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和碩公主
這是鳳烈十幾年來，首次踏進無雙閣的小院。他的心情異常複雜，一方麵他十分自責於對鳳無雙的不聞不問，對她根本就沒有應有的父愛，尤其是在她缺少母愛之後，然而他真的是無可奈何。很多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的。
另一方麵，他又十分自責於接下來他要與鳳無雙談的事情。那是他萬萬不想開口的，然而他依舊無可奈何。這件事，對於鳳烈來說，是無力的，是不舍的；對於鳳無雙來說，是殘忍的，至少在鳳烈的心理認知上是這樣。
尤其是他們父女倆的關係在那次深談之後，才剛得到一些緩和，如今，恐怕又要有一些隔閡了。
也許，他這個父親，注定要虧欠女兒一生吧。
“爹爹，你怎麽來了？”鳳無雙率先開口道，她還趴在桌子上研究著醫書，沒想到鳳烈會來看她。雖然早已猜測到了鳳烈找她所為何事，但她依舊裝作不知道。
“雙兒，在看書呀！不錯不錯，女兒家多讀讀書好！”鳳烈有些訝異，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不像尋常人家，總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反倒很鼓勵鳳無雙能多讀一些書。這一點他倒是挺訝異的，鳳無雙的性子他很清楚，以前從不讀什麽書，所有的一切都是圍著軒轅澈轉。如今，能這般嫻靜地看書，鳳烈看著倒是很欣慰的。
“是啊。爹爹找我有什麽事嗎？”鳳無雙看著鳳烈，笑著問道。沒想到這老爺子還挺可愛的，明明有事找她，卻唧唧哽哽不直接說，是心裏不好意思吧！
“呃……是有些事情，不知雙兒有空跟爹爹說說話嗎？”鳳烈試探性地問道。
“當然有了，爹爹有何事就直接說吧，女兒洗耳恭聽。”鳳無雙回答道。
“好！那爹爹就不繞彎子了！我直接說。”鳳烈也實在是憋得難受，他咬咬牙說道，“雙兒，北辰國現在被南臨國打得連連戰敗，皇上不得已，想要你和南臨國和親！”
鳳無雙沉默了。鳳烈被她的沉默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知道這個女兒雖然大大咧咧，但是性格也很剛烈，若是她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了她。
鳳烈早已做好決定，若是她不願意，他定當竭盡全力阻止這一場和親，哪怕是滿門抄斬，他定要護雙兒周全，這是他作為父親，所欠她的！
南臨國，與北辰國相隔甚遠，中間還必須經過一個西平國。就算是驛站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南臨國都城所在地。更何況，這是去和親，不僅要帶上各種沉重的嫁妝之禮，北辰國皇帝軒轅傲天是個好麵子之人，就算是和親，也定然不會讓鳳無雙簡簡單單地嫁，嫁妝應該不會少。
如此紛繁沉重之物，定會讓馬兒一停一歇，加上人們還要吃喝拉撒睡，一路上又會耽擱不少時間。因此，這一去，至少要有三個半月在路上。
最為重要的是，南臨國的那位太子，聽說不僅性格暴戾，還是個克妻之名，曾娶了六位妃子，皆在大婚之夜，新娘離奇身亡，以至於南臨國已經沒有貴族女子願意嫁與他。
北辰國皇帝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打和親這個主意吧。既然他們南臨國無女子嫁於太子，南臨國又不能無子嗣，那麽由他北辰國派女子嫁給他，說不定，鳳無雙能改變這種命運呢，創造傳奇之事呢。這樣，南臨國便可退兵了，就算鳳無雙到時真的被克死掉，那也不能怪他這個皇帝，
一切皆因命運。軒轅傲天自然可以推脫到這上麵去。
“雙兒，對不起，是爹爹無能，保不住你，爹爹該死！”鳳烈伸手摟住鳳無雙，把她抱進懷裏，這是他除卻嬰兒時期，第一次抱鳳無雙，瞬間，兩行老淚劃過眼角，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心酸之淚，自責之淚。
“爹爹不哭，女兒沒事的！”鳳無雙的心裏有些悸動，伸手拂去鳳烈的淚。這幾行淚水，讓她震驚，讓她感動。雖然一開始，鳳烈的行為令她又怨又恨，但自從那一次深談之後，再加上今天的這兩行老淚，鳳無雙的心早已經柔軟了。所謂親人，便是這個道理，無論有多麽大的怨恨，都會化解。
血濃大於水啊！
鳳無雙的前世，甚至連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被養父兼師父兼組織的首腦所救，他對於鳳無雙與姐姐來說，亦父亦師。鳳無雙很尊敬他，但卻從未從他的身上得到所謂的什麽父愛。有的隻是對她們的殘酷訓練，以及狠重的打罵。然而，若沒有他，鳳無雙與姐姐恐怕早就死在了難民窟裏。因而，鳳無雙對養父是懷著極其敬畏的心情的。
“雙兒，若是你不願意嫁，爹爹定當竭盡全力阻止，爹爹一生沒有什麽大的作為，但決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做不甘願的事情！”鳳烈鄭重其事地說道。
“倘若我不嫁，爹爹會受到何種懲罰，這府裏的人又會如何！”鳳無雙的眼睛裏也泛著淚光，她被鳳烈的話所感動，卻仍然理智地問道。
“最大不過就是滿門抄斬！”鳳烈的心裏一痛。
“我願意嫁！”
鳳無雙用一種絕不遲疑地語氣說道這一句話。是的，她的爹爹可以為了她而不顧及滿門抄斬如此嚴重的罪責，而她做不到可以不管整個丞相府的人。那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更何況這裏還有她的回憶，有她的爹爹，以及那許久未見的娘親。
她絕不可以做那無情無義之人！她做不到！
“雙兒！爹爹對不起你，雙兒！爹爹不舍得你！”鳳烈更緊緊地抱住鳳無雙。仿佛這將是最後一次抱著自己的女兒一般。
“爹爹，由你這句話，女兒就心滿意足了。爹爹放心吧，女兒會好好生活的。爹爹也要注意身體！”鳳無雙生平第一次如此溫軟細語地哄著一個人。這個人，從今往後，她都把他當成自己真正的父親。也許，前世的鳳無雙從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但如今，能有個人去替代親生父親，未免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次日，宮裏的福公公來到丞相府宣旨。鳳烈率領府裏眾人下跪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丞相之女鳳無雙，天資清懿，性與賢明。姝秀敏辯，夙成敏慧。恪嫻內則，敬慎素著。是以封其為和碩公主，正一品，賜之金冊。即日起，前往南臨國和親，以光我北辰之耀。欽此！”
“謝主隆恩，臣女接旨！”鳳無雙恭敬地接過金燦燦的聖旨。
“哎喲，公主您這可折煞了老奴，公主您現在可是有封號的一品和碩公主，地位高過於所有公主，是與王爺平級的，可不能再自稱臣女了！”福公公恭敬地扶起鳳無雙，扯著鴨嗓子，不好意思地說道，他的眼神裏明顯帶著一些諂媚與奉承。
“那便請福公公回稟皇上，本宮明日便啟程！”鳳無雙領會得快，有模有樣地說道。
看來這北辰國皇上還是挺大方的嘛。一個和親，便封了她個一品和碩公主。竟然還是北辰國地位最高的公主，更重要的是與軒轅澈平級，這一點鳳無雙很滿意。雖然她不屑於權勢地位，但屬於她的，她定不會鬆手。更何況，這往後，見到軒轅澈，再也不用心不甘情不願地行禮了。反倒是，宮裏的那些貴妃以下品級的嬪妃，恐怕都要反過來向她行禮。
所謂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鳳無雙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其實她再強大，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誰又還能沒點虛榮心呢。又不是什麽神仙，沒有七情六欲的。
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不用跪來跪去，這邊跪皇帝，那邊跪王爺，這邊跪皇後嬪妃，那邊跪皇子公主，這是鳳無雙唯一覺得一品和碩公主這個封號的好處。若是軒轅傲天和宮裏一眾連封號都沒有的公主，知道鳳無雙的想法，一定會想衝出宮門來揍她吧！
然而，如此貴重的封賞，便意味著鳳無雙即將付出的代價之高。
皇上不是傻子，他怎麽可能會做一些無用之功。更重要的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皇帝，不是殘酷的，不是冷血的，不是無情的，不是城府頗深的。否則，這皇位，定然無法坐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