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破壞的欲望
那灰色精靈看起來比斯諾還要小，他的翅膀不像斯諾這般晶瑩透明，在陽光的照射下能閃出淡淡的光澤，而是跟這片土地一樣的灰暗色澤，此時此刻，他正奮力地振動著翅膀，拚命地趕著往前飛，似乎是在跟誰搶時間一樣。
他為什麽要這麽著急呢？
鳳語筠心裏存著疑問，卻也沒有閑暇多問，隻能快速跟在他身後往前奔去，直到……看到前方有異常的光亮。
光亮？
“看，前麵有光！”有光，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在接近灰色地帶的盡頭，可以離開這片無止盡的灰暗世界了。
他們沒有發現，一直快速地飛在前頭的灰色精靈，正一點點減慢速度，等他們終於有所察覺時，他已經一頭栽到了地上，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大口地喘息著。
“你……你怎麽了……”斯諾緊跟在他後麵，收回翅膀之後，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灰色精靈，卻始終不敢伸手去觸碰他，因為，那灰色精靈的身體，已經呈現半透明狀，隻要他一觸碰，便有可能消失不見……
“我……撐不下去了，接下來的路，你們必須要自己走了，離開這裏，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做你們該做的事，我的犧牲便也不算白費了……”灰色精靈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到最後，隻能看到他的小嘴唇在蠕動，卻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了。
一行人都震驚了，這個莫名冒出來給他們帶路的灰色精靈，竟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為他們換取了一條出路，這樣的震懾，怎能不教他們觸動？
幾人都是安靜地看著灰色精靈越來越虛弱，身體也越來越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在空氣當中。不是失去翅膀，也不是失去顏色，他……完全消失了，融合在了這片讓他們痛苦不堪的灰色天空下。
可是，他們也看得真切，直到最後一刻為止，那個精靈的唇角，都彎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帶著點點希望和雀躍，可是，他卻再也等不到那個希望的真正臨世。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害死了你……”斯諾再也壓抑不住心裏的悲痛，失聲哭了起來，就跪在那個精靈最後躺倒的地方，晶瑩的淚珠不斷自眼角滑落，滲入灰色的土壤當中。
鳳語筠沉默地看著斯諾，又望望遠方透著光亮的天空，希望就在眼前，可是……卻是以一個精靈的生命為代價，何其殘忍？這樣的懲罰，究竟是誰賦予的權力？天地萬物，皆有自己的存在規則，怎麽可以因為一己私欲而為所欲為呢？
“何必這麽傷心？這個精靈自願為你們的前途奉獻自己的生
命，他的犧牲有著重大的意義，不論是對於你們還是對於這裏的精靈，都是積極而光明的，你們這樣的傷心，完全是不必要的。”
這一句“不必要”沒能傳入傷心的斯諾耳中，卻徹底地激怒了鳳語筠，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能夠可恨到這種程度，她也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憤怒到這種程度？
“你以為你是誰？是神明？還是造世主？可以高高在上地藐視一切生命，自以為是地區別偉大或是渺小嗎？就算你是神明，是造世主，那又如何？這個世界是大家共同的世界，誰也沒有權力支配其他人，大家和平共處才是最合理的生存方式，你以為自己很偉大，可是，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麵目可憎的魔鬼！或許，你根本就是魔族中人，又或者，你就是那最可恨的大魔轉世，你覺得呢？預言！”
從來沒有試用一次性講這麽長的話，鳳語筠的心裏已經是出離憤怒，五髒六腑都生生地憋出疼痛來，就算隻是一個小小的精靈，可那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誰也沒有資格決定他的生死，更沒有資格評判他的生死。
不能活著，再多的希望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是意外地讓預言怔愣住了，好半晌的沉默之後，他的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凝重了幾分，無神的眸子也精確地對準了鳳語筠。
“鳳語筠，你為什麽要如此憤怒？那個精靈，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你們的出路不是嗎？這樣有意義的死亡，你們為什麽要替他悲傷？”這樣的憤怒，究竟又出自何處？
預言不懂，他的淡定源於他的強大，從來都不覺得這個世界有誰能夠傷害到他，可是，感覺到鳳語筠此時的憤怒，他卻頭一次有了遲疑。
這件事情，難道不該是如此理解嗎？還應該有更高尚的解釋嗎？
“你沒有資格提他！當然，你也更沒有資格悲傷！你根本就不配！如果神明都是如同你這般無情，那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神明，而自詡為神明的你，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帶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滾吧！”
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去做，不需要依賴任何人的幫忙，就算淩霄會遭受更多的痛苦，也有她陪在身邊，何必畏懼？
“語筠說得沒錯，預言，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何為“感情”，你的溫柔全都是虛偽的假象，真實的你根本就是冷酷無情的，這讓人無法忍受。”他們都是凡夫俗子，不想要高攀這樣的“神明”。
“淩霄？身為一個預言師，不該被多餘的情感所左右，不然……聽
不到神明的聲音。”預言一臉的難以置信，不願意相信這話是由淩霄說出來的，他對淩霄有著太多的期待，沒想到，最後卻隻落得一個這樣的評價，這讓他感覺有些難堪。
感情，隻會阻礙自己的直覺和判斷，他將感情排除在外，難道還有錯不成？預言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現在也不覺得，隻是對淩霄的說法有些惱怒，頗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挫敗。
“我無法認同你的觀點，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那便就此分道揚鑣吧！”再強大又能如何，若連基本的情感都沒有了，靈魂便如同沒有了靈氣，生生將自己化作了供人膜拜的石像，那樣活著，何來快樂之說？
“淩霄，不必再跟他多言，我們走！”出口就在前方，他們絕對不會讓灰色精靈白白犧牲，如果最終也無法破除這片土地的詛咒，那麽，就讓她回以生命的代價，與他們一同消失於天地之間。
淩霄聞言，不再多說，轉身之前仍是深深地看了預言一眼，終是無聲輕歎，走回鳳語筠身邊。
斯諾也振作了起來，連對預言的憤怒都懶得表現，隻是沉默地坐回鳳語筠肩頭，堅定地望著前方透著光亮的天空。
他一定要破除這裏的詛咒，讓那些灰色精靈重新恢複生機！
鳳語筠抬腳便要走，身後卻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而且……還透著無盡的空虛，不必回頭，隻聽那聲音便仿佛會被吸入無盡的地獄，萬劫不複。
“原來你不是啞巴？”強行壓下心頭的不適，鳳語筠回頭便甩出這麽一句話來，帶著明顯的諷刺和質疑，氣勢不輸半分。
“鳳語筠，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奇怪到，讓他無法理解，這一路行來，他都在默默地觀察著鳳語筠的言行舉止，幾乎每一處都讓他覺得新奇，讓他有一種想要破壞的欲望。
“多謝你的讚美，你找麵鏡子，我想……你會看到更奇怪的人。”沒打算多說，鳳語筠撂下這一句，便徑自往前走去，淩霄和澤西爾緊隨其後，三人很快就走遠了，這一次，預言和小黑卻是遲遲都沒有跟上，隻是淡然地看著他們消失在前方的地平線上。
“我要得到她，你的計劃，注定要失敗了，預言。”小黑如是說著，幽深得可怕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是嗎？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小黑！”
兩人之間的談話包含著太多的隱晦，就算聽清了每一個字，也理不出其中的意思。
灰色地帶仍舊是一片灰色，隻是，前方出現了一線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