓時忍俊不禁——尋秋池距離“巾幗英雄”大概還差八百個身位，說是“掃攤狂人”比較貼切。
尋秋池垮著一張臉，好在她還
知道為潛淵撐場麵，勉強一咧嘴：“你好，領導。”
無花局長說：“來吧進店，請你們吃我親手做的燒烤。”
這頓燒烤吃完，尋秋池不但深沉地愛上了老幹部，連“七絕妙僧”是個什麽東西都想不起來了。
她舉著盤子乞討：“寶寶還想要一串烤香菇。”
“有噠，有噠~”手腳麻利的西南局局長答應道。
誰也沒有想到，反選擇委員會西南局的駐地，居然就在這間小燒烤麻辣燙店的樓上。更沒有想到的是，整個西南局辦公麵積加起來才六十平米，一樓小店麵房占地二十平，二樓、三樓也一樣。與無盡奢華的華東局相比，西南局不但沒有體現一方諸侯的風範，反倒展現出艱苦樸素的優良品質來。
“然而這方圓一公裏都是我們的。”無花局長指著店麵兩邊延伸的街道說，“我們的設防麵積比較大。”
他告訴潛淵：“其實你們剛才一進這個區域我就知道了，沒有聯係你，是因為確定你能找到地方。”
潛淵說：“你們和華東局不太一樣。”
無花局長瞪圓了眼睛：“豈止是我們不一樣，大中華區幾乎所有的分局都和你們不一樣。華東局是典型的大機關、弱防禦，故布疑陣，以為別人找不到地方，實際上呢？賢和之死就是最好的例子。希望你們吃一塹長一智，不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把警戒的觸手伸出去，而不是專注於室內裝修。”
潛淵苦笑。
無花局長繼續：“我知道你們前局長賢和在學誰，學英國的軍情六處，學美國的五角大樓。他是喝過洋墨水的人，我是土鱉一隻，隻知道毛澤東曾經說過：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靈活用兵，時而殲之。可分可合，不拘一格，我們西南局成立一百餘年，從來沒有建過什麽大樓大廈，樹立過什麽醒目標誌。隻要是房子就能住，隻要有桌椅板凳就能辦公。”
尋秋池覺得無花局長講得頗有道理，想起華東局地下堡壘裏的那些繁複至極、華而不實的雕塑幕簾壁畫地毯家具，想忍不住說：“華東局就是李自成進北京，一夜之間全都腐化了，能這麽多年不被端掉真是運氣！”
潛淵放大了苦笑：“喂，留點兒麵子吧。”
尋秋池立即閉了嘴，一方麵給華東局留麵子，一方麵她想起自己家的七處也不樸素，用的是高級會所遺留下來的豪宅。
西南局分局人員分散，分布在一公裏內的五個地點，有的在背街小巷，有的在老居民區，有的在城中村……常年留守這個中心區域的麻辣燙小店的隻有局長無花以及他們的行動一處。
各個分局都有行動一處，一處就相當於分局長的警衛處，處室成員就是分局長的警衛員，所以華東局的一處長白鷺與前局長賢和形影不離，因為白鷺有保護他的義務。
西南局的行動一處有兩個人，那兩個人怎麽看都有點兒愣愣的，粗手大腳的樣子。然而這世界上許多人大智若愚，雖然他們穿著樸素，光頭金鏈，衣袖有油膩，然而潛淵絲毫不敢低看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