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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我們、我們先出去好不好……”翟小五抱住她的腿,哭著請求,“爹爹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出去,他一定能出來……”忽然聲音消融在風聲裏,從神魔戰場中心處爆開的能量,再吹起了一輪狂風。
秦素身軀晃了晃,感覺著狂暴的靈力,她運風打向了翟小五與小四,想要將兩人送走。卻被打斷,翟小五與小四一人一龍擋在了她身前,將她撲在地上,秦素收緊的喉嚨想要喊出兩字,卻使不上勁。
小五,不要……
“秦素,你父母出了車禍走了,以後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唉,可憐啊……這孩子才六歲就沒了父母。”
“你就是一個廢物,怎麽都學不會?這針紮錯了!都說了這個穴道不能錯一分,錯了會要人命,你是不是要我紮你一針才能讓你長個教訓!”
“這個拳頭是要這麽出的,再打錯就別想吃飯!”
“如果不是看你姓秦,老子早把你丟出秦家,讓你丟人現眼!你爸教你的難道你就沒學,還是說是你媽跟別的男人偷生的,嘖,長得好看的女人就是不幹淨……”
“你敢打我?該死,住手,給我住手!秦素!老子看你是不想呆在秦家了?!啊,賤丫頭,你敢打斷了我的腿!”
十二歲的她,身無分文地被趕出了家門,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家了啊……“翟淩雲……其實你的家也是我唯一的家……”
肆虐的風暴中心,女子搬開一塊又一塊落石,想要找出被埋在下麵的人,傾城之顏全是狼狽。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被她親手挖了出來,江雁雪看著她,一年了……他們停留在神魔戰場一年了。翟小五為了救她險些葬身神魔戰場,幸而被摘星袋鎖住了三魂七魄才不至於送命……但也仍昏迷不醒,秦素每天除了給翟小五渡一口真氣,便是走到戰場中去尋找故人。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句話被秦素貫徹到底。她也不哭,也不鬧,甚至一句話都不說,隻是每天走到場中,找人。
一天又一天,足足過了一年,待神魔戰場的風暴平息了後,江雁雪也在其中尋找彭子晏他們,在找到重傷的彭子晏他們時,江雁雪心底深處浮現了一絲隱隱的期待……
末殤會不會也活著。
可兩年過去,她也沒找到末殤。
就連整個妖族,都隻剩下他們三個人還活著……
而秦素還在尋找,鋪滿一地的屍首,即便是斷肢……她也細心地湊了起來,黃文龍、歐永星、葉可可……都在其中。可就是不見封寒林、聶臨風……以及翟淩雲他們。似乎所有神級的屍首都不見了,但她仍耐心地找下去。
“不要找了!”
寡言的彭子晏徒然出聲說,在安靜的隻剩下疾風在吹的世界,這句話無疑是在水中投石,濺起了水花,發起了另外的噪音,令闌瑤與蘇陌路兩人都怔住。
江雁雪抱著翟小五,沒有出聲。
小四與小六哭得傷心。“娘親……”
秦素背影僵了一會,便又重新邁開步子。
“他們都在戰圈中心,末殤是不會讓他們活著的。”彭子晏平靜地道,因虛弱而放慢的語速聽起來更讓人覺得刺痛。
秦素卻是腳也不停地進了場中,似乎帶著些落荒而逃。
“讓她去吧……”闌瑤輕輕地歎了一聲,“如果不是抱著這點希望,她也許就不在了……”
“她該認清事實。”
“等等,這是什麽聲音?”蘇陌路忽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起身震驚地看向周圍,幾人都安靜下來的世界,這道咚咚的聲音更加清晰。
彭子晏站了起來,臉色凝重。
兩人緊追著秦素的方向過去,再看到她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時,心中更是一跳,快走到近前,看向她腳邊的兩人,登時變了臉色。
“紅月……”
發出聲音的人竟然是紅月!
“救…救…他…”紅月撐起了身子,露出了身下的人,當看清末殤的臉,彭子晏與蘇陌路便是眼色一沉,抑製不住就要出手,隻是兩人卻有所默契地看向了秦素。
可後者隻是一臉的麵無表情,似乎沒什麽可以觸動到她。
“救他。”紅月目光發直地望著秦素,她知道秦素有本事可以救活末殤,隻要還有一口氣……這個女人就能救活她的主人。
彭子晏靜靜地看著她,隻見秦素越過他們就走,似乎沒有看到末殤與紅月,而是又挑了一塊地方,用雙手挖了起來。
蘇陌路表情僵了僵。
這時江雁雪尋到動靜趕了過來,也見到這幕,紅月仍不死心地求著秦素,“救救他……求求你。”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紅月修改了他的記憶,因為他對父神念念不忘,為了讓他投奔魔族,所以我給他種了心魔。”
“主人他真的是好人,他發現我在神樹底下的時候,是他把我挖了出來,不讓我破壞神地……”
“是紅月把他的恨擴大……紅月真的沒想到離了神樹,他會被反噬的這麽厲害,斷情斷欲是破除妖神詛咒的唯一方法,可是紅月讓他沾了紅塵,但是他這一生都是一個人啊。”聽著紅月跪在秦素身後求著,抵在地麵的額頭久久沒有抬起,輕不可聞地顫聲道:“紅月沒想過會變成這樣,紅月隻是想跟主人在一起……”
江雁雪身軀一震。
彭子晏與蘇陌路也失神地看著她。
聖魔蟲……動了情。
秦素仍是無動於衷,隻是伸手挖開了厚厚的一層灰,慢慢的一片黑色繡龍衣角進入她眼簾,平靜無波的心湖猛然蕩起了漣漪。
幾人清楚地看到秦素神色變了,順著她傷痕斑駁的十指看去,她正在快速又小心地沿著一片衣角挖下去,可到最後……
隻是一片衣角。
秦素失神地坐在地上,深坑已經被她掘出近十米,可仍然沒有翟淩雲的影子。清亮的眼迅速的黯了下去。
江雁雪不忍地轉過頭,眼眶已是濕了。
她慢慢地起身,繼續選了一片地方挖……
“沒有用的……”紅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親眼看到他們都死了,形神俱滅……你找不到的……”
秦素仿若未聞,隻是江雁雪卻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動作變得更快了些,似乎借此在逃避著什麽。
“黑暗之子在最後一下為了保護你……死在了我麵前,我親眼看到……”
“閉嘴。”
簡短的兩個字,是這兩年來她第一次開口,平靜的眼落在紅月身上,這一刻……在秦素身上,江雁雪似乎看到了末殤的影子。
孤單的,彷徨的,絕望的。
紅月望著她,兩人視線相碰,並沒有任何硝煙與火藥,也許是倦了……秦素轉身繼續找……
紅月看著她單薄的身影,兩年……她瘦得不成樣子,一雙眼睛所有的光彩都被磨盡,隻剩下灰敗。
“我可以救他們。”
緩慢的,清晰的,短短六個字,讓空氣為之一滯。紅月慢慢地道:“在十九層地獄的一千年,我吞噬了十九層地獄的存在的能力,擁有凝魂之力……如果有條件,也許我可以讓他們重生……”
秦素的背漸漸僵住,她緩慢地回過頭,懷疑地望著紅月,但眼底深處仍不可抑止地燃起了一絲叫做希望的東西。
彭子晏皺起了眉頭,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方法……
“她說的是真的。十九層地獄掌管這個世間最後一道門,也是魂魄進去輪回之門時的必經之處,禁術凝魂之術便是出自那裏,也許,她可以做到……”幾人聞聲看向出聲處,卻見是一直貼身護著翟小五的摘星袋。
摘星袋沉默地補充。但也隻是也許……
秦素盯著紅月:“條件。”
江雁雪三人看著她們,聽著紅月開出了她的條件。“隻要你救主人,我可以付出一切爭取讓他們回來……”
“我救。”
沒有遲疑的回答,讓彭子晏幾人都是一怔,連紅月也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似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真的……”紅月不確定地重複道:“真的願意救他?”
秦素一指劃破了掌心,毫不猶豫地以血宣誓:“隻要他們回來,我不僅會救他,還會幫助他除掉身上的詛咒,讓他如凡人一般平安度過一世。”
幾人身軀一顫,彭子晏失神地看著秦素,末殤可是毀了她一切的人……她竟然答應了!蘇陌路也難以置信。
護住他一世……就算被廢了修為,妖神的壽命也有上千年,竟然要護住他上千年平安嗎?!
摘星袋能感覺到秦素的萬念俱灰,並沒有出聲反駁,比起報仇……她更希望讓所有人回來……所有。
紅月顯然沒料到秦素會答應得這麽幹脆,還發出了誓言,她靜靜地看著秦素,收緊了拳頭,點了下頭,但她還是醜話說在前頭。“我隻會盡力去做,如果他們回不來……”
“我也不會違背約定。”
“……嗯。”
江雁雪被觸動,怔怔的眼漫起了茫然,一千年的恩恩怨怨,她竟然能放棄得這麽幹脆。
那是因為沒有經曆過絕望與失去才會想方設法去報仇,當一無所有時……才知道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最簡單的東西。
而秦素……隻想要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