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席話
海州城孔家。
五十九歲的孔國丈，相貌堂堂，頭發沒有一絲的花白，看起來和三十歲的人一樣。他四肢修長，不怒而威，在孔家擁有極高的聲譽。
從夜市歸來的孔湘雲，將和沈約見麵的經過，複述給了孔國丈，他身邊，孔青峰也陪伴在一邊。
“青峰，魏東來三番五次尋找沈約的麻煩，是你背後主使的，是不是？”
“是的，孩兒覺得，沈約此人，身上也許還有秘密，所以想要探究清楚。”
沈約發明了牛痘之後，很多人將之歸根於運氣，但是孔青峰卻覺得，沈約這個人也許還有別的秘密。
他在沈約的身上，看到過某些奇特的氣質，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鄙視的表情，而這些東西，隻有在那些有傲氣，或者真才實學的人身上才有。
“伯父，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派人拉攏他不就行了？”
孔湘雲也有些疑惑，既然當年不殺沈約，又覺得這人有才，還不如拉攏與他。
“爹爹已經這樣做過，但沒有效果。”
“於是，你就挑動魏東來三番五次到沈約店鋪裏麵鬧事，想看看沈約到底還有什麽後手？”
點點頭，孔青峰的主意就是這樣。
不讓沈約離開海州城，這樣一來，就始終在孔家的監控之下，而每當沈約的店鋪有所作為的時候，魏東來上門鬧事，就讓他血本無歸。
而這一切的主使者，孔青峰並不露麵，就連鬧事的魏東來，也不清楚自己隻是一個棋子。
魏東來很弱，而其父是沈約的大仇人，這樣一來，沈約如果還有底牌，他就會翻出來。
孔湘雲為之默然，她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答案。
”其實，青峰的所作所為，我也清楚，而且也曾派人觀察過，希望青峰的方法能夠奏效。“
孔國丈的話，讓孔青峰愣了一下。
“我也想看看沈約有什麽後手，可惜，這個人忍的太深了。”
“什麽？”
孔青峰和孔湘雲為之一楞，在孔國丈的眼中，沈約居然還有後手？
“兩年前，我得到了種牛痘之法，當時就有人勸我，殺掉沈約，然後此事再也無人得知。而孔家憑此事可以得到榮華富貴，子孫後代福澤無窮，當時，我已經動心。”
孔國丈搖了搖頭，嘴角上帶了一絲苦笑。
”你們以為是沈約之父沈神通的努力讓我放棄了殺人的念頭嗎？不，是沈約。
他請我到牢獄中見他一麵，也就是那次談話，讓我放棄了殺人的念頭，而當時，我向沈約提出，願以萬兩白銀，高官厚祿等作為交換的條件，請他不再追究冒名之事。
可惜，他隻求魏星昂斷一臂向他賠罪。“
”什麽？“
孔青峰和孔湘雲兩個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奇怪，沈約到底說了什麽？他們都了解孔國丈的為人，這個果斷剛毅的老人如果下定了決心，就不會更改。
”當時他的態度也激怒了我，而他的話也過於的駭人聽聞，以至於我雖然放了他，但卻沒有繼續和他談下去。
他出來後，去報官，無功而返，很多人以為他傻了，或者是不通事物，但實際上，我很久後才明白，他那不是傻，而是在養望。“
”養望？“
朝廷、諸侯用人，都很注重聲譽，一個人如果剛介不阿，一身正氣，自然會容易青雲直上。為了博取名望，很多人做各種各樣的事情來求得聲譽。
而現在，孔國丈說沈約在養望？
他能有什麽樣的聲譽？難道牛痘之事還能翻過來嗎？
不過，如果此事真相大白，恐怕天下人會說沈約不阿權貴，不畏強權，到時候，任用沈約的勢力，自然會重視與他。
而如果沈約被孔家拉攏，做了孔家的幕僚，到時候天下間對他的評價，恐怕就低了一層。
”爹爹，沈約那天說的是什麽話？“
臉色沉重的孔青峰，發出了最後的疑問，這一點，他始終想不通。
當他聽到了孔國丈的話以後，臉色為之大變。
“這是真的？”
孔青峰的聲音變得有些苦澀，孔國丈給出的答案實在是過於駭人聽聞。
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道，孔國丈凝視著外麵的夜空。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是真是假，但我絕不會動他。就算是沈約毒死了魏東來，我也會保他。“
”可是，據說那天，魏東來的手下打傷了他，使得他在店中無法動彈。這樣看來，他也不是什麽深謀遠慮之輩。魏東來一死，發瘋的魏星昂會要沈約的命，這不是破綻嗎？“
孔湘雲想起了那天的談話，說出了自己疑惑。
”沈約是聰明人，又不是聰明人。“
孔國丈苦笑著，對著孔湘雲說道。
”他要是聰明人，就不會救魏東來，就不會拒絕我的拉攏，就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相反，這是一個很有堅持的人，或者說勇敢的人，敢於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或者拒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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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水輕輕，笛聲悠揚。
竹笛的聲音很是悠揚，這是梁祝的調子。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雖然從來沒有過愛情，但這並不妨礙他喜歡這首曲子。
他輕聲的吹著，悠揚的樂聲向者四周傳去。
有知音嗎？沈約不知道。
這是一個畸形的世界，對沈約來說。
在地球上的時候，沈約經常上論壇，大家有次爭論，如果某個位麵，以武為尊，會是什麽樣的世界？
有人照搬地球上的架構，但有一個問題就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怎能上位？
一顆鐵蒺藜，一道暗勁，甚至是一包毒藥，都足以要命。
而爭奪天下的過程中，那些能以一敵十，甚至是敵百上千的高手，足以改變戰爭的形態，還有權力的結構。
地球曆史上文官當權，練武之人被壓製，而在這個世界上，習武之人控製著天下，那些類似地球上的文人官員，很少，幾乎不存在。朝廷雖然存在，但這是一個類似於分封製和節度使製混雜的世界。
文學，對於武者的作用是什麽？
對於那些練武的肌肉男來說，所謂華麗的詩句、文章，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用處。
朝廷的官員們，都習武，而且以武為尊。
大家聚會的時候，也是以武會友——聽起來很囧，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
而各地的諸侯們，挑選最有天資的子弟專心習武，而那些處理日常事務的人，除了拚命收稅等之外，也將精力用於習武。
所以，雖然最開始也出現過古文，但漸漸的沒落了。寫秘籍什麽的，用通俗易懂的話不是更好？
這個世界的文字，更類似於白話文，沒有那麽多的曲曲折折，相反說的越明白越好。
好吧，舉一個讓沈約噴飯的例子。
沈約來到這個世界，曾經抄過一首詩，也就是李白有名的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但這個世界的詩歌，卻是類似於現代詩——明亮的月光灑在床前的窗戶紙上，好像地上泛起了一層霜。我禁不住抬起頭來，看那天窗外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由得低頭沉思，想起遠方的家鄉。
異途同歸，地球上的古文最終也變成了白話文，但這裏，中途就就變成了白話文，讓沈約有些遺憾。
他並不覺得古文一定比現代文學好，但唐宋詩詞，中國曆史上文化明珠卻暗淡無光，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但這是正常的，地球上的文學發展，從漢到唐，到元明清，正是因為有無數的文人墨客一點點的奠基，才有了李白杜甫，才有蘇軾柳永，有唐周八大家，有無數閃爍星辰。
但這個世界，已經從一開始就走上了現代派的道路。雖然還有人寫古詩，但沒有成氣候。
所以，有次，和父親飲酒的時候，沈約不由自主的念出了那首詩，想看看父親的反應。
……可惜，明珠暗投，做媚眼給瞎子看，沈神通隻是笑笑，也不再言語。
被這群武夫糾正的曆史，直接上了白話文的直通車。一首單獨出來的詩歌，又有幾個人能讀懂？或者說，喜歡其中的味道？
那首詩流傳出去，然後悄然無聲。
也許，就像是自己一樣，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卻成了一個異類。
閉上眼睛，專心的吹著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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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碧如蘭，秋葉紅似火。
徐曼華凝視著江水，心頭卻隻有一片平靜。
離開了長安，在幾個姐妹的陪同下，她將來到海州城定居。
大家的心情都不好，畫舫上沉默無語。
“徐妹妹，為我們吹奏一曲好嗎？”
身邊的姐妹問道，也許此次一別，再見麵就不知到什麽時候了。
點點頭，徐曼華取出了玉簫，想要吹奏，卻突然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江邊，傳來了悠揚的曲調。雖然吹的人技藝並不高，但曲調卻讓徐曼華赫然動容。
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麗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