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俠隱

第 九 回 靈禽解人語 疑是天上神仙客

第 九 回 靈禽解人語 疑是天上神仙客玉虎兒、梁文龍似乎都有點忍不住,一鬆手中馬韁,就準備搶入店門,鐵書生趕忙搶一步,攔住倆人,輕聲道:“不要多事,我們走吧!”說完話,催幾人上馬,六騎如飛的向西馳去。

一陣急走,跑出去十幾裏路,鐵書生收韁對梁文龍等說道:“剛才店中遇到的倆人,來路使人看不出底細,聽他對話,說什麽綠雲救下兩位姑娘,我懷疑那兩位被救的人,可能就是萬師妹和餘姑娘……”肖俊話還未說完,玉虎兒急道:“既然有這點線索,我們應該追查下去才對,白白的放過機會,真夠可惜。”

鐵書生搖頭笑道:“我不過是這樣猜想罷了,究竟是與不是,目前還拿不準,而且,倆人看去似都非凡,那文生裝束者尤覺可疑,再說,人家如果真是救了蘋妹和餘姑娘的人,剛才你們氣勢洶洶衝進去,難免造成動手局麵,那樣一來事情反不好辦,而且人家既然是救,自然不會再有作難,我們自應設法查清倆人來路,最好能找到那個叫綠雲的人……”鐵書生話至此處,身後滾滾疾射來兩道塵煙,剛才店裏麵遇上的倆人,各騎著健馬,疾馳狂奔而來,好像有什麽急事一樣,眨眼兩匹馬已衝到鐵書生等眼前,來勢太急太快,幾人不約而同一帶馬韁,分閃到路兩邊,倆人快馬飄風般從中間猛衝過來。

肖俊心念一動,覺得倆人行動異常奇怪,自己幾人路上並未稍息,如果他們吃過酒飯,這一陣工夫,無論如何趕不上自己一行,他為什麽叫了酒飯不吃呢?如果說前麵發生了什麽緊急事情,倆人又怎麽會知道呢?這段時間中,並沒有見人過去……機會錯過再想尋人家,恐怕不再容易遇上,立時輕喊一聲:“追下去。”

其實,大家都已感到這兩個人行動奇異,很想趕上去看個水落石出,聽肖俊一聲追字,立時數騎並發,猛趕上去,玉虎兒最快,他恨不得一下子趕上人家。

馬如疾箭,風卷塵飛。

無奈人家兩匹馬是由西域選的名種,一天急趕,足有三四百裏腳程,肖俊等六人的馬,雖也是選購的好馬,但和人家兩馬比較,相差極遠,距離越追越遠。

玉虎兒心中異常焦急,他咬牙加力,馬負痛猛衝,一下子跑出幾十丈,離前麵倆人還有百步遠近,猛聽那虯須大漢一聲長笑,馬上翻身,右手疾揚。

兩道銀芒一閃,跟著玉虎兒跨下健馬連聲悲嘶,一陣狂跳後伏地亂滾,玉虎兒在大漢揚手時已心知有異,趕忙縱身離鞍,細看健馬,雙目中,各插一支箭杆,這時,肖俊等自然不顧再追人家,大家跳下馬,圍著看倒在地上打滾的馬兒。

玉虎兒心中又急又氣,一伸手拔出來馬兒右眼鋼箭,誰知?箭帶倒須,一用力,活生生帶出馬兒一隻酒杯大小的眼珠。

那馬受此巨創,由地上一躍而起,狂吼一聲,猛向玉虎兒衝去,玉虎兒閃身避開,鐵書生趁勢迎去,力貫右臂,對著馬頭一掌劈去,這一掌,不下五百斤力量,健馬立時應聲而倒,死在地上。

鐵書生看著死馬,搖搖頭歎口氣,玉虎兒已氣得臉上變成了鐵青顏色,他手拿著剛從馬眼裏拔出的鋼箭,站那兒發愣。

鐵書生走近玉虎兒身邊,細看那鋼箭,長約三寸多點,尖端扁平,鋒形如菱,有四個極小的倒須刺,銳利異常,後麵帶二片鋼葉成燕尾狀,製造相當精巧,看了半天,竟認不出是什麽暗器,不由皺著眉,對幾人道:“這種暗器極少見到,人家能在馬行如飛中,並發兩枚分中馬的雙目,手法、勁力自非尋常,如果存心傷人,玉兄弟也許早已傷在人家手下。

我看,對方態度雖嫌狂妄,但卻並無傷人惡意,是故是友,目前自難斷言,玉兄弟坐騎雙目受傷,已無法再作代步,索性斃去,免受活罪,到前麵城鎮時,再選購一匹,現在,人家已然去遠,我們留此無益,倆人去向和我們同路,也許到前麵尚可碰上。”

肖俊說完話,看幾人神色各自不同,大家緩緩地各自上馬,李福堅讓坐馬給玉虎兒騎坐,鐵書生又取下死馬眼中另一支鋼箭,拭去血跡,藏入懷內,才一同向西前進。

晚上住店時和小乞俠、黑羅漢倆人又會合一處,肖俊購一匹馬,交李福坐騎,一連幾天曉行夜宿,但卻再也未發現那虯須大漢等倆人行蹤,翠蘋和餘姑娘更是消息遝然。

鐵書生出示暗器,問小乞俠是否知道來路,諸坤看了又看,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大家又研討一陣二女可能遭遇情形,結論是,那倆人口風頗有可疑,無奈再未遇見人家,茫茫天涯,欲尋無處。

鐵書生對追尋那虯須大漢倆人行蹤已完全絕望,目前情勢,隻有先回武當山,稟告幾位長輩,再設法追尋二女下落。

進入沂山山區,看天色已是日落西斜,大家心中都如負重鉛,糊糊塗塗趕過了宿處,看樣子,今晚上難免要趕一夜山路。

小乞俠、黑羅漢倆人因沒有騎馬,走起山路來反覺輕鬆,倆人翻山越嶺,搶前開路,一會工夫走的沒了影兒。

山路越走越崎嶇,月光下遙望綿連山峰,一片蒼茫如雲如霧,這時,幾人的坐馬都不勝負荷,大家隻好下來牽著馬走,又翻越兩道峰嶺,天色已到三更左右,人剛轉過一個峰彎,猛見前西人影一閃,三寶和尚現身在月光下,擋住去路,笑道:“幾位大概都走得有點餓了吧!在市鎮小和尚和小要飯的吃你們,這地方窮山幽穀,有錢也沒東西買,該我和小要飯的作東道主請各位了!”說著遙指山穀下麵隱現火光,又笑道:“小要飯的真有兩下子,他替各位做好了一頓豐盛的夜餐,你們如想吃,跟著我小和尚來吧。”

這時,幾人確都覺著有點饑餓,聽他一說,立即點頭,跟他走去,黑羅漢把肖俊等六人帶到峰腰一片草地中,笑道:“這片野草,又肥又嫩,六位的馬正好留在這裏吃點野草,這山穀不下百丈深淺,馬也不易下去。”

肖俊等依言留下健馬,人卻隨著黑羅漢,施展輕功身法,飛下百丈深穀,穀內野花遍開,夜風送香,在一株巨大的鬆樹旁邊,燃燒著一大堆野火,小乞俠正在燒烤著一塊塊獸肉,他一看到肖俊等,大聲嚷道:“快點來,小要飯的苦追了兩三裏路,好不容易打到這隻小鹿。”

大家走近一看,果然他身邊放著一張剛剝下的鹿皮,鹿肉已分割成塊,而且,已烤好了一部分,這時,誰也不再客氣,各拿一塊分食。

羅姑娘幾天來,雖和幾位同行同食,但究竟相處時間不長,看別人一邊燒烤,一邊大口撕吃,自己總覺著有點不好意思,手中拿一塊烤好的鹿肉,一個人漫步向不遠處一株巨鬆下走去。

她剛到大鬆樹下,猛聽樹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道:“姑娘,姑娘……”聲音連續不斷,而且十分悅耳,聽去好像一個女子口音,寒瑛抬頭看這棵鬆樹,不下七八丈高,矗立在月光下宛如撐傘,雖然正當夜分,月光垂直照下,但蔭地也有畝許大小。

那清脆的聲音,就從鬆頂一片濃密枝葉中發出,羅姑娘內外兼修,目力極好,仰首尋視良久,竟找不出隱身樹上的人蹤。

再看樹身三丈以下全無叉枝,發音地方又是巨鬆最高的一個分枝,所以心中暗想:這人輕功相當高明,樹身三丈以下無處接腳,那片濃密枝葉,距地總在七八丈高低,如果輕功稍差即無法上去。

她想到這裏,心念一動,立即伏身撿起一塊小石子,仰麵喝道:“你是什麽人?再不現身,我要無禮了……”喝聲方住,那團濃密枝葉中,又傳出清脆聲音道:“姑娘……姑娘……我叫翠奴……”這一下,聽得羅姑娘一怔,心中暗想:這話,似非出於人口,如果是人,自己並無喝問對方姓名,她怎麽會自報名字呢?心中想著,不自覺脫口喊道:“翠奴……”羅寒瑛一語剛畢,巨鬆密枝處,突然飛起來一隻翠綠小鳥,雙翅疾沉,箭一股向寒瑛衝來,寒瑛一抬左手,小鳥趨勢落在寒瑛小臂上,羅寒瑛定神一看,高興得跳著腳笑起來。

原來站在羅姑娘手臂上的是一隻全身翠綠的鸚鵡,這鸚鵡看起來,要比一般鸚鵡大一點,羽毛豐滿,可愛至極,它落在寒瑛臂上,還不住叫著:“姑娘……姑娘……我叫翠奴……”羅寒瑛喜極,拋掉右手的烤鹿肉,兩隻手把它抱在胸前,鸚鵡又叫道:“姑娘,姑娘,翠奴吃肉。”

羅寒瑛笑得流出了眼淚,拾起地上烤好的鹿肉,坐在地上,一塊一塊撕給它吃。

羅寒瑛的笑聲驚動了肖俊等七人,玉虎兒急跑過去,問道:“瑛師妹,你高興什麽?”寒瑛先抱好懷中鸚鵡,怕它被人驚飛,然後才笑答道:“你來看,我捉到一隻會說話的鸚鵡。”

玉虎兒走過去,看寒瑛一雙白玉般的手腕,交互前胸,懷抱著一隻翠綠鸚鵡,那鳥兒實在可愛,玉虎兒也看個目不轉睛,半晌,他伸手去摸羅姑娘懷中的鸚鵡,寒瑛急退一步,捂著嘴笑道:“你不要驚著它,我剛捉到,還沒有養熟呢!”說著話,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看著玉虎兒憨笑,那神態好像是對他致歉。

玉虎兒被這位幼年一起長大的小師妹,笑得有點迷惘,也隻管瞪著眼打量寒瑛。

當空皓月照著她玲瓏軀,包頭紫娟齊眉勒住,眉斂春雲,眼凝秋水,緊身紫緞勁裝,愈顯出她窈窕身材,鹿皮小劍靴,背插寶劍,笑得粉臉上跳動著兩個酒渦。

她是長大了,不再是七年前雁鳴峰下的小丫頭,玉虎兒看著,想著,站在那兒,呆得如一座雕刻石像。

羅寒瑛警覺到玉師兄失常情態,趕忙收斂笑容,輕咳道:“你發的什麽呆,叫人看見了……”一陣風似的向肖俊等圍坐的鬆樹下跑去。

玉虎兒被寒瑛一叱,從夢境般的回憶裏醒悟過來,仰頭輕輕吸了一口氣,收斂了飄蕩心神,順著來路走回去。

寒瑛坐在鬆樹旁和肖俊等人談論著得到翠鸚鵡的經過,幾人看那翠鸚鵡果非平常鳥兒,不免稱頌幾句,樂得寒瑛姑娘笑得合不攏嘴來,隻有小乞俠一個人看著那鳥兒發愣,默默出神,一語不發,半晌,他才晃晃腦袋笑道:“此鳥見人毫無怕意,似非野禽,也許是別人養的……”他話未說完,猛聽傳來一聲清嘯,嘯聲如金玉交鳴,破萬峰群山而來,聲不大,但卻悠揚清脆,嫋嫋餘音,不絕如縷,響聲過處,寒瑛懷中的翠鸚鵡,突然振翅欲飛,幸得羅姑娘早有準備,玉腕揚起,抓住鸚鵡雙腿,翠鸚鵡振翔著雙翅,叫道:“姑娘……綠雲綠雲……素月……素月……”寒瑛強把它拉入懷中,它仍然不停地掙紮高鳴。

鐵書生一聽,那翠鸚鵡叫出綠雲的名字,心中驀然吃了一驚,還未及講話,始才嘯聲複起,這次似乎合著音韻,隱隱聽出是在叫喚翠奴……翠奴……肖俊一躍而起,向身旁一棵巨鬆上攀去,大家也為這複起嘯聲震驚,一個個站起身子,那嘯聲越來越近,聲音也更覺得清晰宏亮,翠鸚鵡在寒瑛懷中,也愈掙紮的厲害,忽然,它又改口,叫道:“白妮……白妮……”寒瑛急得兩手緊抱著翠鸚鵡,生怕它掙脫懷抱振翼飛去,其他人都被迭起的清嘯怪音吸引了心神,大家各自戒備,舉目四顧。

驀然間右側峰頂傳來一陣長笑,接著,瞥見月光中由峰上疾飛下兩條人影,快得如星飛丸走,眨眼已從數百丈高峰上倒瀉下入深穀。

這倆人在歐陽鶴等二丈外停住身子。

赫然竟是幾人旅途中遇到的虯須大漢和那文生裝扮的人。

此際,那文生已換上一套黑色勁裝,肩後斜背支萬字梅花奪,右懸鏢袋,一臉寒霜。

那大漢著一套黑緞緊服,白絹包頭。

幾人還未及答話,那白麵文生,已指著寒瑛冷冷問道:“你這小姑娘,怎麽這樣膽大?竟敢抓著翠奴不放,你知不知道,翠奴是誰養的鳥兒?”說話態度冷傲,出語咄咄逼人,羅姑娘不由心中有氣,又想起他們前幾天鏢打玉虎兒坐馬雙目,無異火上加油,隨妙目含嗔,秀眉輕揚,答道:“奇怪了,長著翅膀的鳥兒,深山荒林中到處都是。

你們養的,就不該放它出來,沂山連綿千裏,鳥兒何至百萬,難道都是你們的家禽不成。”

“好丫頭,你真敢說出這種狂妄的話,我要不教訓你一頓,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憑你們這般人,硬敢說出留下翠奴的話來,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大漢話來說完,玉虎兒第一個忍耐不住,一個騰躍,搶前七尺,冷笑一聲接道:“往口!翠鸚鵡山棲野禽,憑什麽硬說是你們養的,上次你逞能賣狂,鏢打我坐馬雙目,舊債未了,你們又來故尋麻煩,難道看我們真是受氣的人嗎?你豎眉瞪眼,怒顏厲色,是不是想動手。”

虯須大漢本就怒火高燒,又被玉虎兒拿話一逼,哪裏還能忍受得住,翻手拔出背後寶刀,嗤的一聲,寒光疾閃,厚背開山刀已握在手內,刀出鞘人跟著發動,使一招“鴻雁舒翼”,平掃上盤。

玉虎兒早有準備,見大漢出手,立即使一招“拗步轉身”,避開來勢。

右手一鬆腰中扣把,抖出金絲鎖龍鞭,反腕橫拍“玉帶圍腰”。

大漢勢沉山嶽,翻腕蕩鞭,玉虎兒鞭化“神龍掉首”,大漢猛搶步急進,來如飄風,玉虎兒一招走空,人家已搶到跟前,左手掌打前胸,右手刀取兩腿,大漢動作太快,快得歐陽鶴等無法搶救。

羅寒瑛急的一聲驚叫,蓮足頓處,猛往前麵撲去,她一動,小乞俠飛索五芒球,黑羅漢二尺六寸降魔杵同時發招,幾乎是一齊動作,月光下幾種兵刃交飛,都向那虯須大漢猛擊過去,這一下自然都很危險,幾個人全都是又狠又快,幾個快字連一塊,不死必傷,玉虎兒故難幸免,那大漢要想躲也是不易。

就在這生死間不容發之際,猛聞空中一聲嬌叱,一陣疾風卷著一團黑影,投入了一片刀光索影之中,幾人都覺著眼前一花,手中刀、索、杵,全都脫手落地,一股極大的反彈之力,把幾人震出去七八尺外。

隻見幾人中間站著一個頭梳雙辮,一身青衣,秀美絕倫的小姑娘,看她年齡不過有十四五歲,柳眉粉臉,瑤鼻櫻唇,深邃晶瑩的兩隻大眼睛,閃動著兩道神光,小姑娘氣定神閑,看看那虯須大漢,又打量了寒瑛等幾人,才張開小嘴巴發出銀鈴般的聲音,問道:“你們這般人是幹什麽的,怎麽會打起來?”小乞俠等還未及講話,那虯須大漢已垂手答道:“他們捉到了白仙子的鸚鵡翠奴,我和施兄弟同他們交涉,他們執意不還,因而動起了手。”

小姑娘冷笑一聲,招招手,寒瑛手中的翠鸚鵡猛的振翅飛到她身邊,打個旋。

小姑娘道:“你們去吧!這裏的事,由我辦理。”

瘋虎似的大漢,對這位小姑娘的命令,絲毫不敢違抗,伏身撿起厚背開山刀,和那年輕少年雙雙向峰上退去。

青衣少女看倆人走遠,才對歐陽鶴等說道:“你們大概是無意捉到翠奴,見鳥兒可愛就不忍釋手。

須知這是我主人心愛的東西,任何人侵犯不得,今天你們運氣還好,要被彩鸞白妮看見,恐怕你們都難逃過它一對鋼爪,現在,我不能作主放你們,須得請示過我主人後才能決定,翠奴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我主人,你們如果願意服罪,不妨在此等候片刻,我去請示主人,看她作何處理。”

停一刻,那青衣少女繼道:“如果你們不願就這樣伏罪呢?那就請你們一起動手,隻要你們能撐到十個回合,我就拚著受一頓責罰,放你們馬上走路。”

說著話,兩隻大眼轉動,秋波如電,逼視著幾人。

像她這樣的年齡,這樣嬌美的小姑娘,平時誰也忍受不了她這種狂妄的口氣,可是剛才她怎麽來,又怎麽作驚人之言,歐陽鶴等一時間還真想不出話回答人家。

幸好肖俊這當兒從鬆樹上飛身下來,走到前麵,拱手答道:“姑娘身手,我等已見,真是仙俠中人物,令主人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輩奇人,我們有緣拜見,自是求之不得,姑娘盡管去請命主人,我等在此恭候教言。”

肖俊幾句話,說得那青衣少女,換上了一副春風俏麵,她搖動著頭上雙辮兒,把肖俊打量一陣,笑道:“我主人見不見你們,我可不敢斷言,那要看你們的造化了,不過,我想各位既然是無意,她決不會深責,她很少和生人見麵,尤其是你們男人……”青衣少女話未落口,耿耿星河下響起一聲長唳,抬頭看一隻巨大彩鸞,冉冉下降,彩鸞大得有點嚇人,兩翅平張,少說有一丈二三,縱長約有九尺左右,彩鸞下落極慢,到三丈高低時,張翅回旋,不再下降。

鸞背上站著一個一身白綾的女子,細長身材,披肩秀發,可惜,白紗蒙麵,看不清長相如何,左翅上另站有一個全身玄裝少女,看年齡和青衣少女不相上下,翠鸚鵡昂首站在她手捧的一隻花籃架上,籃內裝滿著不知名的奇花,隻聞到撲鼻清香。

青衣少女似對主人突然來臨,感到有點意外,慌忙稟道:“小婢綠雲,正想回稟主兒,不想主人仙駕竟臨……”鸞背上白衣女笑道:“翠奴已告知我事情經過,別人既是無意,自不必對人深責,你放他們走吧!”剛說完話,那站在彩鸞翅上的玄裝少女叫道:“綠雲姊姊,你還不快上來,主人要趕赴泰山看日出呢!”她一喊,站在地上的青衣少女,對肖俊等笑道:“各位,可以走啦!”說話聲中,蓮步輕點,不見她怎麽用力,一個玲瓏嬌軀,輕飄飄直升起來,半空中一旋身,落在那彩鸞右翅上站著。

彩鸞昂首一聲長鳴,巨翅輕閃,箭一般,破空直升上去,瞬間工夫,隻餘下一點黑影疾向西方飛去。

如幻如夢的離奇遇合,使肖俊等幾人。

全呆在那兒說不出話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黑羅漢拍拍光腦袋,撿起地上降魔杵,道:“怪事,怪事,小和尚這一下看到神仙了!”他這一嚷,大家都從迷醉中醒悟過來,小乞俠盤好飛索五芒球,笑道:“千古奇遇,如幻如夢,小要飯的死而無憾了。”

黑羅漢接口笑道:“肖師兄,和尚同小要飯的東道不壞吧!請你們吃了一頓豐盛夜餐,又看一幕仙女乘鶯,泰山千裏路乘鶯彈指間,奇緣可遇不可求,我們還是早點趕路吧!站這裏發的什麽癡。”

說完,哈哈大笑,搶先向崖上攀去,大家跟在他身後魚貫登山。

走過來時,草地上六匹馬,還正在吃著嫩草,各牽馬匹沿道西進,一路上談起奇遇,恍如經曆了一場夢景。

經過了半夜急趕,次日上午,已出了沂山,這正是陽春三月,和風拂麵,為查訪萬翠蘋、餘棲霞二女下落,一路上處處留心,但二女消息始終遝如黃鶴,毫無線索可尋,經過了七天行程,到第八天薄暮時分,已到達濟寧。

濟寧府位於山東西南,交通便利,商旅雲集。

肖俊等八人進城的時候,正趕上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熱鬧異常,幾人衣著裝扮根本不同,走在一塊兒極不相襯,引得行人駐足,萬目齊注。

肖俊等久走江湖,還不覺得怎樣,可是羅姑娘就不同了,她初解人事,就被父母帶到衡山雁鳴峰下翠竹村,一往五年,羅家遭逢慘變,九峰夫婦戰死雁鳴峰下,她又被碧眼神雕胡天衢帶到嶗山靈水崖住了七年。

這次隨鐵書生等離開嶗山,是寒瑛成人長大後,第一次涉足江湖,現在,驟然間這麽多眼光注視著她,不知道是羞是怕,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肖俊走在最前麵。

馬穿過一條大街,到了濟寧府城鬧市中心,舉目燈光如畫,商店林立,靠左矗立一座巍巍高樓,四盞垂蘇風燈,照著三個鬥大的金字“雙英樓”,做的是酒飯兼營著客棧生意。

肖俊心中剛覺著,這店的名字取得有點怪道,裏麵已跑出一個店夥計,左手在肖俊馬前一橫,陪笑說道:“幾位爺,住店吧!敝店中有廳有院,房大屋寬,還有三十年白幹老酒……”店夥計話未說完,小乞俠諸坤已接口嚷道:“好啊!三十年白幹老酒,小要飯的口福不淺,肖師兄,下馬住店啦!”店夥計回頭看諸坤鳩衣蓬發,一皺雙眉,還未來得及張口說話,肖俊已跳下馬,笑道:“雙英樓店名別致,又有三十年白幹老酒。”

說這裏,略頓一下,轉頭對著諸坤,笑道:“小要飯的,今晚上一定要讓你喝夠。”

說著話,店裏邊又跑出四五個夥計來,替肖俊等接過馬韁,鐵書生先進了雙英樓。

這種大客棧裏夥計們眼睛很亮,看肖俊等一群人有男有女,騎馬的,步行的,有和尚還有要飯的,或明或暗的都帶著兵刃,就一直把他們帶到最後一所清靜的獨院中。

這所獨院靠近花園,清幽廣闊,幾淨窗明,房子是三環對立,正中大廳,兩邊都是套間臥室,夥計把肖俊等八人帶入正廳,笑道:“幾位爺,是不是先喝點酒,這所靜院雖說不上堂皇富麗,但還清靜。”

鐵書生道:“你先替我們整一桌上好酒席送來。

這所靜院,我們包下了,不要再留別的客人。”

店夥計點頭,堆上一臉笑客,答道:“客爺吩咐,我們自是遵辦,不過,小的有幾句話,不得不說明白。”

鐵書生道:“什麽話?你說清楚,要是住在這裏不方便,我們可以另換一家。”

店夥計急地躬身,一個長揖,答道:“客爺,你可別誤會,我們花園住了幾個客人,他們吩咐過,不管什麽人,都不準擅入花園一步,幾位住這所院子,就靠在花園旁邊,要是幾位爺酒後一高興,到花園中去散散心,恐怕要引起爭執。

小夥計是靠客人賞賜吃飯,自然不希望客人們在小店中出什麽麻煩,所以,我告訴幾位一聲,最好不要到花園中去。”

店夥計說話神色相當鄭重,鐵書生等八個人,都聽得心中犯疑,小乞俠第一個忍不住問道:“我小要飯的走遍了大江南北,什麽店全部住過,可是,沒有遇上過這種規矩,那花園裏住的是不是皇帝。”

店夥計搖搖頭,答道:“住的什麽人?小的實在弄不清楚,定房子的是位年輕的爺們,第二天,又來了一位滿臉虯須的大漢,看到的人,隻有兩個,送飯卻要送五份,另外每天還要送四十斤生牛肉,有時候一點不剩,有時候,完全沒動。”

歐陽鶴皺著眉道:“你們不會借送飯的時間,看看究竟住的是什麽人嗎?”店夥計又搖搖頭,笑道:“官有官法,行有行規,我們開店的,完全遵從客人們吩咐,幾位看樣子都是常在外麵走動的爺們,江湖上什麽怪事都有,小的把話說明白就行了……”說到這裏,店夥計躬身一禮,徑自離去。

小乞俠緩步走到後窗邊,打開一扇窗,向花園中看去,夜色中,園內景物依稀可辨,花園占地,約有二畝大小,四周圍牆環繞,中間有一座人工堆砌而成的假山,假山旁邊有一座兩間大小的亭子,隱約看到假山旁邊透出的幾間屋角。

一陣夜風吹進來陣陣花香,園中沉寂無聲,看不出一點毛病,小乞俠站了半天,搖搖一頭蓬發,轉過身子,又緩緩走到自己座位上仰起頭,翻著一雙眼,出神呆想。

大家都似乎為店夥計留下的悶葫蘆,憋得難受,一時間,房中的空氣靜極了,猛地小乞俠右手在桌子上輕輕一拍,點著頭,自言自語,說道:“是他們,一定是他們……”諸坤夢囈似的兩句話,肖俊亦似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這一下,引得歐陽鶴等幾個人的眼光,全都投落在倆人身上,看看小乞俠,又看看肖俊,黑羅漢三寶和尚指著小乞俠諸坤罵道:“你這小要飯的,裝模作樣的給誰看,你先把一肚子狗寶掏出來,讓我們看看是真是假,不管你猜的準不準,倒先活神活現的做作起來了!我倒不信你比我和尚能高明好多,你要再裝神氣,我可要真罵你了。”

店夥計已送上了酒菜,小乞俠先給三寶倒了一杯酒,笑道:“你先喝著酒,等一下,自然要告訴你。”

邊說著,一連喝了三大杯酒,歐陽鶴深知小乞俠諸坤的為人:鐵膽俠心,義薄雲天,嬉笑中,常含著真正心意,看他認真樣子,頗不似在說著玩笑,知他心中一定想到了什麽,再看肖俊,也是一臉嚴肅神色,看著酒杯出神。

黑羅漢三室和尚,也收斂起嬉笑神態,陪著諸坤喝酒,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旁若無人,好像真的隻有這一次喝酒機會似的。

歐陽鶴不由心中發起急來,他望著諸坤問道:“諸兄弟,你說那花園中,究竟住的什麽人,如果和我們毫無關係,又何苦冒險去探人隱秘?”歐陽鶴一連問了兩次,小乞俠隻是舉杯狂飲,微笑為答,鐵書生搖搖手,不讓歐陽鶴再說下去,卻兩目凝神,注定著後壁上第二個窗子。

這當兒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廳中高燃著兩支兒臂粗細的巨燭,光照正廳,耀如白晝,窗外麵卻夜色沉沉。

肖俊目盯後窗的異樣神情使大家都警覺到,他一定有什麽發現,一時間,幾個人全都轉過頭去,十幾隻眼睛,隨著肖俊的眼神,向窗外看去。

幾人目力都異常人,一經留神細看,果然發現窗外,沉沉夜色之中,似乎有一團黑影晃動,小乞俠冷笑一聲,說道:“朋友,還不過是剛剛入夜,你怎麽這樣早,吃黑飯,也應該講點綠林道上的規矩。”

小乞俠話剛說完,後窗外飄進來一聲輕藐的冷笑,笑的聲音雖然甚小,但聽去卻似附在耳邊發出,陰森森的,懾人魂魄。

八個人不自覺都打了一個冷顫,鐵書生聽師父鬆溪真人說過,有一種內修氣功,叫“獅子吼”,是武門中一種極高功力,如果練到爐火純青的時候,一聲長笑,可以使敵人膽破魂驚,全身癱軟,失去抵抗力量。

剛才窗外飄進來的冷笑,分明是“獅子吼”一類的氣功,所幸笑聲瞬間即住,而且,聲音極微,肖俊第一個躍起身子,飛撲窗外,抬頭看繁星滿天,夜風拂麵,陣陣花香撲鼻,哪兒有半點人影。

跟著,小乞俠,三寶和尚、歐陽鶴等全都穿出窗外,躍上屋麵,看四周燈火閃爍,不斷傳來吵雜人聲,夜市正熱鬧,天色還不到初更。

鐵書生搖搖頭歎口氣,道:“回房吧!人家早已走了。”

幾人重回大廳就坐,望著酒菜出神,隻有諸坤和黑羅漢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