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山莊

正文_第62章 癡心生恨

秋風寒,秋水寒,最寒的還是龍海川的心。

不足十天就是中秋節了,中秋節是龐峻峰和袁白露結婚的佳期吉日。

龍海川不想沉默。

於是他精心設計了一聲爆炸。

為了這聲爆炸,當他從逍遙客棧回敬武山莊時弄到了一包炸藥,並且讓人把酒坊裏幹雜活兒的酒鬼胡長滿請到敬武山莊喝酒。

隨同龍海川返回敬武山莊的有四個人:

二刀金鐵昌、三刀馬風、五刀戈明、八刀段奇。

大刀李猛沒有回來。

隻因他已經死了,死在逍遙客棧裏。

龍海川趕到逍遙客棧看到的就是大刀李猛的屍體。

同去的其餘四刀告訴龍海川,大刀李猛是累死的。

他和大白梨與水蜜桃在房裏折磨了兩天兩夜出房就死了。

死時隻說了一句話:“我好累!”

後來四人找到住在客棧的一位郎中驗屍,郎中告訴四人大刀李猛實是“縱欲過度,氣血兩虧,脾腎巨損而亡,並無中毒傷害之狀。”

大刀李猛之死,很快江湖上風傳:大白梨和水蜜桃善“采陽補陰”之房中異術。

自此江湖中人多對逍遙客棧望而卻步,畏之如虎。

不久,逍遙客棧生意蕭條,大白梨和水蜜桃也下落不明,不知是隱跡江湖,還是香遊別處。

龍海川自然為失去一位得力屬下痛心疾首。

回到敬武山莊找來早已經落為守莊武士的李童好言寬慰。

李童聽後隻是淡淡一笑……懷疑是龍海川殺了兄長還巧言掩飾。

龍海川也未多想,隻因他心裏沒有李童。

炸藥包早已捆紮完畢,萬無一失,隻要點著火線,無論放在那裏都會發出毀滅性的一聲爆炸。

既然不能活捉兩個浪子作為賀禮送到龐峻峰和袁白露,那麽,就隻好獻給他們這一個炸藥包兒……

投送炸藥兒的人龍海川選擇了胡長滿。

一個性命比酒賤的江湖混混。此刻,胡長滿和龍海川就隔桌對飲。

兩個人已經喝光了兩壇子酒,可龍海川打胡長滿進山莊卻沒給他說一句話。

他所說的就是以手示意讓胡長滿喝酒,然後自己也喝……

胡長滿是酒鬼卻不是白癡。

甚至喝起酒來他的眼睛比平時更亮。

他看出龍海川有些不對頭。

遂輕輕放下酒碗,幹咳一聲,道:“龍香主,屬下來莊這老半天了,總這麽喝悶酒我可真有點不得勁兒!”

龍海川也輕輕放下酒碗,抬眼看了胡長滿一眼,沉聲道:“老胡,你說我待你如何?”

胡長滿微微一怔;龍海川不叫他酒鬼,卻叫他老胡。

這比別人叫他三聲大爺都愛聽。

對方又是一堂香主,真讓他有受寵若驚之感,急忙道:“龍香主,這話怎麽說呢,香主待屬下有活命之恩,前番若不是你寬宏大量我早腦袋搬家了。

“而你非但不念私仇還送我到酒坊幹活兒,使我如魚得水,置身仙境一般。你對屬下之恩再生父母也不及之萬一。”

說完又喝了口酒,接道:“香主,看得出你心事重重。隻是無人解得心頭悶。屬下恨無才無能,否則真願為你分憂解愁!身受九死,其心不悔!”

龍海川眉頭略展,淡淡一笑,道:“有你這番話,我心裏很高興。老胡,你年長於我,你說一個人最痛苦的是什麽?”

胡長滿連想也沒想,脫口道:“自然是沒有酒喝了……”

龍海川微微一笑,道:“一個人願意喝酒總不難辦到。一日三餐杯在手也並不很難。不必為此痛苦。”

胡長滿嘿嘿一笑,道:“這麽一說可就不同了,每個人也都不一樣兒。

“妓女婊子們為拉不到嫖客兒痛苦。那些愛錢如命的守財奴為失掉一文銀子痛苦。

“文人為自己寫文章的沒別人好痛苦。武夫為武功不及別人痛苦……”

龍海川擺擺手道:“我不是讓你這麽說……我意思是說一個人,不管是幹什麽的,他最感到痛苦的是什麽?”

胡長滿眨巴了幾下眼睛,又幹咳了一聲,道:“要這麽說一個人實在是沒有比失去親人更痛苦的了。”

龍海川接道:“親人就是親近的人對不對?”

胡長滿道:“不錯,親人就是親近的人,一百年看不著的丈母娘,他媽的是親也不親!”

龍海道:“老胡,實不相瞞,我現在就很痛苦……”

胡長滿一怔,道:“香主失去了什麽親人麽?可據說你打小是孤兒……”

龍海川浩歎道:“不錯我是孤兒,正是因為總舵主的幫助我龍海川才有今天的風光。

“所以我自認總舵主是再生父母!同時也對總舵主的女兒袁姑娘一片真心。

“我要娶她為妻,照顧她愛她一生,以報總舵主之恩大德於萬一!

“但是龐峻峰這個卑鄙小人卻從中作梗,終於橫刀奪愛,令人失去唯一的一位親人袁姑娘。

“你說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過幾天他們就要結婚了,我呢!真心真愛的人卻被別人奪去,心裏如何不他媽的……”

胡長滿一聽頓然挺身站起,一拍胸脯,大聲道:“香主,我理解你的心情!真可歎我武功平庸,不然這就帶人去龐峻峰那裏把袁姑娘給你奪回來!

“豁出命我也不在乎,士為知己者死!可是我這身功夫的確亮不出去,丟人現眼不說還會誤了你的大事!”

龍海川見胡長滿義憤填膺,說得慷慨激昂心下高興,以手示意讓他落座,自懷中抱出一個綢包,道:“老胡,你看,這是袁姑娘為我剪下的一綹青絲,可是她對我情深

似海,所以要跟姓龐的結婚必是被逼無奈。

“我又不好帶人去找姓龐的惹起事端被同教兄弟恥笑,於總舵主苦心創立的神武教不利!”

胡長滿望了龍海川手裏的綢包一眼,道:“香主,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去龐峻峰那裏……怎麽幹你就說吧!我刀壓脖子不會說是你指使的!我就說與姓龐的有私仇!”

龍海川就等著胡長滿說句話,當即揚聲笑道:“好樣兒的!老胡,來,我先敬你一碗!”

兩碗又滿滿地斟滿酒,碰了一下,胡長滿喊了聲:“幹!”一飲而盡,果然有酒鬼風度。

“幹!”龍海川也把碗中酒喝個一滴不剩。放下酒碗道:“你可以帶著這綢包去武義堂參加他們的婚禮,你就說我以前把你趕出了武劫堂,仍然四處浪跡,並無定所!

“然後瞧機會把綢包裏的青絲讓袁姑娘看,她若問你,你就告訴她我想她,讓她偷偷地跟你走。”

胡長滿咽了口唾沫,道:“袁姑娘若不肯呢?”

龍海川道:“她若不肯你就把炸藥包讓她瞧上一眼……”

胡長滿一驚,咧嘴道:“還有炸藥包兒?”

龍海川道:“你告訴她,她若不肯跟你走,你就要大鬧武義堂與他們同歸於盡……”

胡長滿道:“這話好說,嚇唬他們……”

說著搬酒壇子倒酒……

龍海川道:“這時候會出現兩種情況:第一種袁姑娘會驚慌失措喊人奪你的炸藥包;第二種是她害怕了,答應跟你走,然後再偷偷告訴別人你身上帶著炸藥。

“如果第一種情況發生,你就點頭火線帶炸藥包抱住袁姑娘,這時龐峻峰肯定上前去救,一聲爆炸,你們三人就一同步入天堂了。”

胡長滿嘖地喝了口酒,道:“死不可怕,我死過好幾次了,第二種情況怎麽辦?”

龍海川:“她若假意答應要穩住你,你不可容她,強拉著就走。她若真答應跟仍然走,你就說到外麵某處等她。

“如果過時她不出來,你就夜半潛入把炸藥包兒點著火線扔到他們的新房……”

胡長滿道:“我知道了。開頭袁姑娘要同意逃婚,就想方設法救她出來送到敬武山莊;這說明她心中還有香主,所以結婚是被迫的沒辦法。

“開頭她若不肯逃婚,就想方設法讓她跟龐峻峰那小子一塊死,這說明她對香主早情斷意決。”

龍海川道:“正是這樣……”

胡長滿道:“雖然香主適才想得很周到,但也難免出現意外,我到那時會隨機應變。

“不管怎樣我還希望回來見你:好了則帶回袁姑娘交給你;不好則是帶來兩顆人頭;最壞是我與他們同歸於盡!

“就像喝酒一樣痛痛快快,飄飄悠悠地升入天堂,香主,天堂也有酒吧。”

“天堂有酒,都是仙品佳釀!杜康死了他不到天堂造酒還能幹什麽呢?”

胡長滿點頭道:“對,說得對!杜康造的酒我卻沒喝到,若真能一死,倒可品嚐了。

“還有唐朝的那個李白,人稱酒仙,他也死了必也在天堂,我若去時不妨與他一較高下。看到底是他酒仙厲害還是我酒鬼厲害!”

說到這裏又似想想什麽,神色黯然道:“香主,江大俠江遠峰隻怕就是李白轉世吧?我竟喝不過他。”

龍海川為了讓胡長滿高興,遂道:“江大俠哪裏有你能喝,那天與你對飲,他喝的是水,你焉能不醉……”

胡長滿哈哈一笑,跳將起來道:“對呀,原來江大俠在搗鬼用水陪我,那麽說郎老五與我對喝也必是作祟了,這麽說酒量天下第一的還是我胡長滿了,哈哈!”

龍海川笑道:“不然人們怎麽尊稱你叫酒鬼呢!能有酒鬼尊號的天下隻怕沒有第二個人。”

對於胡長滿來說,就是把天下最動聽的話加到一起說出來,他絕沒有這些話順耳受聽。

於是他又喝了幾碗酒,然後揣了綢包,用黑布裹了炸藥包背在身上,告辭龍海川,騎上龍海川為他準備的快馬,離開敬武山莊啟程趕奔河南嵩山的武義堂香主駐地“聖武山莊。”

嵩山因少林寺而名馳天下。

“聖武山莊”因少林寺是武學聖地而得名。

酒鬼胡長滿走了兩天,龍海川醉了兩天。

他為了那一聲爆炸真是舍命陪酒鬼了。

幸而他沒醉死,等他醒來時,見到了兩位不期而至的來客……

兩位來客是冷雪玉和司徒星。“你們怎麽來了?”

龍海川一走進客廳,便劈頭就問,同時揉著發紅的眼睛,“風月山莊有回音了?”

他已經在兩位客人對麵坐下。

冷雪玉和司徒星對視一眼。

冷雪玉道:“龍香主,我們曾經來過這裏,在你沒回來時,同來的還有江遠峰,怎麽?莊內人沒對你說?”

龍海川道:“我回來後就喝醉了,也許他們沒來得及說……江遠峰怎麽會和你們在一起?”

其實李童根本就不想告訴他。

李猛一死,兩個人的矛盾已經是由小河變成大江,就差沒泛濫得彼此動手廝殺了。

司徒星沉聲道:“其中驟生些變故,年九龍送信風月山莊趕巧遇上江遠峰在莊內。

“他便同年九龍來到了衡山,當時你已經離開,他說兩夫人不同意推舉公子當總舵主……”

龍海川道:“怎麽是兩位夫人?為什麽不能?”

冷雪玉接聲道:“東方珠讓一個瘋和尚擄了,他們說清明年稚,恐不服眾,又說害總舵主之凶手未明恐別人非議!”

龍海川粗暴地道:“胡說八道!當今皇上還是小孩子呢,年紀比公子還小,誰又能不服?

“總舵主

疑案未結難道公子還能謀害總舵主而想取而代之,強詞奪理,欺人太甚。”

司徒星道:“話雖如此,隻是……”

龍海川道:“隻是什麽?後來呢?江遠峰走了?”

冷雪玉道:“他沒走,還要把我及清明連同司徒香主帶回風月山莊。

“說是兩位夫人有話麵談,實際上是帶回去軟禁起來,怕咱們真的鬧起來。”

龍海川道:“於是你們就跟著江遠峰離開衡山欲赴風月山莊。

“路過這裏江遠峰也想把我帶上一同軟禁在風月山,是不是這樣?”

司徒星道:“確是這樣,但你的那個侍衛可能看出不對頭,就謊稱你自出莊一直未歸。於是我們隻好繼續趕路。”

龍海川有些感激地道:“李童這小子,他真的沒怨恨我,竟然還好心地護著我,其實我去逍遙客棧他是知道的,他若說了……”

司徒星道:“難得手下對你忠心耿耿。”

龍海川點了點頭道:“我薄待了李童。”

頓了頓又道:“那你們又是怎樣擺脫的江遠峰來到這裏?公子呢?”

司徒星道:“我們離此地上路前行,出湖北入安徽境不意遇上了耿忠誠。”

龍海川當下疑惑道:“耿忠誠到安徽幹什麽?安徽是武義堂地盤,他要為龐峻峰祝新婚之喜也早點……”

司徒星道:“耿忠誠是從風月山莊返回,趕奔衡山欲找江遠峰在路上與你們相遇的。他告訴江遠峰在黃山見到了邢婉柔。

“江遠峰去了黃山,讓他把我們帶回山莊交給兩位夫人……”

龍海川淡淡一笑,道:“於是你們就戰敗耿忠誠逃了出來,不敢回衡山要到這裏暫避一時……是麽?”

司徒星:“不是,是耿忠誠放了我們,讓我們專程拜見你的!況且他人多我們不敵。”

龍海川道:“他認可了你們?你們對他說了要推舉公子任總舵主之事?”

司徒星微微頷首,道:“江遠峰離去後,他問我們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們便如實相告,他說他也早有擁戴公子為總舵主之心。

“因為他怕鞏大年或者上官玉鼎有朝一日當上總舵主對咱們這些人大不利,還是他想得周到。他還說這機會難得,趁龐峻峰結婚和江遠峰不在。

“正好奇襲風月山莊把‘神武令’弄到手,立即擁公子登總舵主之位,有‘神武令’在手就如同皇上有玉璽誰敢不聽?”

龍海川霍然拍案而起,大聲道:“妙啊!正好中秋節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等他們明白過來,‘神武令’已到手。

“公子已成為總舵主,一呼百應,還怕誰?耿忠誠這小子倒有心機!”

冷雪玉道:“可是耿忠誠帶走了公子,他說帶公子先到他的駐地暫時躲避。

“等咱們奇襲山莊得手,手裏有了‘神武令’再派人給他送信,他即刻護送公子回歸山莊繼續任總舵主。

“因為一則公子在身邊危險,二則是他武功平平又是孩子還得分出人手照顧他,徒添累贅,於事無助。”

龍海川又坐回椅子,思忖道:“他說得有道理,公子在那裏萬無一失又沒別人知道。‘神武令’到手就秘密去信讓他偷偷護送公子回莊,妙。

“這個耿忠誠看不出心機如此周密,若公子在側,一旦出個意外咱們就是得到‘神武令’又能怎樣?

“他們那些人都會誣蔑咱們造反謀奪總舵主之位,一旦群起而攻之,夠咱們受的。

“而有公子在,咱們怎麽幹都不過分,擁立公子為總舵主,隻能說明咱們對前總舵主的忠心,是出於對神武教眾蒼生著想的正義之舉。”

冷雪玉一旁莞爾笑道;“龍香主,你是否與耿忠誠商議過,怎麽你們兩人所言都是一個腔調兒?他也是這麽說的!”

龍海川傲然一笑,道:“這就是英雄所見略同!龍某雖目不識丁但有些明擺著的道理還是看得出來!”

司徒星道:“龍香主可知今日我們登門之意麽?”

龍海川道:“我怎麽知道,但說無妨,怕什麽?”

司徒星道:“見龍香主見識高,看得遠,你們倒覺得不必開口了。但你執意要知道,我們也隻能實言相告:那就是與你商量如何奇襲風月山莊……”

龍海川道:“那還不好辦?咱們三人外加山莊的剩下的四把刀,沿途再帶上幾個人。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武威堂你暫不便回去,也不用帶什麽人。諒山莊內就那麽幾個人也不難收拾!”

冷雪玉道:“山莊內隻剩下兩個金牌護衛和袁世義還身手強些……”

龍海川道:“其餘護衛呢?”

冷雪玉道:“在死亡穀死了四個。”

龍海川答道:“原來是這樣!那咱們三人帶上四把刀就夠了,叫開莊門到裏麵動手,護莊武士知道早完事了!

“漫說那天鞏大年和上官玉鼎他們要到武義堂祝賀龐峻峰新婚之喜,就是他們在本駐地也救之不及!”

司徒星道:“那就一言為定。咱們三人帶上你的屬下四把刀。人越少行動越方便恐沿途有人生疑!”

龍海川道:“咱們今夜在莊內歇息一宿,明天就上路趕奔嶗山。一旦路上出些意外錯過中秋節這一天那就機會難得了!”

冷雪玉道:“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早到就在山中藏匿!一定要在中秋節這天動手,使他們出乎意料。”

龍海川頷首而笑,心中甚是得意:龐峻峰,我不但要為你的婚禮送去一聲爆炸,還要趁你新婚之機背後出刀……

冷雪玉和司徒星無意對視一眼,都微微一笑,他們此刻又在想什麽呢?

江湖風波險,險在人心叵測,武林是非多,多在好勝爭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