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條龍

(十七)自戕

(十七)自戕

青瀾見阿沫衣衫不整,一張小臉紅紅白白,心裏也是一驚,沉聲道:“阿沫,你到底怎麽被欺負了?這位是九重天上三皇子殿下,你說清楚,相信殿下會給我們一個解釋。”

阿沫有了靠山,瞬時又恢複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亂的氣勢,狐疑地瞪了琛華一眼,道:“怎麽可能?青瀾哥哥騙我吧,你說過九重天上的軒轅殿下可是堂堂戰神,是大英雄,怎麽會……”她又鄙夷地掃了琛華一眼,“做這種無聊又無賴的事?”

琛華尷尬地清咳一聲,悻悻道:“我隻是路經此地,無意衝撞了公主。公主鍾靈慧秀,嬌妍綽綽,琛華適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並非存了冒犯之心。”

青瀾見他白皙的臉上一道清晰明朗的手掌印子,料想以自己這個妹妹的德性,估計也吃不了什麽虧,便也放下心來,柔聲寬慰道:“既然是誤會,那就不要再計較了。阿沫,這位是三皇子殿下,我跟你說的那個,是二殿下。”

阿沫做了個鬼臉,這才敷衍了事地朝琛華回了一禮,落井下石道:“三殿下下次行事前,還是先亮個名號為好,否則,阿沫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登徒子呢!”

她不理被尷尬晾在一邊的琛華,朝青瀾撒嬌道:“青瀾哥哥,為什麽天帝不派那個會打仗的哥哥來呢?阿沫喜歡有真本事的!”

這句話連青瀾也聽了臉上一熱,妹妹你行啊!三年不見,這寒蟬人的本事可是長得比個頭都快啊!他畢竟是尊卑有別,雖然也不滿琛華的浮誇,但不好像阿沫那樣做得太**裸。隻得尷尬道:“阿沫年幼,又從小被我驕縱慣了,還請三殿下莫怪。”

琛華倒也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好脾氣解釋道:“父王派我二哥去漠北封印誇父,所以來不了。你若想見他,下次我帶你去九重天好了。”

青瀾聞言,當即變了臉色,驚道:“殿下,又去了漠北?”

琛華無奈道:“是啊。”

“他……他怎麽還能去那種地方!上回在九淵,已經大病了一場!”青瀾跟著璟華出生入死,早已情同手足,驀然從他話裏又抓出一個驚心的字眼,駭然道,“你剛才說什麽?他,他去封印誰?誇父?”

琛華點頭。

青瀾臉色刷白,頓了頓,便對阿沫沉聲說:“此行太過凶險,我必須即刻啟程,去漠北支援殿下!阿沫,你替我跟父王說,恕青瀾不能親自向他老人家辭行。”話音剛落,人便不見了。

留下阿沫看了眼無動於衷的琛華,道:“你當真是九重天上的三殿下麽?”

“公主還信不過在下?”

阿沫搖頭,冷笑道:“不是信不過,而是可歎你們九重天上人情果真寡淡!我青瀾哥哥都急成這樣,可見二殿下此行必然九死一生,你這個做兄弟的倒是還能在這裏悠哉悠哉與我閑話,阿沫佩服!”

青瀾一路疾奔,有幾處大江大河,他心急似焚,嫌人形走得慢,也顧不上張揚不張揚,竟化了真身穿越而過。龍騰千裏,風馳潛行。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此趕了兩天兩夜,等他赤紅著雙眼趕到漠北,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繽紛大雪已停,天地隻空餘一片白色。

在漫天的雪色裏,他隻來得及看到一個單薄的人影從山崖上輕飄飄墜落,就像寒冬來臨前最後掉落的一片樹葉,劃出一道優美弧線。

那座山是如此高,高得他站在底下,憑他的視力,竟也完全看不見那人樣貌,隻覺仿佛如螻蟻般,又如草芥般,生命之隕落,如此輕而易舉。

青瀾駭得魂飛魄散,本能地一躍而起,將那人托在懷中。山中傳來誇父最後的聲音,巨響如洪鍾:“噯,你這小子不賴!除了你軒轅家的老祖宗外,老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痛快地打過一架了!嗬嗬……你小子長得俊秀,卻比那幾個窮凶霸道的炎龍小子有血性得多!好,老子喜歡!等老子睡一覺醒來,再和你打……”

誇父的聲音響了一陣,漸漸變輕,終不可聞,應該是已經封印回昆侖穀玄虛洞了。可即便他聲音再響,青瀾也根本什麽都沒聽進去,他隻看著眼前的人,腦子裏轟轟作響,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眼前這渾身是血的人是生是死,甚至不能肯定這人是不是璟華。

誇父是幽冥王之子,欲傷其身體發膚,需先自戕八十一劍,以血祭天,隨後發起的攻勢才會對誇父造成傷害。但八十一劍啊,就算砍在不是緊要處,光流血就能活活把人流幹,何談下一步的封印?

青瀾不知道璟華是怎麽做到的,他也不想知道。縱然見慣了生死,但也無法抑製地從心底湧上一股悲涼,像是大片大片冰冷的潮水,慢慢沒過胸口。那個冷硬倔強、說一不二的人就靜靜地躺在那裏,全身衣衫一片暗紅。璟華慣穿淺色,穿得最多的是白色,青瀾知道,那身紅衣是被他自己的血生生染了顏色。他們應該已經打了好幾天,衣衫有的地方紅得發黑,那是最早先流的血,已經幹透,有的地方還是鮮紅色,還有點濕,那是不久前剛染的。

青瀾也像是呆了,他無法相信璟華就這麽死了。

那個與他多少次同生共死的人,那個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戰友的人,那個寧可置自己於絕境也要保護他們的人,那個治軍嚴厲卻又和他們一起喝酒談天的人,那個看似溫和卻又無比強硬的人,那個淡淡微笑卻又慣於隱忍的人,那個“天一生水”每個將士心中最勇猛無敵、無所不能、戰無不勝的人……現在,他就平靜地躺在那裏,沒有一絲生氣,連呼吸都沒有。

雪又落下來,璟華身上沒有一絲溫度,冷得像冰,雪花掛在他的臉上、發梢和睫毛上,久久不落。他的臉蒼白如雪,俊逸出塵,身上的血衣映在一片白色中,遠看就像雪地裏一支怒放的寒梅。