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紫羅峽

與日回思六百年·往事皆去不言悔·上

當一道遁光飛臨炎山赤龍嶺時,正值夕陽返照,白雲浮在天空,紫光混合著金光,使山上也披了一層金霞,在山上,有一個廟宇。

遁光下降,現出一個中年的人,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廟宇,踏步而上。

才走到了門口,就看見門打開了,一個小和尚出來:“楊施主,方丈在等著你呢!快請入內吧!”

中年人點頭,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道袍,和人間的道士差不多,並不似仙道中人一身羽衣星冠,而顯的有些落魄。

才走到了裏麵,就見一雙空明的眸子,一個和尚盤坐在一個草墊上,由於道家和佛家的法門不同,看上去這個和尚已經極為老態,眉毛全部變白了。

中年人稍微一施禮:“明澤大師,我來了。”

“楊許施主,來了就好,先看這個吧!”明澤大師手一指,在空氣中立刻出現了一麵銀光,然後金光一閃,一片影象開始浮現,影象中有一個年輕的道者,正在一個水晶座上閉目修行。

圖案甚是清楚,楊許一看此人,不由“咦”的一聲,神色一變。

“此人,你知道吧!”明澤大師說著。

“是,他是我以前的師門的師侄風閑,現在的紫峽洞府掌教。”楊許知道明澤大師詢問,必然有所用意,於是就在稍微一猶豫,就帶著苦澀說了:“這好象不是在紫峽洞府啊,難道他已經出山了?”轉過頭來:“大師給我看此,有何事情發生?”

“這是一日前,我用佛門‘菩提明光’照見的影象,你繼續看著。”

光鏡變化,集中到了風閑的身上,明光之下,才看見了風閑身上包圍著那一層淡淡而永恒焚燒的紫色火焰,就見本來清晰的人身,突然之間如一光球爆炸,鏡子上頓時充滿了大蓬五色火球,而五色火球也連珠爆炸,紫火夾在神光之中,往外飛射。所到之處,飛如星雨,再無人形存在。

“我本想仔細察見其淵源,不料才一深入,立受激烈的變化,你不要以為這種影象是幻影,而是切切實實具有天火雷霆的力量。”

“等一下,為什麽你要用‘菩提明光’仔細察見其淵源?”楊許立刻發覺了這個問題,而向明澤大師提出。

“因為此人甚關氣數,所以我才要看看其淵源和根基何在!”

“甚關氣數?什麽意思?”

“楊施主稍安勿躁,請看了以後的情況再說——在我加大了明光的情況下!”

隻見明光之下,光球和爆炸全部被淡化,變成了透明狀的東西,就在此時,突然之間,滿天的星雨和雷火全部消失,隻見一片黑夜之上,透出了七彩的光華。

隻見十五顆大如酒杯的星辰,各自發出強烈的光華,十分燦爛,同時也十分恒常,好象千年萬年永恒不變一樣。

“我門‘菩提明光’可以上下幾百世查其根源,老衲可以察見三十世因果,但是如此照見上去,三十世上下,竟無絲毫改變。”

“這怎麽可能?他不可能是如此多星辰的轉世——就算是星神轉生,本命星也隻有一個,而且也應該照見他身為人類的所作所為。”

“的確如此,所以我才認為他是顛倒了因果,用上了遮眼法,而這樣的遮眼法,竟然是真的存在——我可以覺察三十世中星光每一細微的變化,絲毫不是幻景。”明澤大師輕微的搖頭:“如此,我用上了我門加持法。”

隻見鏡子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金光,十五顆星辰的光色被拉長,好象一瞬間經過了上萬年一樣。

就在這時,鏡子中所有的光色全部消失,完全充滿了黑暗,連佛光也消失不見。

“這是什麽?”

“我不知道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這一瞬間,仿佛有種吞噬一切的力量湧現出來,我加持內的佛光和明光,全部被吞噬。”明澤大師平靜的說:“而且,我的本體,受到了攻擊。”

他拉開了自己的胸口,在胸口上露出一個星辰的印記。

“如果以貴派的看法,這就是北極中掌握死亡的死兆星,同時,也是我門中承認的大破壞神濕婆之力。”

大破壞神濕婆?雖然楊許是道家的人,但是這樣大名鼎鼎的異教主神,他還是知道的。傳說中,濕婆是屬性最複雜的神之一,集水火不相容之特性於一身。既是毀滅者又是起死回生者,既是大苦行者又是色欲的象徵。既有牧養眾生的慈心,又有殘酷的複仇的凶念。

“這不可能。”

楊許默默察見了一下,不由吃驚的說,在他的神識之下,這星辰中永恒存在的死亡力量,不是從外麵的星空傳來的,而是從明澤大師心的極細微之處湧現,仿佛是跟隨著他的因果業力一樣,成為他的一部分而無法消除。

無論是多麽強大的存在,在死亡力量的永無休止侵腐之下,其一切福德和生命會被全部破壞,這樣下去,除非明澤大師完全超脫於輪回之中,否則,無論轉生於任何天界,也必然墮落到地獄中而不得超升。

明澤大師眸子空空如也,充滿了一種蓮花一樣的光輝,他笑道:“楊施主不要擔心,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老衲隻是想知道,為什麽身為貴門掌教的真人,會有這樣可怖可畏的業力,一切的根源何在?”

看見楊許沉默不言,明澤大師又道:“這樣可怖可畏的力量,對於凡間甚至天界來說,都是一種隱患,這個大千世界,已經不需要第二個大破壞神濕婆存在了,望楊施主能夠坦然明了這段因果,為了諸界蒼生。”

“……這要說到六百年前,也是我一時的私心。”沉默了一會,楊許歎息了一聲,終於說了:“當時,我師兄持掌紫峽洞府,一日,遇到了一個根基十分不錯的少年,那就是現在的風閑了。”他向明澤大師說:“你知道,我們真正的道門,向來是師傅找徒弟,找一個合適的徒弟甚不容易——因為有這樣的根基,如果在凡間,通常可以成為帝王將相,最差的也可以成為官吏或者豪強。”

“這我知道,請繼續說。”

“這個少年雖然根基甚厚,但是還是向往仙道,於是一說就成,當時我見其明光內涵,日後成就很可能超過自己,於是鬼使神差的說:‘自古修道都是曆經險難方可成道,現在他這樣順利,會是未來的隱患。’當時我師兄也同意了我的看法,於是就施加考驗。”楊許的臉上露出了沉痛:“由於師兄入關,考驗由我主持,我當時心生嫉妒,於是考驗甚是嚴苛,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說到這裏,他不由想起當時情景,風雨之下,少年斬殺自己所愛的人,以明其誌,少女的鮮血噴濺,而雷光之下,經過3年乞討生活而衣著破爛的少年眸子中卻充滿了清淡而覺悟的光。

這光即使是他一看,也不由心生戰粟。

那是舍棄一切,也要達到目的的眼神,也於是是無論什麽力量,也改變不了的覺悟。三年的乞討,無數的痛苦,使少年充滿了無情的決斷,以及那已經不變的核心意誌。一瞬間,他知道自己逼迫太甚,已經埋下了巨大的災禍。

甚至在那時,他心中起了殺機。

可是,就在這時,本來沉默在紫峽洞府的本門至寶——紫峽上天經自動飛出,霞光保護著少年的身體。

這事鬧到這樣程度,已經不可解決,甚至對著驚醒的紫瓊真人,少年也無絲毫的敬畏,眸子中,是拋棄生死,再無限製的覺悟之光。

當時紫瓊真人看見了這樣的眼神,隻說了一聲:“冤孽!”

以後二百年,少年除了拜師的那一次跪拜和口稱師傅外,其他時,不再跪拜任何人,包括師傅,包括三清六祖,甚至包括……天!

風閑以後修道,進步極端神速,超過曆代前輩的記錄。但是,在他修到了上乘之門時,也就是紫瓊真人飛升前一百年,風閑毅然拋棄了前人開辟的修真之路,以自己的意誌為指導,不惜自己的生命甚至靈魂,要硬生生的在混沌中開辟一道新路。

這樣的變化,當然立刻被密切注意的紫瓊真人發覺。

風閑既然拋棄一切,自然無有限製,什麽事他作不出?平和的外表下,是無比鋒利的獠牙。對此,懷著深深的憂慮的紫瓊真人在飛升前,經過反複考慮,終於下令將楊許革除出紫峽洞府——這與其是懲罰,不如說是保護。

以後三百年,風閑在紫峽洞府中等閑不出一步,一心向自己開辟的道路前進,他經過什麽困難,獲得什麽成果,在重重的紫羅天罩下,變成了永恒的秘密。

而現在看來,有著少清元經和太清元經的指導和根基,他走的路,至少已經獲得了自己的成就。

等楊許說完,室內充滿了一陣沉默。

許久,明澤大師才歎息了一聲:“成法非法,法會於心,心融於法,法忘其法,法無其法,乃為大法,得渡眾生。舍利子,彼岸無岸,強名曰岸,岸無成岸,心止即岸。”他正坐於上,神色中充滿了慈悲和憐憫:“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可歎天人之間,大智慧大根基者,為一時之幻景,而顛倒迷醉,不可自拔!楊施主,你可知何等迷惑最深?”

“不知,還請大師指點。”

“若不知人生顛倒迷醉,不知世界因緣無常,不知三界如火宅之眾生,我佛都可勸說之。而其有一,有大智慧大根基,可知其人生顛倒迷醉,可知世界因緣無常,可知三界如火宅者,然還是發大誓言,拋棄所有,要以其意誌扭轉一切者,我佛不可勸告。” 隨著明澤大師的憐憫,隻見金色的佛光如蓮花一樣盛開。

楊許隻見明澤大師的寶相,如檀金色,盤坐之下湧現一蓮花,亦作金色,蓮花上有著許多菩薩,皆放光明,其光金色,其質如琉璃,內外映徹,一一光明,八萬四千色,似星如日,懸處虛空。

雖然是道門中人,還是感覺到其中的以慈悲之念而轉化現形出現的力量。

“難道自己真的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錯誤了嗎?”感覺到明澤大師憐憫和慈悲中隱藏的沉痛,楊許再一次感覺到無奈。

而在這個時候,風閑身上紫色火焰燃燒,看上去真如一個紫色的大日一樣,手中持有的,就是“九地磁光尺”。

一點紫光加持在“九地磁光尺”上,無數細微的光色在進行千萬變化,一蓬蓬紫色的星光一樣的火花,在其周圍噴濺。

就在這時,旁邊來了一個仙衣飄揚的少女,她沒有打攪他,隻是在旁邊靜悄悄的看著,不一時,就見紫色的星光慢慢消失,本來白色的“九地磁光尺”,已經變成了紫色,流光溢彩,在風閑的手中,好象互為一體融洽無間。

風閑睜開了充滿了金光的眸子:“水晶,你看,‘九地磁光尺’已經煉和的與心合一,相信可以協助碧霞彌補海底的縫隙,我要的東西,你已經帶來了嗎?”

“帶來了。”水晶拿出一個玉盒:“三顆天劫雷。”

“好,有了這個,無論是誰,我都可以從容對付。”

“哥哥,碧霞真人不會對付你吧?”

“應該不會,不過,要彌補海底縫隙,我必須深入到地下火海之處,又要發揮全力驅動‘九地磁光尺’使地塊合一,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我最虛弱的時刻,如果有危險,我無法抵抗,所以才帶上天劫雷,有備無患,以防萬一。”風閑冷笑了一下:“無論什麽樣,有準備總比沒有準備好,一切要作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