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山莊

正文_第79章 隻為你癡(2)

月光如水,清輝似銀。

海浪聲隱隱傳來似年邁的老人在低吟。

鬆柏默立,風瑟瑟,誰知道這一代大俠的內心苦楚。

他隻能對另一位大俠訴說……

龍海川自有龍海川的事情。

他的事情就是要到蘇州找蘇娥眉。

然後把蘇娥眉帶上,他乘大船兩個人退隱江湖,去尋找海中仙山廝守逍遙。

龍海川知道魔道擄走了蘇娥眉,但他相信江遠峰一定能把她救回來。

救出她,她自然還要回蘇州娥眉院。

蘇州娥眉院裏他沒有見到蘇娥眉見到的是胡長滿……

龍海川迷戀蘇娥眉正如司徒星迷戀冷雪玉一樣。

他知道司徒星迷戀冷雪玉,所以當戰敗上官玉鼎後,他見司徒星借口去找冷雪玉幽會也勾起了他對蘇娥眉的思戀,他無法控製自己,他於是乘大船起航……

龍海川知道水麗娘不會交出‘神武令’給公子。他再留在月明島有害無益。

遂趁機脫身來蘇州尋找自己心中的女人。

哪知道心上人沒有見到,竟見到了這個酒鬼。

而酒鬼也是他想見到的。

於是龍海川拉著酒鬼胡長滿離開娥眉院,來到一家酒館。

當酒鬼端起酒碗要送到嘴邊時龍海川握住了他的手腕:“告訴我:我的炸藥包爆炸了麽?”

麵對就要進嘴的美酒,酒鬼說不出謊話。

酒鬼的真話卻令龍海川驚訝不已。

“炸藥包爆炸了,天崩地裂,當即血肉橫飛……”酒鬼眉飛色舞地一說。

龍海川鬆開酒鬼胡長滿的手腕。

胡長滿一仰脖喝幹了碗中酒,咂了下嘴,道:“不過炸死的不是龐香主和袁姑娘……”

龍海川一怔,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而酒鬼接著又道:“炸死的是兩個捕快,鼎鼎有名的捕快。”

龍海川一把抓住酒鬼的手腕,冷道:“你說什麽,我殺了你!”

酒鬼咧嘴笑道:“龍香主,我可是跟龐香主說了不少你的好話!因為我救人用了那個炸藥包,所以到了敬武山莊我就改變了主意,說您派去送賀禮的,還說三千兩銀子……

“哎喲!龍香主你別暗使勁兒……疼死我了!”龍海川冷冷地道:“你壞了我的好事!我不會放過你!”說著鬆開握住的胡長滿手腕,端起麵前的一碗酒一飲而盡。

胡長滿開始有些害怕了,從懷中掏出那個綢包,怯生生道:“香主,這是袁姑娘的青絲秀發……屬下一直視若生命,今天歸還於您!”

龍海川微微一怔,伸手接過,看了看,浩歎一聲,揣進懷中衣袋。對胡長滿冷道:“原來你躲到這裏是怕我找你……”

胡長滿再也沒有心思喝酒了。

一個酒鬼沒心思喝酒時,他一定恐懼得要命:“龍香主,如果你放我一馬,不計前嫌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龍海川微微一笑,道:“我一直在倒黴,還有什麽好消息?”

胡長滿見龍海川臉色緩和,自己的臉上也有了血色,幹咳一聲,道:“是關於蘇娥眉的消息……”

龍海川正想知道蘇娥眉的下落,聞言眼睛一亮急道:“快說……”

胡長滿微微搖首,道:“我要說了你得答應放我一馬,再不追究炸藥包的事,就當咱倆之間什麽事也沒有一樣。”

龍海川急切切道:“好!我答應你。咱們兩下扯平,誰也不欠誰的!”

胡長滿道:“得起個毒誓!不然香主翻臉不認人,我腦袋搬家倒沒什麽!

“武林少了一個出色的混混,江湖上也失去了個大名鼎鼎的酒鬼!天下人不定多痛心呢!”

龍海川早心中撞鹿,急不可待,遂道:“在下說話算數,……”

猛地停住道,“酒鬼我別著了你的道兒,你得先說出消息來源。別是你信口開河……”

酒鬼道:“是江大俠親口說的,郎老五和江飛浪可以作證,我要說半句虛話假話廢話屁話大話醉話……反正要不是真話就讓我下輩子喝不著酒!”

龍海川展顏一笑,道:“那

好,要是你告訴了我蘇姑娘的好消息,我要是往日的事再提,對你不依不饒我就不得好死!”

酒鬼胡長滿釋然一笑,道:“香主,實不相瞞,那蘇娥眉已經死了!”

見龍海川神色一凜,急忙道:“這可是江大俠親口說的!死在魔道人手裏!你可不能……哎唷!”

龍海川一個耳光扇過去,胡長滿驚叫一聲連人帶椅滾翻在地……

胡長滿哭喪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時,龍海川已經揚長而去,他朝龍海川的背張嘴想罵,頓見麵前出現一碗酒,遂咽下要罵的話,一看為他遞酒的人不由大聲笑道:“好小子!原來是你!”

伸手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放下酒碗一拉那人坐麵桌旁笑道:“聽說你犯事了?到蘇州來幹什麽?”

那人嘿嘿一笑,道:“區區小事早就擺平了!老子還照樣逍遙!來蘇州一是尋訪你老兄,二是找幾個夠味的女人!聽說有個蘇娥眉?怎麽我來了她卻死了?”

來人是酒鬼的好友,聞名江湖的另一個出色的混混“天鼠”潘二苟。

兩個出色的江湖混混在酒館開始了海吹神聊。

龍海川已經躍馬奔出了蘇州城……

龍海川懷裏揣著的那個綢包像一團火燒著他的心。

而他的心正因蘇娥眉的死在滴血……

綢包裏是一個女兒的青絲發,是一個活著的女子對他的愛。

他迷戀的女子死了,他決意去找他迷戀的女子。

哪怕再看一看她,既然死去的看不到一眼,那麽活著的怎能不看一看……

龍海川失去了兩個自己迷戀的女子,他擁有的是不停前奔的坐騎和一顆幾乎破碎的心。

馬蹄在追逐著日月。

仿佛漫漫長路也延伸了他的痛苦。

荒村,曠野,無邊的寂寞。

馬蹄的聲音可是他的心音?

終於馬倒下去了,龍海川還站著。

他已經站在河南的土地上了。

這裏離嵩山已經不遠,但要到達還得兩三天。

當然要靠他的雙腳,心早已到達多日。

麵前的女子是幻景,連那笑也這般縹緲。

酒館卻是實實在在的。小鎮沒有名字。

龍海川走進了酒館。坐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店夥為他端了酒菜,他隻是不停地吃菜,酒沒有動一動。

隻因看見酒,他不由又想起了酒鬼胡長滿,想起了他在蘇州酒館對自己說的話……

酒館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而龍海川連頭也不抬。

但是,等他終於抬起頭時,他竟看見了一個自己想見而又不願見到的人。

想見因為他想殺了他,曾不惜日日追蹤。

不願見因為他怕勾起內心的痛楚……

他還是向那個人坐的桌子走過去,手裏端著一口沒喝的一壺酒。

那個人隻顧和桌旁的一位少女說話,沒有注意他已經走到身旁。

他把左手放在那人的肩上,把酒壺放到桌上,冷冷一笑,正想說話,驀地那個少女抬臉看他,兩人目光一接,他脫口叫了一聲:“白露!”

那少女穿一身淡藍色衣裳,十六七歲光景,一雙美目藏含著淡淡的幽傷,坐在那裏顯得文靜淑雅,便像一株楚楚動人的含羞草。

她不是白露,隻能說她像白露。

那少女臉略略一紅,道:“龍香主,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袁曉寒……”

袁曉寒,她是白露同父異母的妹妹,是東方珠所生。

她怎麽會在這裏?

竟然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她不是和其母一同失蹤了麽?

龍海川淡淡一笑道,道:“恕屬下眼拙,沒認出袁姑娘芳駕。”

袁曉寒微微一笑,一指身旁的男子道:“這位是我的朋友穀傑飛穀公子。”

又一指龍海川道:“神武教武劫堂香主龍海川!”

被叫做穀傑飛的男子一身華服,風流不俗玉麵星眸,佩著劍,他的目光與龍海川的目光相接,臉上掠過一絲驚異,冷冷一笑,道:“龍兄,別來無恙?”

龍海川輕輕地在穀傑飛對麵坐下,望了望袁曉寒,又看了看穀傑飛淡淡地道:“你們是朋友?”

穀傑飛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麽奇怪?”

對袁曉寒展顏一笑道:“曉寒,你怎麽姓袁?你不告訴我叫東方曉寒麽?你與這位龍香主熟悉?”

袁曉寒嫣然一笑,柔聲道:“我叫東方曉寒是隨母姓,叫袁曉寒是隨父姓!而我是女子,我更願意隨母姓……”

穀傑飛微微一怔,道:“那麽令尊怎麽稱呼?”

袁曉寒微喟道:“家父已故去,還不提的好!”

抬眼對龍海川道:“龍香主,你覺得我這位朋友怎樣?”

龍海川如鯁在喉,幹咳了一聲,道:“袁姑娘,你們是怎麽認識的?令堂可有消息?”

袁曉寒臉上頓時掠過一抹幽傷,道:“那日我隨家母去廟上進香,不意家母被一個瘋和尚擄走,我隨後追趕,但終未追上。

“便覓跡尋蹤地想尋找,可是也一無所獲。後來遇上了強盜要欺辱我……幸好遇上穀公子援手相救,使我免遭劫難,於是我們結伴而行,四處尋訪家母。

“可歎至今一無所知。但我相信有穀公子幫助,終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家母……”

說著瞥了穀傑飛一眼,臉略略一紅,眉間眼上俱已含情脈脈,又道:“穀公子為人俠義,武功又高,遇上他真是我的榮幸。”

龍海川見此情此景,聽此事此聲,心中像是驚濤狂湧,震蕩不止,遂浩歎一聲,道:

“人生就是活個緣分!不必苦爭苦奪,隻需隨緣而生,隨緣而安就行了。”

說完提過自己端來的那壺酒,嘴對嘴一口氣喝幹,輕輕地放在桌上,注視著穀傑飛,淡淡一笑,道:“穀公子,你可要善待袁姑娘!”

穀傑飛聞言一怔,目光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龍海川,又看了看袁曉寒。

袁曉寒報以羞赧的微笑,道:“穀公子,龍香主對你說話,你怎麽……”

突然穀傑飛對袁曉寒驚訝地道:“曉寒,令尊可是袁崇武袁大俠?”

袁曉寒輕頷臻首,笑道:“你怎麽猜到了?”

穀傑飛微笑道:“他身為神武教一堂香主尚對你如此恭而敬之……而你不願說姓袁,必是怕令尊名頭太亮,使自己太過紮眼而不自由……”

袁曉寒欣喜地一笑,道:“你好聰明!”

然而,穀傑飛的神色又變得凝重起來,對袁曉寒聲道:“袁姑娘,適才龍香主說了,人生就是活個緣分!你我相遇確是有緣,但我想今日已是緣了之日,咱們該分手了!”

袁曉寒聞言一驚,立即眼中含淚,柔聲道:“怎麽了?”

投目龍海川,似不解,似困惑,似求助、似幽怨、誰又讀得懂她目中含義?

穀傑飛對龍海川微微一笑,道:“今日幸會龍香主,以致在下迷路知返,不勝感謝!我想告辭,龍香主會橫刀攔路麽?”

龍海川望了袁曉寒一眼,又看了看穀傑飛淡淡一笑,道:“你們緣分未盡,勉強分手隻會增加彼此的痛苦!應該告辭的是我!”

起身離座,走向屋門,又駐足回頭道:“我什麽都不會說。你們好自為之,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龍海川說完,邁步走出酒館。

他感到心中一陣寬慰:覺得今日自己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隻因他知道那個穀傑飛是就“昆侖三浪子”中的“玉麵魔星”穀一狐。他叫穀傑飛是把“一馬道遙”白英傑的“傑”字和“來去無影”雪雲飛的“飛”字安到了自己的名下……

他是不想忘記自己的朋友。

假如今天龍海川點破穀一狐曾經野獸一般地糟踏過袁白露,那麽袁曉寒會怎麽樣?

她的心一定比刺上一百劍還痛苦。

直到走在去往嵩山的路上,龍海川心裏還在想:這件事讓自己碰上,豈非也是緣分?

那麽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抑或是錯?

究竟是對袁曉寒好?

抑或是害了她……

沒人會忍心傷害袁曉寒,她是一株連山風見了都會產生憐愛之心的含羞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